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成都的第一天何笑笑就遞交了辭呈。

行裡找她談了兩次心，她心意已決，態度堅定。

倒是牟明麗覺得她是在和自己賭氣，不可能真的辭職，一次也沒有來勸過。

一直到何笑笑交接工作的最後一天，她才出現。

“何笑笑，你是在和我賭氣？”

“怎麼會。”

“讓你去休假，是為了讓你養養身體，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去處，下機構，正職。”

“牟總。”她起身替她添了杯茶：“我沒有和您賭氣，您是我的師傅，我的貴人，跟著您這些年，我成長很多，我一直都非常感謝您。這件事情上，我相信您有您的無奈，所以沒有賭氣。”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想換一種活法兒了，我想出去走一走，看看這個世界。”

“我知道你喜歡出去玩兒，那就給你批假，一個月，夠了吧！”

“這次不止是想出去玩兒，”

“你不是這麼不成熟的人！”

“我打算轉行做自媒體，您知道我賬號的，點讚收藏轉發一鍵三連哦！”

都說現在的年輕人衝動，工作上稍有不滿就要辭職去追求什麼夢想！

可她何笑笑不該是這樣的人呀，牟明麗不明白。

“好好兒的何總不當，去當網紅？”

“我真沒跟您賭氣。”

她神情淡然，牟明麗突然有些後悔，不該給她放這個假，給了她時間，倒是讓她想明白了些事情。

拎著一袋子私人物品走出辦公樓時，她回身望了望，那棟高樓帶給了她成長，也帶給了她積蓄，她沒有和牟明麗賭氣，她心裡依舊感恩，但是時候開始一段新生活了。

辭職之後她先回了趟老家，彼時媽媽正在廚房忙活。

爸爸則又接了新活兒，要飯點兒才能回來。

“爸爸一個人？”

“和你表叔他們幾個。”

她工作的第三年就把爸媽從外地接回來了，給他們在市區買了一套新房子，小城市的房價便宜，第四年就還完了按揭。

爸爸閒不住，還是繼續接裝修的活兒，媽媽則在家操持操持家務，打打麻將，跳跳廣場舞。

“笑笑？”

聽到爸爸的聲音，她回應一聲：“爸，這麼早？”

“摸魚，嘿嘿，你們年輕人現在是不是流行用這個詞？”

“你女兒以後不用摸魚了。”

“升職了？”

他們都在等她升職為真正的何總。

她沒說話，待媽媽蓋上砂鍋蓋兒，才拉了他們倆出去。

“怎麼了這是？這麼正式。”何勇泡了茶，給她也倒了一杯。

“我辭職了。”

何爸何媽以為她突然回來是升職了，不成想竟是辭職，張了張嘴複又閉上，不知該說些什麼。

何勇更是把茶杯都放下了。

他們倆一直很為這個女兒驕傲。

少頃何媽才開口問她：“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女兒很少跟他們提工作上的事，從來也都是報喜不報憂，但去年她胃穿孔住院他們是知道的。她一個人在外打拚，又是個女孩子，沒背景沒資源，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何勇和老婆對視一眼，也問到：“是不是碰上不還錢的了？我帶著你的幾個表叔去催債！”他隻知道女兒是放貸款的，並不清楚其中細則。

她笑了笑：“哎呀，都不是，的確呢是遇到了一點阻礙，但如果我想，是能夠克服的。”

“那為什麼辭職呀，乾的好好兒的，收入又高又體麵。”

“我想做自媒體。”

“拍照？那個可以繼續做副業嘛。”

“爸，你還記得嗎？高考那年我就說過想考電影學院。”

她那時候是提過，但他們倆不太懂，問來問去還是覺得學金融以後好找工作，所以沒有同意。

“其實那時候選金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不是這幾年工作攢下了些錢，有了一定的基礎，我也不敢貿然辭職出來創業。”

“你是想創業？”

“做自媒體呢，相當於我自己給自己打工，我認為可以算創業。”

“那...那...”兩人語塞。

“我給你們詳細的說一說我準備要做的事，以及打算如何去做，你們了解了或許能更放心。”

她向爸媽展示了自己的賬號，以及自己正在剪輯的視頻，詳細的說明了她打算如何運營這個賬號，後期可能也會和娛樂工作合作推廣，等賬號做起來就能開始接廣告賺錢了。

她所描述的是最理想的狀態，現在做自媒體的人太多，有想法有創意的人也多，想要從中脫穎而出不是易事，但沒有必要告訴他們這些，讓他們跟著擔心一場。

何勇喝了口茶，已經戒煙兩年的他很想抽一支。

他是不太能接受女兒辭職的，她的終身大事還沒有著落，辭了那麼好的工作，找對象也有影響。

還是何媽媽拍了拍他：“你年輕的時候不是想當兵嘛，家裡窮，隻能出去工作，這事情你是不是念了一輩子。”

他知道老婆的意思，可他就何笑笑一個女兒，不能不替她的將來擔憂。

“爸，我想去試試，以我的能力就算失敗也能找得到退路。”

“是呀，笑笑肯定是考慮好的，讓她去試試吧。”

何勇知道她有多想做她說的那件事，普通人一份工作就忙的自顧不暇了，她卻還能抽出時間去做副業，不是因為真的喜歡，怎麼撐得下去。

他揚了揚手：“去把存折拿出來。”

“爸，我有錢。”

“我跟你媽還是存了點兒的，本來想等你結婚的時候用，既然你想創業，那就先拿去用。”

“那你還是繼續存著等我結婚的時候用吧。”

“你這孩子。”

