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隨著漢特走過一排一排按照某種規律搭建的帳篷。

這才看到了昨晚因為天黑隱藏在夜色中的巨石建築，蘇格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稍定，能有這麼大的建築說明部落一定很強大，長老和祭祀的知識一定傳承的很好且豐富。隻粗略打量了兩眼，蘇格就學著走在前麵漢特的樣子，微微低頭不再東張西望走進了巨風部落的長老會所。

漢特將蘇格引到一間緊閉的石室門口，停住腳步轉身說：“大長老在裡麵等著你。”說罷，用鼓勵的眼光看過來。

蘇格深吸一口氣，感受到胸膛劇烈的跳動，推開眼前的門。

抬頭望過去，一個麻衣老者正端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大長老，您好。我是蘇格，來到這裡是尋求幫助的。”儘管口腔很乾燥，但還是忍不住想咽下點什麼。

“我已經聽漢特說了你的來意。”老者低沉的聲音被不大的石室放大了。

“是的，那是一位剛進入成熟期的狼人，相信您一定會有辦法。”

麻衣老者搖頭，說：“然而我並不認為一個能經曆魔力漩渦還存活下來的狼人會是個普通的狼人。”銳利的眼神像是一頭猛虎，充滿了審視的味道。

麻衣老者長歎一聲，說：“孩子，我相信，你並沒有完全對漢特說實話，對麼？”

蘇格有些羞愧地低頭。

“是的。”蘇格承認了他的隱瞞，並且試圖解釋些什麼，“事情有些複雜，如果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將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您描述。”

“毫無隱瞞。”

麻衣老者隻是用那雙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才說道：“當然，畢竟你送給了部落一塊晶石。我假設你知道它真正的價值。”話音一轉，開玩笑般說道：“畢竟這是代價而不是禮物，對麼？”

“不，那是禮物。”蘇格的羞恥感越來越大了。

“好了，孩子。你先說說你的事情吧，我想你一定很迫切。”麻衣老者收起那副咄咄逼人的態勢，又變成了一個溫和的老者。

蘇格將遇到小狼的那一天的半獸化，講到了食用晶核，魔力漩渦，和最後小狼昏迷不醒的進入成年期的事一一道來。

大長老一直聽著，從未打斷。

“事情就是這樣子。我不知道他服用晶核和魔力漩渦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能夠從魔力漩渦中活著。”

“你在懷疑什麼？”大長老一針見血的，毫不留情的發出了蘇格最想回避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小狼會在魔力旋渦中存活？除了最開始的欣喜若狂外，他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排除掉一切不可能，那麼剩下的不可能就會變成可能。

除非小狼不僅僅是他最開始和我描述的那般，隻是個天真無邪快快樂樂生活在疾風草原的一頭普普通通小狼，他的身上一定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如果這個可能是真的，就說明小狼從一開始就在欺騙。

問題又來了，他又為什麼騙我？我又哪裡值得被騙呢？

回想在寂靜森林裡麵生活的那段日子，我以為我交到了一個朋友，一個夥伴。

他雖然膽小，沒安全感，偶爾還喜歡被人關注，喜歡吃點獵物的醋。

可他也收拾洞穴，照顧獵物，打獵做飯，每天跟著我打打鬨鬨。

如果我的懷疑是真的，那麼一切就都是假的。

那蘇格寧可他的猜測不是真的。

可小狼又為什麼能在魔力旋渦中存活呢？難道我是希望他死在魔力漩渦之中麼？

也不是的，如果他能在魔力旋渦中存活的原因是他騙了我。

那麼我又發自真心的希望，是他騙了我。

蘇格陷入了自我糾結懷疑之中，兩股情緒糾纏不已。

為了逃避現實，他隻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救醒小狼身上。

至於真假欺騙與否，蘇格拒絕去想。

“我沒有在懷疑什麼。”蘇格不太自信的說。

麻衣老者了然般看著我，仿佛在大聲嗬斥我在撒謊。可現實是麻衣老者並沒有多說一句，而是換了一個問題：“我可以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服用晶核不會引起魔力旋渦，起碼狼人不會。”

蘇格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大長老。

“狼人之所以不服用魔獸晶核的原因並不複雜，一是魔獸晶核很難獲得，狼人雖然也算是魔法生命中的一種，但是魔法元素隻會強健我們的身體。所以我們和魔獸的相處模式是井水不犯河水。”

“二是因為魔獸晶核雖然蘊含了大量的能量，但是每種魔獸晶核偏重的魔法元素並不相同，當攝取大量繁且雜的魔法能量之後，狼人身體是無法承擔身體裡的那些雜質。”

“也就是說，小狼服用晶核最多也就是造成身體上的傷病？而不是其他什麼反應？”蘇格遲疑著問。

大長老搖頭，繼續說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你不是說你遇見他的時候，他在非圓月之夜就半獸化了麼？”

我茫然點頭，不太明白大長老的意思。

“你知道狼人是怎麼來的麼？”大長老卻忽然又換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我搖頭。

“有一種說法，狼人起源於人族。”大長老說道。。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你的朋友說，他是純正的狼人。而純種的未成年狼人即使在受驚情況下，隻會發生獸化，不會發生半獸化。”

