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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總”二字太滑稽,但從季時銘嘴裡念出來又好像是那麼回事,竟讓文思佳真有了幾分當大領導的舒爽感覺。

雖然手下的員工有且僅有一人。

季時銘起身準備出發的時候,文思佳又補充了一句:“奶茶記得用券哦。”

讓他有些迷茫:“用券?”

“嗯,用優惠券。”

“什麼優惠券?”

“你去奶茶點單的小程序我的優惠券裡麵看,新人的話應該可以送一杯的。”

季時銘愣了一下,一瞬間懷疑了自己是不是對奶茶的價格有認知錯誤,但馬上意識到這恐怕才是挑戰之處就笑著欣然答應了:“嗯,能省錢肯定是要省的。”

能從他嘴裡聽到“省錢”二字頗有些魔幻現實主義的味道,文思佳對他笑眯眯招了招手表示期待他的表現。

季時銘先大致了解了一下各個攤位的位置和排隊情況,規劃好路線,用最省時合理的先後順序完美完成了任務,還使用了新人優惠券成功為和碩集團省下十五元巨款。

“天哪,你真的好棒啊,太厲害了!”

文思佳也是給足了情緒價值,不僅起身熱情迎接還欣慰地鼓掌稱讚,為總裁的一大步真心感到佩服和欣慰。

讓季時銘有了種幼兒園得到小紅花的感覺,她倒是厲害,把自己當小朋友了。

文思佳哼著小曲兒把袋子一個個拆開,先拿出了兩根烤腸,給了季時銘一根,隨後把自己的那根和他碰了碰代表“乾杯”,還即興來了段激情祝詞。

“來!讓我們慶祝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你,季時銘!和碩集團大少爺!吃到了人生第一根澱粉腸!”

季時銘完全被文思佳拉入了幼兒園領域,全程被哄得都放不下嘴角。

她真的好可愛,好喜歡,好想讓她當自己老婆。

等等,她不就是自己老婆嘛。

“怎麼樣?好不好吃?”文思佳目不轉睛見證了季時銘咬下了澱粉腸這一注定載入史冊的瞬間,隨後眨巴眨巴眼睛迫不及待問起了感想。

“挺好吃的。”

季時銘點點頭,回應了她的期待。

“對吧,這可是澱粉腸啊!”

“你喜歡的話讓阿姨們在家裡烤就行。”

“不不不,澱粉腸的精髓要的就是這大排檔的氛圍,家裡可烤不出這個味道。”

季時銘抽了張紙巾,擦掉她唇角的辣椒麵,暈染開溫潤的眉眼許下了承諾:“那我以後都陪你來。”

她看著身旁人眼眸裡清晰映出的自己有些愣神。

為什麼季時銘每次看她的時候眼睛都這麼亮呢,像是把整個銀河都裝了進去似的,而她永遠在銀河的最中心。

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手機的震動把她從雜亂無章的思緒中拉扯回來,她看了幾分鐘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已潸然淚下。

突如其來的一幕把季時銘弄懵了,趕緊捧起她的臉,一遍遍焦急地詢問道:“怎麼了?佳佳,怎麼了?”

文思佳使勁搖搖頭,在淚眼婆娑裡綻放了最明媚的笑容。

她把手機遞給季時銘,啜泣著嗚嗚咽咽說:“我......資助的小姑娘,考上公費師範生了......太好了......太好了......”

文思佳在研究生時期就通過“山區女童助學計劃”資助了一個貧困女孩,因為是女孩子家裡覺得讀書無用又費錢想讓她早些嫁人差點連九年義務教育都完成不了。

小姑娘成績很好也想繼續上學走出大山,她便每個月會拿出一點錢承擔小姑娘的生活費和學費。

如今五年過去,小姑娘今年高考成功考上了公費師範生來給她報喜,說日後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老師,讓更多的孩子能走出大山。

“太好了......太不容易了......”

從窮困潦倒的大山走出來有多難是旁人難以想象的,把她丟在那般的環境中怕是也沒有這個毅力能翻越群山去看看山外的風景。

小姑娘真的太厲害,太不容易了。

季時銘看過信息了解到來龍去脈後拿出紙巾一點點幫她擦去喜極而泣的淚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藏不住的溫柔與愛意將她層層包裹。

世界上怎麼會有文思佳這麼美好的姑娘呢。

能同他人的困境與苦難感同身受,卻也不僅僅停留在感同身受,而是想方設法伸出援手,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變現狀。

每了解她多一點就會喜歡她多一點。

喜歡她的理由千千萬萬,不喜歡她的理由卻找不到一個。

季時銘把人擁進懷裡,輕拍著她顫抖的後背,直到嗚咽聲趨於平穩才放開了她。

文思佳還沉浸在感動與喜悅之中,視線也迷迷蒙蒙的,並沒有看清他眼底聚成星火的灼灼愛意。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好巧,佳佳你也過來吃飯?”

