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尼爾森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真的在困惑。

當然，尼爾森也是有些困惑的，也許是有些故事積攢的時間太多了，本來以為會忘記的事情原來並沒有忘記。這些故事除了大長老和自己的妻子，尼爾森從來沒有主動和彆人說過，那為什麼這個時候自己忍不住要說出來呢？

尼爾森在心底自己問自己，是因為少年對待狼人同伴的行為讓他想起以前發生的那一切？還是看到少年沒有任何立場偏向的態度？亦或者是，那名昏迷的叫做羅茲的轉化狼人，全心全意給少年構造了一個美夢？一個願景？一個假象？

是的，尼爾森在心底回答自己，就是那名叫做羅茲的轉化狼人，他的一舉一動，意外地讓尼爾森感同身受，甚至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看到了那敏感的內心，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呈現給對方。想要掩蓋狼人身份帶來的風言風語。

“也許是因為他和我很像吧。”尼爾森說道。

“他？”蘇格在心裡暗自揣測，估計尼爾森說的應該是小狼吧。

“你的夥伴，羅茲。我希望你明白他的一些言不由衷，或者是拙劣但善意的謊言。”

“他運氣很好，碰到了你。但是他現在昏迷，你又意外知道了一些他儘力隱藏的東西。我不希望你們產生誤會。”尼爾森如是說。

“你是覺得我會因為他騙我，而離開他。”蘇格恍然大悟。

“我是想讓你知道，他的處境也許很糟糕，並沒有他對你說的那麼好過。他不想你為此擔心或者產生彆的什麼情緒。而你對他很重要，他對你很信任。”

“希望你偶爾，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想一想。”尼爾森想起來當初他想救那個被抓住的狂化狼人，小隊的其他人的眼神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尼爾森比誰都知道，狂化的狼人就是一頭野獸，並沒有主觀故意去殺死一村莊的人。可是客觀傷害已經造成了，尼爾森不能無視狼人在聽出來他的身份後向他射來的眼神，也不能直視隊友們的眼神。

尼爾森能夠理解這場悲劇的雙方，可這雙方都不滿意他的選擇。

事情的最後，涉事的狼人被殺死了，和那個被他摧毀的村長一切被大火點燃。

而尼爾森也不得不離開，隊長在離彆的時候說，即使彼此能夠理解，但是傷害已經造成了，死去的人隻會躺在地下，他們沒有機會對峙一切了。

“即使是他真的騙了你，除了最初的憤怒，也聽聽他的說法。給他一個機會。”

“我不會的。”蘇格信誓旦旦。小狼就是小狼，就算大家有什麼誤會，坐在一起說開了就好。

那時候的蘇格，以為一切都很簡單。卻不知道，有時候事態的發展並非單純是一廂情願。

尼爾森搖頭，說道：“你不會知道，他有多敏感。我聽長老說，他已經覺醒了其他的血脈，希望以後你還會記得今天說過的話。”

蘇格不以為然。除了能讓小狼清醒過來以外，還有什麼事情算得上大事情？

自從和尼爾森有過一次深入談話之後，一條船上的兩個人的關係變得親近了一點，沒有了最初的緊繃。

蘇格也在不斷的接觸中，發現了尼爾森隱藏在沉默寡言麵具下的又一麵，和漢特一樣的性格，尼爾森還保留著一些愣一些憨，也可以說是真誠善良。

蘇格思忖，也許等到漢特長到尼爾森這個年紀，經曆過很多的漢特是不是也會變成尼爾森這幅樣子呢？想一想，還是覺得挺有趣的呢。

“前麵就到了，有一處淺灘。我們到時候把船靠過去，你也可以下來活動活動。”尼爾森指著前麵一片岩石說道。

這些天蘇格就發現了尼爾森是根據石壁上一些不規則線條在駕駛小船的，那些線條長長短短，橫七豎八，也許這些不規則線條就是巨風部落的指路牌吧。

果真如同尼爾森說的那樣，在繞過前麵那塊岩石之後，視線豁然開朗。

曾經的小河變成了一汪深譚，還有一片淺灘，淺灘身後是一個大洞窟，就不知道上麵能不能走得通，或者像巨風部落地下冰洞一樣可以走到地平麵，還是乾脆就是一處死路。

終日都在昏暗的地下河中趕路，終於可以靠岸了。

船一靠岸，蘇格就蹦了下來，用力跺跺腳，伸伸懶腰。

而尼爾森把小木船栓到岸邊一塊大石頭上，又朝著洞窟的方向走。

“這裡算是一個補給站，我去拿一些補給。今天可以吃點熱乎的了，潭裡麵有魚，一會我去抓幾條。”尼爾森一邊走，一邊回頭說。

蘇格好奇的跟了上去，看見尼爾森進入洞窟走了沒幾步，就踩在一處凸起的石頭上，然後在上麵摸了摸，摸出來一個大包袱。

“這上麵能上去麼？”進到洞窟裡麵，就感受到了風，說明此處空氣一定是流通的。

尼爾森拿起包袱，往淺灘的方向走，“上麵一個洞連著一個洞，像是迷宮一樣，我們沒有走過。但是根據風向，應該是可以到地麵上的。”

