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七做了有史以來關於謝懷悻最長的夢。
夢中的她,還在嬸嬸的店裡幫忙。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彌七的腦袋一整天都處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但礙於店裡沒其他人可以幫忙,嬸嬸又交代了必須等她回來,她便一直強撐著。
她拿起手機剛想打電話問下嬸嬸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門口歡迎客人的鈴聲忽然響起,她收起了手機循著聲音望去。
是個帶著帽子的男生,他帽簷壓得很低,彌七看不到他整個臉,他身上已然被雨水浸濕。
這附近相對來說挺偏僻的,人少便利店也少,她還記得她嬸嬸當初開在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為房租錢很少。
她很快猜測出男人是來買傘的,果然男生垂著頭直接朝著雨傘區走去。
彌七也收回了些視線,事實上她也無暇去看,畢竟自己現在這狀態就算有人搶錢她也隻能乖乖拱手給他。
她沉著腦袋,等待著男人過來結賬。
片刻後,男生提著把黑傘過來,彌七再次將視線定格在他身上,隻是這一次目光觸及時,她身體都僵住。
男人不似剛剛進店時那般,此刻反而將帽簷往上提了提,彌七可以清楚看到他的五官。
她用半分鐘消化了謝懷悻在假期的最後一天,出現在了她嬸嬸店內的這一事實。
男生不似她這般愕然,他悠閒將東西遞給她,隨後又拿出手機等待著彌七掃錢。
彌七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反應收錢,事實上她腦子一片空白,終於在完成所有步驟後,她將傘重新遞給了他。
謝懷悻卻沒立刻拿起傘,他似乎還有東西要買,他倏然轉身,朝著飲品區走去,彌七便也隨著他的身影移動著視線。
她近乎貪婪得想要多望一會兒,謝懷悻卻很快回過身來,彌七下意識收回視線,她低著頭將目光聚焦在那把傘上。
謝懷悻在遞過來的,是瓶礦泉水。
彌七按照流程再次操作了一遍,收款成功後她還在想要不要為他拿個袋子,卻見他收起手機,隨手拿起了一旁的傘便要離開,礦泉水卻被他遺落在收銀台麵上。
彌七低喊了聲:“你的水…”
謝懷悻動作頓住,隨後他輕笑了聲解釋道:“水是給你的。”
彌七疑惑抬頭看他,隻見他揚了揚眉,低聲提示她:“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話落後他率先轉身,邁步離開。
彌七卻愣在原地許久。
他在結賬的時候看出了她的不適,所以臨時為她買了瓶水…
彌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下的心情,她似乎應該開心,或者欣喜,畢竟這對話算得上她為數不多和他的交集,而他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她?
可不過幾秒,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為什麼要這樣曲解他的意思?他向來是很正直善良的人,也許這個人不是她,看到彆人如此,他也會這樣做。
彌七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終於仰頭看向門外撐著傘離開的背影,隨後她自顧自地低聲回道:“謝謝。”
能被他關心,很幸福。
可她的臉頰似乎又開始發燙,天旋地轉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開學那天。
因為前一天發燒的緣故,喝藥後她起床起得晚了些,導致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人已經遲到了十分鐘。
她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抵達教室,卻在路過藝術樓時頓住。
藝術樓是他們高中的特色,聽說是專門找的著名建築師設計的,想要給這些專門走特長的學生提供一個好環境。
畢竟這些學生,來自於錦城各個叫得出名號的家族。
彌七很少來這邊,今日是她特意尋了條小路想要趕時間。
沒成想會看到謝懷悻,和他幾個朋友。
他們不知在談論些什麼,謝懷悻懶懶地倚在牆麵上。
昨日的畫麵仍舊曆曆在目,彌七忽然有些退縮了腳步,她想要過去,則必須經過他們。
看他們聊得火熱,似乎也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彌七猶豫了下還是抬起腳步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各走各路,不打擾就好,也沒什麼的。
直到即將擦肩而過的瞬間,彌七終於被人發現,有男生戲謔道:“呦,沒想到這條路除了我們還有人走呢?”