文思佳聞聲抬頭,瞧見是白繼森便趕緊打了招呼:“啊,白老師,你怎麼在這兒?”

她的眼眶濕潤還紅得厲害像是剛剛哭過,白繼森問了聲:“怎麼了嗎?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她笑著擺擺手否認:“就是之前資助的學生考上公費師範生了,覺得高興而已。”

“你研究生時期就一直資助的那個山區女孩子?”

她記得好像是閒聊時和白繼森提過一嘴,不過都過去很久了竟然還能被記得:“嗯嗯,白老師還記得啊。”

“當然,你說過的我都記得。”

季時銘聽著兩人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對話,心底很不是滋味。

她跟白繼森說過資助的事情,可作為她老公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佳佳?

誰允許你這麼喊她了。

還有她是不是哭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需要你關心嗎?

你說過的我都記得?

也不看看需不需要你記得。

毫無疑問白繼森是喜歡她的,太明顯了,也就隻有她這個笨蛋看不出來了。

這會兒白繼森的目光才停留在了一旁的季時銘身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位是。”

文思佳下意識脫口而出:“我表哥。”

“......”

“......”

“......”

季時銘看向她,濃眉微微一蹙,本來就不算好的臉色又往下沉了不少。

搞了半天自己還隻是表哥,季時銘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依舊覺得眼前的男人麵相稍顯熟悉的白繼森回憶片刻後終於有了頭緒,難掩驚訝:“佳佳,你表哥是和碩資本的季總?”

“......”

“......”

“......”

文思佳隻覺一道驚雷炸響在耳畔,瞬間石化在了原地。

倒是季時銘從容起身,禮貌伸出手打了招呼:“你好,和白老師之前應該見過幾次麵。”

白繼森也伸出手回應,笑笑說:“你好,沒想到季總竟然是佳佳表哥,這也太巧了。”

“遠房的......”

文思佳從美杜莎的石化中勉強掙脫出了語言功能,垂死掙紮道。

雖清楚記得上次吃飯說她表哥是投資人秘書,但白繼森估計是不想讓大家知道還有這層關係也就沒有多問。

“白老師怎麼也到這邊來吃飯了?”怕說下去遲早要暴露,文思佳伺機扯開了話題。

“之前跟你來過一次,覺得味道不錯,晚上就約了朋友過來。”

文思佳帶著白繼森,研究室的學長學姐,甚至是導師都來這裡吃過飯並沒有好什麼奇怪的,但這話就跟尖刺似的,狠狠紮進了季時銘的心底。

原來自己並不是那個特殊。

“對吧,這可是我的寶藏店子,我帶來的人都說好吃。”

趁著說話的空檔,自以為機智的文思佳已經悄無聲息把左手無名指的婚戒偷偷摸摸取下攥在了手心裡,準備等會兒找準時機放進包裡。

她和季時銘結婚的事情不能讓彆人知道。

季時銘的身份太特殊了,讓人知道他太太是自己會給他添麻煩的。

這個取戒指的動作被季時銘精準捕捉到了。

難以言說的酸澀在胸口翻湧成浪,難過侵襲而來,手不自覺握緊。

她就這麼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和她的關係嗎?

還是在白繼森的麵前。

離白繼森和朋友約定的時間還有會兒,文思佳便把桌上的一堆東西往旁邊挪了挪,熱情邀請他坐下了。

周六下午她勞逸結合的時候看了幾眼之前一直沒時間研究的中科院女性工程師開源的Deepfake檢測模型,正巧有幾個問題想請教白繼森。

純技術層麵的話題季時銘是完全插不上話的,隻能看著兩人拿著紙筆嘴裡念叨著專業術語寫寫畫畫。

白繼森要給她講解,兩個人的頭離得很近,都快湊到一起了,而她聽得認真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搞得好像自己才是那個打擾他們二人世界的多餘。

季時銘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被動過,甚至想不管不顧直接打斷二人,但理智又不允許他這麼做。

衝天的醋意,被忽視的落寞讓季時銘握著塑料水杯的手越來越用力,等意識到的水杯已經被捏得不成形狀,裡麵的水順著桌子蔓延到了白繼森身上。

文思佳反應過來後趕緊抽了紙巾把桌上的水擦乾淨,又遞給了白繼森幾張道了歉。

剛奇怪季時銘這種人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回頭去看就瞧見他麵色凝成了漫天的霜雪比周五晚上還要冷上幾分,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怫然不悅。

好好地突然這是怎麼了?