我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

小狼不是一個純種的土生土長的狼人，他是一個被轉化的狼人，在被轉化之前他是一個人族。小狼果然騙了我。

“所以，你的朋友一開始就沒有和你說實話。”大長老下了結論。

“這不重要。”儘管心中駭浪，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先救小狼。

“接著你說他在服用晶核以後，開始主動攻擊魔獸，甚至還在生死關頭完全獸化。”大長老耐心的一句一句拆解著蘇格的話。

“這說明，晶核對他起的作用要比我們想的更大。我想你可以回憶一下，他是否曾經流露出一些信息，比如說他以前是什麼人？他身上是否有一些特殊的血脈傳承？”

蘇格明白大長老的意思，他以前也曾經說過，血脈和天賦是聖光大陸最重要的一種傳承。比如他自己的的天賦血脈，女巫力量無師自通。如果小狼的人族身份摻有一些奇怪的血脈，那很可能這就是他能夠在魔力旋渦中存活的關鍵。

聖光大陸上能夠和人族通婚並且產生後代的種族有很多，人族壽命短暫卻繁衍迅速。說不定哪個祖上的哪隻血脈在大量攝取晶核能量之後就被激發了，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小狼對晶核那麼熱衷。

那不是為成熟期做準備，而是體內的血脈在催使他去攝取更多的能量。

蘇格瘋狂回想著和小狼之間的點點滴滴，卻絕望的發現了很多不曾注意過的細節，小狼其實認識人族的文字，他會主動看書，對於天馬行空的聊天也能隨時接上，除了初見時的畏畏縮縮，熟悉之後小狼就放鬆很多。這怎麼可能是一頭一直生活在疾風草原的普通狼人？可更令蘇格絕望的是，他完全想不出小狼在被轉化之前可能的身份。

蘇格隻知道小狼對人族的不喜，為此還曾經兩個人發生過幾句爭執。小狼對人族的厭惡，是不是就因為被轉化成狼人之後人族社會的反感和不接納呢？而不是他自大又愚蠢的以為被人族商隊捕獲造成的傷害。

想到這裡，蘇格又反應過來，對於小狼來說，先是被轉化，然後被驅逐人族社會。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加入一個弱小的狼人部族，而狼人部族又被人族伏擊，他作為貨物被人族商隊捕捉。如果不是遇到了使魔獸的襲擊，他可能已經淪落成人族貴族的玩物了，甚至可能比那隻十枚一次的精靈還要慘。

而對於曾經是人族的小狼，其中的落差感又會有多大？

蘇格不忍心繼續想下去，可是回憶如潮水洶湧澎湃，不由的我不去想。

那時候的第一次見麵，我隨時就把小狼變成了狼狗，還像個蠢貨一樣給小狼端了一份餐食放在地上。當時的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來著？哦，是關於像狗一樣趴著吃飯有沒有自尊的事情，還得出了什麼結論？狼人不覺得趴著吃飯傷自尊，畢竟狼人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犬科。

哈哈哈，蘇格在心裡苦笑一聲。

眼睛裡的眼淚無聲的落下，當然，土生土長的狼人也許真的不覺得趴在地上吃飯怎麼樣。但是小狼呢？他曾經是個人啊，是接受人族教育長大的人啊，他的心裡又是怎麼想著呢？

我真愚蠢。

蘇格在心中淒然搖搖頭，發出一聲感慨。

眼前伸過來一個手帕，蘇格抬頭，是大長老遞給我的。

“你哭了。孩子。”

“是的，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我對於他曾經的人族身份一無所知。”蘇格強打起精神說。

“那好，我繼續說了。”大長老說。

“請。”

“在生死關頭完全獸化，甚至還能和中階魔熊有一戰之力。說明他已經攝取了足夠多的能量，不僅僅激發了他繼承的血脈，同時也淨化提升了狼人的血脈。畢竟普通未成年狼人即使在生死關頭也很少能夠做到完全變身。”

“如果我的猜測是準確的，他應該在你告知他不要繼續服用晶核之後，瞞著你繼續服用過晶核。”

“會麼？”蘇格沒有底氣的反問道。

“可是，我明明告訴過他，會很危險。”

大長老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你的來曆，但是你一定有個很好的老師，你的天賦能力也很好。”

“所以，你並不知道對於弱者來說，變強的誘惑有多大。”

蘇格再一次回憶起他給小狼服用晶核的時候，小狼興奮且若有所思的詢問變強的方法。

是啊，小狼從最開始的膽小，到後來敢在寂靜森林裡麵暢通無阻的打獵。

這其中的變化，你是瞎了麼？蘇格在心裡嘲諷道。

蘇格當然沒瞎，他隻是從來沒有多想過，視而不見。

那時候的他還在慶幸，慶幸小狼出去鍛煉，給他和獵物留下足夠的空間。

而現在，他隻能乾巴巴的大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沒什麼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