“真有，你們了解我的，沒有一點準備我不會貿然行動。”

她在家待了兩天，從前忙，除了年節很少回來，既然現在有時間了，在家陪陪爸媽也好。

何媽媽看她一直抱著個電腦，也湊了過去。

“這都是你拍的啊？”

“是呀，怎麼樣？”

“嗯，比得上電視裡那些了，這首歌也好聽，你用人家的歌兒要付錢嗎？”

“這是平台自帶的免費歌曲，我現在還沒有創收呢，就用免費的就行了。”

“哦，你這是叫什麼，我給你關注。”

“好啊，你可以在小區裡推廣我的賬號，關注，點讚，轉發越多越好。”

“那可以，我先讓你趙阿姨他們給你關注上。”

給媽媽找點兒事也好，她有了參與感也會更放心。

“你讓爸不要接太多活兒，我真有錢，你們不要有壓力。”

他昨天吃了午飯就出去上工了，今天一大早又去了，何笑笑知道他是怕自己錢不夠用，想趁著還能乾多攢點兒。

“你有多犟，他就有犟，讓他乾去吧，你放心，他身體好得很。”

她給自己取了一個新網名“笑見山海”。

連帶也把幾個平台的簡介全部做了修改。

“金融民工辭職追夢，帶你看儘長安花。”

“不推薦，不種草，隻做最真實的自己。”

轉型後的第一條視頻，她格外重視，把自己這些年拍到過的最驚豔的景色做了一個混剪，視頻的結尾使用了臨水海邊自己飛奔入海的畫麵。

隻可惜後來顧羨之闖入了畫麵，她隻好剪掉了末尾的歡呼，轉用一段激勵人心的燃點音樂彌補並配上了這樣一句話：“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18歲我就想去看長安花了，28歲我終於踏上了出發的列車！”

那條視頻流量不錯，給了何笑笑莫大的鼓勵。

視頻發布的當天，顧羨之就收到了來自夏黎、李向依、周雲舒以及郝溫州轉發的鏈接。

他滑動進度條，反複去看結尾那段。

他和何笑笑的對話仍舊停留在那個不愉快的陰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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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她去了趟顧家，顧爺爺曾在工作上關照過她，現在辭職應該要來告知一聲。

程奶奶精神不大好，沒說上兩句話就靠在沙發上眯了眼。

“奶奶？”

“睡著了。”

“去醫院看過嗎？”

“就是年紀大了。”

顧懷瑾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他取下了眼鏡：“你靠著自己能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我還是覺得惋惜。”

“顧羨之也問過我，舍不舍得下。”正說著，他就回來了。

“羨之回來啦。”姑媽招呼了一聲，起身接過了他的外套。

他扯了扯領帶，坐到了她對麵的沙發上。

“辭職了？”

“嗯。”

“被那幾個小孩兒刺激的？”

她搖頭又點頭。

“與其說是刺激，不如說是感染；他們身上那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感染了我。”

“你已經很蓬勃了，不用羨慕他們。”

她覺得今天的顧羨之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

“可我沒拚對地方呀，那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其實看到他們我更多的是想起了從前的你們，肆意灑脫、赤城熱烈，對這個世界滿懷期望，好像可以去做任何事，並且不管做什麼都會成功，我一直就缺少這份勇氣。”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肯定自己：“瞻前顧後這麼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蠻好的。”

“既然你已經想明白了，那就放手去做吧，以你的性子，做什麼都不會差的。”顧懷瑾鼓勵道，當然這也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姑媽端出一盤水果，她是最反對何笑笑辭職的那個。

“你要辭也可以等結婚了再辭嘛，以後相親人家問你乾什麼的，你說什麼？無業遊民？”

不愧是兄妹啊，和爸爸的想法一模一樣。

“還有啊，你都28了，結婚生子才是你的人生大事，才該提上日程，搞這些莫名堂勒，耽誤時間。”

“您覺得這些事情耽誤時間，我還覺得結婚生子耽誤時間呢，要是拋開這事兒不提，我還有大把時間能把自己重養一遍，就當我現在是高中畢業，重頭再來咯。”她笑眯眯的說著。

“為什麼？”顧羨之打斷了她，語氣稍顯冷淡。

“哈？”

“為什麼要拋開結婚生子？”

何笑笑怕他又提起那事兒，瞄了一眼顧爺爺，示意他彆不分場合亂說話。

“那是挺耽誤時間的嘛~”這話是姑媽提到了她順嘴答的，她沒有不婚的想法，隻是不想勉強也不想將就。

“你說的那些事情，你的理想，你的夢想，你要現在去做還是將來去做隻和選擇有關，和結不結婚沒關係，不耽誤。”

瞧他陰沉著臉，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何笑笑清了清嗓子，起身給老人家拿水果。

“爺爺，吃水果。”

姑媽是沒瞧出來什麼的，自顧自的說著，她不再接話，又待了會兒就告辭離開了。

那之後她聯係到瑤瑤，以助理的身份跟著她去上海參加了紅人節，認識了一些自媒體博主，在這些人的介紹下，參觀了幾家運營機構，其中是有人向她拋出橄欖枝的，但為了保持創作的自由，她還是選擇了先自己乾，這段日子過的既忙碌又充實。

11月初，老曹的一個客戶介紹她參加了文旅牽頭的城市推廣活動，約了她在茶樓麵談，聊完以後又給她推了兩位同類型博主，後續可以做聯動。

送走對方，她給老曹發了條信息：“姐夫，談好了，比心~”

“我們在樓上雅間。”

“哪個包間？”

“黃河。”

她收了電腦，想著上去打個招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