遇上什麼事了嗎?

白繼森在她也不好開口問,隻能對著季時銘擠眉弄眼。

“不好意思。”

季時銘不緊不慢起身為失態道了歉。

白繼森雖說著“沒事”但其實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清晰地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對自己的敵意。

是因為文思佳嗎?

想想除了這個也沒有彆的原因了。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可如果隻是表兄妹的話不至於如此。

莫非......

恰好此時白繼森的朋友姍姍來遲,他便轉身和文思佳說:“還有什麼問題微信上隨時問我就行,這個模型在全球的開源挑戰賽上獲了獎,裡麵幾個特征點處理的方法還是比較有心意的。順便下周五有空嗎?我這幾個月每周五到你公司附近都有事,要是方便的話請你吃飯。”

話音剛落,還未等文思佳反應,季時銘便先當事人一步沉聲回答:“她不方便,周五晚上我們有自己的安排。”

白繼森又問:“那下下周呢?”

季時銘又答:“也有安排。”

白繼森再問:“每周都有安排嗎?”

季時銘再答:“是的。”

兩個男人暗中較勁,空氣中蔓延起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暗潮湧動。

文思佳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眉心蹙成了一團,二丈摸不著頭腦。

季時銘是不是之前和白繼森有過節?

要不然平時那麼沉靜溫和的一個人為什麼會突然變了樣?

最後是白繼森結束了這場沒有硝煙的爭鬥,朝文思佳笑笑說:“那佳佳,之後再聯係。”

待白繼森在離得很遠的一桌坐下後,文思佳趕緊扯了扯季時銘的衣角壓低聲音問:“怎麼了啊突然?發生什麼事了?”

總裁都快把“我不高興”四個大字寫臉上了嘴裡說出來的還是:“沒怎麼。”

這話文思佳連最後的句號都沒信,繼續追問:“還沒怎麼呢,臉都黑成這樣了,到底哪裡不高興了?”

季時銘:“我沒有不高興。”

文思佳:“你有。”

季時銘:“我沒有。”

文思佳:“不,你有。”

季時銘:“不,我沒有。”

文思佳:“你把我當傻子?明明就是不高興了。”

季時銘:“你難道不是傻子嗎?還需要我把你當傻子?”

兩人進行了最多幼兒園大班的好幾回合拉扯後,文思佳結合之前兩次的情況,用清奇的腦回路得出了自認為八九不離十的結論:“你是不是之前和白老師有過節啊。”

“......”

“......”

“......”

季時銘看著她,鮮明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幾度欲言又止後選擇了放棄,拿起了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打破了震耳欲聾的沉默:

“先吃東西吧。”

當事人翻篇了,罪魁禍首卻杵在原地不樂意了。

男人都跟季時銘一樣是小孩子嗎?

陰晴不定,說不開心就不開心,沒點征兆。

況且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啊。

雖然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說出來她也無能為力,但這不是還有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一的概率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嘛。

怎麼就不肯說呢。

人要相信奇跡的啊。

文思佳垮著臉,盯著季時銘一言不發,做著無聲的抗議。

“怎麼了?”

季時銘哭笑不得,自己不僅被說是表哥,被冷落,被懷疑,到頭來還得哄她。

她皺著眉頭,一本正經批評說:“季時銘你這個人一點都不真誠。”

“......”

這下季時銘是徹底無處說理了,都快淹死在醋壇子裡了還被說不真誠。

“你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嘛,你拒絕溝通怎麼解決問題?”

文思佳冠冕堂皇的說辭一套接一條,本來季時銘是覺得不能跟世界第一遲鈍計較,但此話一出再不計較就真不是男人了,便開始控訴起了她的罪狀。

“我是你老公,你卻跟白繼森說我是你表哥,把戒指取了,把我晾在一邊跟他熱火朝天說了十幾分鐘,準備答應他周五單獨去吃飯,然後來問我為什麼不高興?你覺得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