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閃現結束,沉默蔓延在尼爾森和蘇格之中。
接二連三的變故,一波三折的起伏,層層疊疊隱藏在迷霧中的真相,居然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意料之外,卻又環環相扣,儘在情理之中。
在這裡發生的一切,讓人覺得沉重,想發泄卻不知道從哪裡宣泄。
巨人族有錯麼?有錯,錯在活人祭祀。這是她們堅守的古法。
人族有錯麼?有錯,錯在苟且。可普通人族能夠打敗巨人麼?不能。
村老有錯麼?有錯,錯在失信。出發點是為了救自己的孫女。
村裡人有錯麼?有錯,錯在冷眼旁觀。即使下一個祭祀輪回很可能輪到他們自身。
那個老人有錯麼?是什麼讓她拋棄恐懼,去做那隻蜉蝣?
那個小孫女有錯麼?
這些問題不僅在尼爾森和蘇格的腦海中不停的彈出,被壓下,再彈出。
最後還是尼爾森啞著嗓子,問道:“那個女人也是法師麼?”
蘇格點點頭。
“那你聽明白最後的話了麼?”
蘇格繼續點點頭。
那名女巫留下的鑰匙很簡單,當真相被沉默掩蓋,有罪之人將血債血償,直到真相被揭開。
其實蘇格什麼都沒有做,當他能夠找到正確的地點回溯出往事,詛咒已經被解開了。
“你覺得血債血償指的是什麼?”尼爾森問道。
“巨人用活人獻祭,無法繁育後代。村子裡的人冷眼旁觀,在巨人滅族之前將不斷參與獻祭作為懲罰。”蘇格回道。
“那我們要怎麼回去和諾林長老說?她會相信麼?”
“詛咒已經被打破了,當巨人族有新生命誕生之時,她自然就會相信。”蘇格搖了搖頭,對於解決了巨人族詛咒這事完全開心不起來,他隻覺得沉重。
尼爾森拍了拍蘇格的肩膀,安慰道:“想開點,起碼我們解決了這些問題,不是麼?”
蘇格又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明白。”
尼爾森聞言,開口說道:“我也不明白。但是我們必須走了,今晚是圓月之夜。我不能在這裡變身,下麵還有村子。”
今晚是圓月之夜,參加祭祀典禮和查找線索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蘇格和尼爾森啟程返回塔吉村,在距離塔吉村不太遠的地方,尼爾森停下了腳步,向蘇格告彆。
看著尼爾森的身影消失在叢林裡,蘇格一個人朝著塔吉村的方向走去。
蘇格走進塔吉村的時候,還沒有休息的巨人們,目光複雜的望向他。看著這個百年來巨人族的第一位客人,看著這個破壞祭祀典禮的惡徒,也看著這個即將和諾林長老一同開啟失落之城的法師,也看著這個弄傷薇薇雅劫掠祭品的敵人。
蘇格並不在意巨人們的目光,實際上他的心思還沉浸在那個野山坡。
蘇格敲響了諾林長老的門,開門的是薇薇雅。
薇薇雅沉默且熟練的替蘇格引路。
諾林長老已經換下了白日裡的祭司服裝,重新穿了一身獸皮縫製的長袍。用她那雙充滿白翳的眼睛打量著蘇格,即使她看不到。
蘇格沒有向往常之前那樣熱切的打招呼,諾林長老也沒有主動招呼,沉重的氣氛流轉在二人之間。
“諾林長老,我解開了詛咒。”終究還是蘇格率先開口說話。
“你說什麼?”諾林長老繃不住自己的表情,下意識的身子前傾。
“詛咒解開了。您可以讓您的族人放心生育了,不會再有怪病。”蘇格抬起頭。
“這是真的?”諾林長老再次確認。
“你是怎麼做到的?”
“真的是人族?”
“證據呢?”
蘇格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的說了一遍。
“就這?”諾林長老不敢置信。
“隻要巨人族不再采用活人祭祀,就不會觸發詛咒。”蘇格不想去和諾林長老探討什麼羔羊的問題,乾脆虛構了詛咒的部分內容。
蘇格知道,和巨人講真善美,遠遠沒有拿詛咒威脅來的直接有效果。巨人們不會體諒人族的悲歡,就像人族之間悲歡也並不相通一樣。
更多的時候,道德是用來約束上限,法規決定下限,懲罰讓其畏懼。
“真的?”和繁衍後代相比,即使是更改祭祀流程,諾林長老也覺得完全可以接受。
“是的。”
“我可以信任你麼?”諾林長老問道。
“您可以試著相信我,畢竟不會更壞了,不是麼?”蘇格回答。
諾林長老向來嚴肅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欣喜之情,蘇格沒有理由騙她。
“好。”
“今日祭祀典禮用的人族祭品,可以放她離開麼?”蘇格問道。
諾林長老擺擺手,並不在乎一個區區人族的來去,她準備按照蘇格的說法,開放一個村子的生育。
“等你的同伴回來,我們就前往封印之地。”諾林長老說道。
蘇格行了禮,回到自己的房間,人族女人正捧著肚子,瑟縮在牆角。
蘇格掃了一眼桌子,上麵有著食物盤,看來即使自己不在,巨人們也沒有忘記給女人送食物。
“彆哭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蘇格安撫道。
女人用紅通通的眼睛看向蘇格,小聲問道:“真的麼?”
