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浮現出魚肚白的時候,羅茲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就看著在天空中不斷畫圈圈的,正在走神的蘇格。
“蘇格?”羅茲輕聲喚道。
我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已經變回來的羅茲正衣衫不整的看著我。
我降落,從掃把上蹦下來,坐了一晚上棍子的屁股和疲憊的雙腿讓我打了踉蹌。
小狼伸手拉住我,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抬頭看小狼,他還不知道我可能做了一件大錯事。
“你是守了我一晚上麼?”小狼問道,他看到蘇格大大的黑眼圈和蒼白的小臉,沒有血色的唇。
“嗯。”低聲應了。
“快回去睡吧。你臉色比我還差。”小狼開玩笑般說道。
“小狼?”我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
“我。我……”乾脆一閉眼,“我好像犯錯誤了,我不應該擅自給你吃魔獸晶核。你以前在部落的時候是不是沒見過彆的狼人吃過?”我追問道。
小狼愣了一下,回憶道:“好像,是沒見過?怎麼了?問題很嚴重麼?沒事兒的。”說到後來居然還安慰我。
我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小狼說了,最後又說了我的猜測。
“哦,怪不得我今天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又累又爽。”小狼笑嗬嗬道。
“你還笑?我可能真的惹麻煩了,你的身體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氣急敗壞,為小狼此刻的輕鬆。
“沒事兒的,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活不到現在。”小狼倒是很想的開。
“再說這個事也不是著急的事,退一萬步說,也未必是你以為的樣子,對吧?你不是也說可能是個猜測麼?”他居然還這麼說。
“好了,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回去休息。你一晚上沒睡,肯定累壞了。”
小狼拉著我往洞穴走。
我內心知道小狼說的對,這個事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事情,看來一定要去一次疾風草原了。我要去狼人部族問問究竟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獵物還有三副藥就能好的,最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切都很順利的話,下下次的圓月之夜,我們應該就能到疾風草原。
“小狼,你說你的部族當時被埋伏了和父母失散。那你認識彆的部族麼?我們可以去找部族的長老問一問。”我對著小狼說道。
小狼愣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自己的部落生活。”
“沒事兒,反正你們有月神祭,我們先去了再說。”我安慰道。
“你不是要照顧獵物麼?”小狼遲疑地說道。
“沒事,快的話再有一個月就可以了。隻要他能恢複到照顧自己,我們馬上就走,你的事兒我不想拖了。”
小狼許久沒有說話。
“怎麼了?”我問道。
“沒,就是沒想到,你居然能放下你的獵物。”小狼說。
我一時無言。
獵物是很重要,可是小狼的身體也很重要,事有輕重緩急,如果不是此刻獵物離開人就無法存活,恨不得現在就抓著小狼去疾風草原好麼。
“嗯,就是……你很在乎我是麼?”小狼問道。
“當然。”我回答。
小狼又笑了,他的情緒簡直比格格巫女士變臉速度還快。
“嗯,那可真不錯。”小狼說。
我奇怪的看著小狼,他今天有點奇怪,是圓月之夜的後遺症麼?比較敏感多情?
“總之,暫時你先不要服用晶核,如果哪裡有什麼異常,你就立刻和我說。”我囑咐道。
“嗯,我本來就沒有好利索,昨天聽你說的,又打了那麼一場惡仗,沒力氣了沒力氣了。”小狼做出一副誇張的樣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裝作虛弱無力的樣子。
我跟著笑了,又裝作惡狠狠地說:“記住你剛才說的。”
我們倆頂著晨光,回到了洞穴。
簡單喝了點鹿奶,我又去大石台那邊去看獵物。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代表我回來了,讓他放心。
這一次,獵物居然能夠抬起手,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拍了拍他,攥緊了他的手,然後又撓了撓他的掌心。意思我又要暫時離開。
獵物握住我的手不放,我想了想,難道不是要上廁?
我試著拍了拍他的肚子。
獵物還是牢牢抓住我的手。
我有些奇怪,不是上廁所?