“你們怎麼沒有派人看一看？”蘇格好奇的問。

“因為我們的目標是月神權杖。”尼爾森答道。

蘇格鬨了一個沒趣，麵上有些訕訕。轉移話題問道：“一會去抓魚？”

“嗯，深譚裡的魚很好吃，幾乎沒有刺。我們一會熬一鍋魚湯，暖暖身子。”

說話間，尼爾森已經做好了一個火堆，正要從懷裡掏出火石生火。

蘇格念了一個生火咒，一團火苗忽然從柴堆裡麵躥出來。

尼爾森看了一眼蘇格，蘇格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說：“我覺得這個比較快？”

“我倒是忘記了你是一名法師。”尼爾森搖搖頭，又走到潭邊，脫了衣褲，下去抓魚了。

留下蘇格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蜜色屁股消失在水裡。

蘇格趕緊把視線轉回來，趁著尼爾森不在，給自己掐了一個清潔咒，收拾了一下個人衛生。

等到蘇格忙乎完，向潭邊看過去的時候，岸上已經扔了幾條小白魚。

蘇格提著桶，把還在岸邊拚命掙紮的小白魚扔到小桶裡麵。

大概是因為長期生活在深潭，視力也退化了，小白魚差不多有半個手掌那麼長，五臟六腑都看的一清二楚。

這些小白魚因為沒有天敵的緣故，見人也不知道躲藏，很快就裝滿了一整桶。

尼爾森從水裡出來，蘇格扔給他一條毯子。

尼爾森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蘇格，不明白都是男人有什麼大不了的。

晚餐是尼爾森做的，把小白魚簡單收拾了，一部分準備做烤魚，一部分做魚湯。又從包袱裡翻出來硬邦邦的乾糧，等到魚湯煮沸了，加了自帶的鹽，再一點一點把乾糧掰成小份兒。

粗硬的乾糧被滾白的魚湯一點點泡軟，然後化開。

尼爾森看著火候差不多了，遞給蘇格一碗魚湯泡乾糧。“趁熱吃。”

蘇格接過碗，先是大口吸了吸，聞起來就極其鮮美，然後才舀了一勺放到嘴裡。

乾糧吸收了魚湯的鮮美，魚湯又讓乾癟的乾糧重新變得柔軟起來。

吃進嘴裡，先是啃了這麼久乾糧的胃覺得暖呼呼起來，接著全身也熱起來。

蘇格專心致誌的抱著碗吃，頭也不抬。

尼爾森倒是不緊不慢，還要留著肚子吃烤魚呢。

“你不要吃的太飽，一會烤魚就好了。這裡的白魚非常嫩，留點肚子。”

“嗯。”蘇格打消了吃第二碗的念頭，開始眼巴巴看著火堆旁邊的幾條魚了。

尼爾森烤魚的方式和蘇格已知的不太一樣，把白魚從中間剝開一分為二，然後串起來。他沒有把魚架在火堆上，反而是將串好的魚放到了火堆邊上，接著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包調料，去潭邊接了水混到調料裡麵，烤魚需要的料湯就完成了。

等到小白魚被烤的七成熟，就把烤魚放到調好的料湯裡麵，有些乾癟的魚吸收了料湯，然後再架到火堆上方，進一步烤製入味。再切開一塊乾糧，同樣手法放到料湯裡，和魚一起烤起來。

尼爾森看見蘇格一臉津津有味的樣子，解釋道：“這些調料的都是我們之前就配好的。這一路也就這塊能歇歇腳，能吃點好的。”

“後麵沒有這樣子可以靠岸的地方了麼？”蘇格問道。

“還有幾個可以做短暫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這裡舒服。一會我把火堆移開，你把毯子放到這裡。晚上睡覺會很熱乎。”

“給你，這條好了。”尼爾森遞給蘇格一條烤魚。

也不知道這料湯裡麵都放了些什麼，噴香噴香的。

“好香。”蘇格接過魚，掐了一塊邊上的魚肉。

“好吃吧？我們要在這裡休息上兩天，等後天圓月之夜，我去上麵的洞窟。你可以在船上等。”

“狼不都是會遊泳的麼？”蘇格問道。

尼爾森失笑道：“好吧，我倒是忘了這點。總想著離你們遠點就行。我到時候會往上多走走的。”

蘇格撕開魚腹，小白魚的魚刺本來就非常少，中間的一條魚骨也因為被剖開，烤製的極其酥脆。

“不是說上麵像個迷洞一樣麼？那你還能找回來麼？”蘇格有些疑惑的問道。

“沒問題。”尼爾森隻說了一句，又塞給蘇格一條烤魚。

這麼一打岔，蘇格忘記了之前的疑惑，轉頭專心吃魚，吃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詢問道：“能不能這幾天多烤點魚，做成魚乾路上吃。”

尼爾森點頭，說等吃完飯就在下去抓點魚，然後另辟出來一個火堆烤魚。

蘇格舔舔手指，安心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