蘇格點點頭,肯定的說:“明天吧,明天我們就送你回去。”
女人猶豫著,朝著蘇格身後看了看,她在尋找尼爾森的身影。儘管是蘇格在祭台之上救了她,但是和仍舊少年感十足的蘇格相比,女人在潛意識裡更信任看起來更健碩沉穩成熟的尼爾森。
“他需要處理一些事情,明天才能夠回來。”蘇格解釋道。
“你彆怕,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回去以後,就這麼說……”
“真的麼?再也不會有祭品了麼?”女人瞪大眼睛,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哭泣,驚訝地問道。
“真的。”蘇格保證。
女人像是徹底解脫了一般,放聲大哭起來。
蘇格很少見到這般如水做的女人,似乎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的哭泣。
蘇格學著幼年時期格格巫女士撫摸自己脊背的樣子,一上一下的,緩慢的又笨拙的拍打女人的背部。
等到尼爾森頂著一頭露水回來,蘇格和人族女人一人躺在一張床上,蹙著眉頭睡著。
蘇格被尼爾森帶進來的涼風驚醒。
“怎麼樣?”尼爾森擔憂了一路。
“沒什麼事兒了,今天我們把她送回去,然後就可以去失落之城了。”蘇格說道。
“真的?”尼爾森一個挑眉,“這可太好了。”
“嗯,希望月神權杖就在失落之城,我們早點找到,也能早點回去。”
然而一心惦念著早點的蘇格,並不知道巨風部落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出了一件什麼事兒呢?
羅茲不見了。
和羅茲天天形影不離的漢特,被敲昏在自家帳篷。
為此,大長老震怒,派了好多人手追捕羅茲。
長老會想了很多種可能,從來沒有一種可能是羅茲潛逃。
完全沒有道理的事情,作為一個狼人,離開了部族,天大地大,又何去何從?巨風部落是疾風草原上的大部落,從巨風部落潛逃,基本就排除了加入其它部落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巨風部落一直把蘇格和羅茲作為彼此牽引的籌碼,拿著羅茲讓蘇格出去找月神權杖,又因為蘇格出去找月神權杖,吃定了羅茲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的同伴為了救他。。
“怎麼辦?如果那個法師回來,看不到人。會不會以為是我們做了什麼?”一名語氣焦灼的長老問道。
“他走之前留下了什麼?”斯塔長老詢問。
“一枚胸針。”有長老回道。
“那枚胸針看過了麼?”斯塔長老問道。
“是一件煉金術品,具體什麼作用暫時不清楚。”
“他是故意落下的?還是走的時候沒留意落下的?”
“我和漢特聊過了,傾向於他是故意留下的。”大長老用沉穩的語氣說道。
“大長老,您覺得,這會不會是他給法師留下的口信?”斯塔長老提出一個猜測。
“我不知道。”大長老搖了搖頭,他本來是想好好觀察一下那個狼人少年的,也是他力排眾議將人放出去的。
“還是先派人找吧。”
被羅茲要跑的原因很簡單,圓月之夜又要到了,漢特全天和他綁定,如果不能變身,羅茲不敢想巨風部落會對自己做什麼。
從被放出來的這半個多月,羅茲一直在悄悄從漢特那裡打探消息,還借由抓兔子的機會,踩了踩周圍的地形,也摸清楚了巨風部落巡邏隊的路線和時間。
自古隻有防備外賊,哪有想到有一天自家部落出了個內鬼,被敲暈了的漢特被塞到被子裡休息。
羅茲故意把胸針留下,也是不想讓蘇格危險。
他這次出去,就是想要找王兄複仇,拿回自己的東西。
而複仇之路總是充滿危險的,如果蘇格知道自己的位置,羅茲絲毫不懷疑蘇格會找上來。
而麵對找上來的蘇格,羅茲不知道該什麼解釋起初那一連串的欺騙,和以後他要做的那些事情。
他寧可希望,在蘇格眼裡,自己是個不告而彆的人。
而當他複仇成功,坐上那個位置。
他會下達王令,讓蘇格知道,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