知道傳來一道嘶啞破碎的聲音:“彆……彆走。”
我眼前一亮,獵物居然可以說話了?
大概是因為許久不曾說話,刺客的聲音和嘶啞,並沒有初見那天的動聽。
但仍舊給了我很大的驚喜,讓我開心極了。
小狼也聽到了獵物的聲音,站在床邊望了過來,“看來他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
“嗯,不過他現在聽不到我們說話。”我知道這是獵物憑借記憶在發聲。
“嗯,那現在怎麼辦?”小狼指了指床,問道:“還睡麼?”
我又在獵物手心輕輕撓了一下,想抽出手。
但是獵物拉著我的手不放。
嘴裡仍舊固執的重複:“彆,彆走。”
我有點為難的看著刺客拉住我的手,我知道獵物這些天過的一定很辛苦。
我可以用力拉開獵物的手,他的力氣並不大。
可麵對這麼一個虛弱又執著的獵物,又遲遲不忍心。
“算了,我在這邊睡吧。”我抬頭和小狼說道,輕輕搖晃了下手腕,示意小狼看。“一直無知無覺的,好不容易恢複了知覺,怪可憐的。”
小狼沉默的點了點頭,然後爬上床,蓋上被子。
我也褪了鞋襪,掀開被子躺在獵物旁邊。
刺客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抓著的手並沒有鬆開。
身體靠的並不近,隻是老老實實並排躺著,但是刺客仍舊能感受到對麵胸膛裡麵心臟跳動的震動感。
非常非常細微的震動感,帶著特定的頻率,帶來心安。
因為對方離去而一直吊著心終於沉穩了,刺客嘴角噙著笑,伴隨著偶爾接觸的體溫,沉沉睡了過去。
我躺在青石台上,儘管昨晚一夜沒睡身體很疲憊,但是絲毫沒有睡意。
儘管關於晶核的問題,小狼一直都是不在意的樣子,可是我卻沒辦法不去想。
瞪大眼睛看著洞頂,腦海中回憶著和小狼第一次見麵到如今的點點滴滴。
從一開始的虛張聲勢,被我一手擒獲。
到後來我弄清楚他的來曆,準備放他自由,他卻死賴著不走。
接著就碰到中毒的獵物,連夜從酒館跑路。
剛進入寂靜森林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小心謹慎的很。
後來小狼照顧著獵物,和我也漸漸熟撚起來,甚至會開一些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一起布置洞穴,出門打獵,自己開始把魔獸的晶核喂給小狼。
一樁樁,一件件,都一一劃過。
時間其實並沒有過去很久,但是又好像和小狼已經經曆了很多的樣子。
我又想起在月光小鎮有過幾麵之緣的,總喜歡喂我吃糖的劍士。
他是短暫和建立聯係之後,就隨著任務離去,再也沒了音訊。
我不喜歡離彆,也不喜歡主動去建立太深的聯係。
格格巫女士曾經在月夜之下,手裡拎著酒瓶,一個人爬上高高的大榕樹最高處,懷裡揣著一包花生米。
我曾經很疑惑的問過她,上麵風不大麼?
格格巫女士哈哈大笑,摸著我的頭說:“哈哈哈,你不懂。”
小時候的我還不會那麼讀懂話外之音,所以會執著的追問:“我不懂什麼?你可以講給我聽。”
格格巫女士蹲下,和我說:“是寂寞和回憶。”
我滿頭問號,不懂其中的意味。
“小家夥,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見的人多了,經曆的事情多了,然後再活的足夠久一點。到時候,你就知道我說的意思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知道女巫的生命都很長,和龍族、精靈相比也不遑多讓。
在我有記憶開始,身邊就隻有格格巫,我從來沒有見過外人。
但是我從書上讀過很多很多,四舍五入之下也算是見過很多很多人了。
我陷入回憶,想不起來後來的格格巫還對我說過些什麼。
隻記得,隔上一段時間,就喜歡爬樹的格格巫。
也許,下次見到格格巫女士,我要問一問她,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出門呢?
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