彌七垂著的眼睫一顫,她察覺到了幾道視線紛紛定格在她身上,但她沒理會,仍舊埋頭走著自己的路。
男生見彌七不搭理,便也自覺沒趣,撇了撇嘴,卻有另一個聲音接茬:“確實稀奇啊。”
“哎?這位同學,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他好奇問道。
彌七被點名,腳步一頓,終於抬頭直視著幾人。
在瞥見謝懷悻也饒有意味看著她時,她壓下心頭的緊張,定了定神說道:“偶然。”
確實是偶然,是她在教學樓頂時看到的,她所處的教學樓剛好臨近這棟藝術樓。
她視力很好,觀察力又強,發現這裡並不難,平日裡也沒看見有人經過這裡,但她確實沒想到,不是沒人經過,而是沒人知道這裡。
除了她,以及眼前的這幾位。
她話落後,他忽然又開口邪笑道:“該不會是跟著我們謝大少爺來的吧?”
說罷後,除了謝懷悻外的幾人皆是一笑。
彌七卻瞳孔微縮,他們很明顯輕視的態度,彌七無法忽視。
她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看著男生沉聲道:“我沒跟蹤人這種低級趣味,請你尊重人。”
男生顯然被她這句話惹怒了幾分,他麵色變得扭曲了起來,就在要發泄出來時,一直站在旁邊的謝懷悻卻忽然開了口:
“抱歉。”
“是他出言不遜。”
他嗓音淡淡,接著又轉身看著剛剛說話的男生,催促他:“道歉。”
男生不自然的咳了咳,隨後乖乖對著她道了歉。
彌七沒說話,她隻想要離開,隻是她剛剛轉過了身又聽他在身後悠悠試探問道:“不過同學,我們好像確實在哪見過吧?”
彌七腳步再次頓住,又聽他道:“不好意思,也許是我記錯了。”
謝懷悻的記性還沒差到昨天剛見過的人今天再見到就會忘記,更彆提她昨天臉色很差導致他多看了兩眼。
隻是看她也不太像認出自己的樣子,他也就作罷,畢竟對他來說,萍水相逢而已,也沒有什麼必須要纏著人家相認的理由。
看她的臉色,也比昨天好很多。
她的背影越來越遠,謝懷悻也轉過了頭沒再關注,後來他們許久沒再見過,他也漸漸對她失去了印象。
突兀的鈴聲突然響徹在校園上空,彌七猛地睜開雙眼,是熟悉的臥室環境,她輕輕喘息了幾秒,意識回到了現實。
但有更清晰的記憶,壓過了高中那些回憶,占據了她整個腦海。
她從來沒有如此希望自己能酒後斷片過,偏偏她記憶力強得可怕,酒後更是從來沒有記不起來過,昨晚一幕幕如同電影般在她的腦中放映。
每一個畫麵,每一句話,她都記得異常清楚,就連親密接觸時唇上的柔潤感,她都深深印在了心裡。
彌七很無奈,浴室門口的那一吻,讓她尤為記憶深刻。
她放棄掙紮,下意識就開始尋找謝懷悻的身影,她的旁邊空蕩蕩,不像有人睡過的痕跡,她起身走出臥室門。
依舊沒看到他的身影。
彌七抿唇,想去冰箱內拿杯冰水喝,隻是她指尖剛觸碰到冰箱門,記憶便引著她回到了昨晚他將她抵在冰箱前的接吻畫麵。
她動作一滯,完了,她似乎有些無法直視冰箱了。
彌七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隨後她快速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瓶水,隨後頭也不回的關了門想要離開這裡。
隻是她剛轉身,想要打開瓶蓋,家門口突然傳來開門的動靜,她動作頓住,抬眼看去。
入目的是她找了一圈都沒看到的謝懷悻。
以及他手裡大包小包提著的東西,彌七定睛一看,發現裡麵有很多菜,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而他在對上她的目光時,忽然彎了眼,一臉笑意,不知怎的,彌七莫名覺得他此刻充斥著一種為人丈夫的感覺。
他自然平常得好像兩人已經在一起生活了許久。
彌七完全反應不過來,隻能怔愣看著他。
謝懷悻先開口:“頭還暈嗎?”
他邊換著拖鞋邊問道,彌七這才驚醒,隻是在看到他換下的家居鞋時,再次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什麼時候給自己買的家居鞋?她忽然想到起床時床邊似乎還多了個她沒見過的水杯,隻是她當時急著找他也沒多想。
她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這家裡怎麼多出來了這麼多之前沒有的東西?
她又目光環視了一圈,發現廚房竟都多了幾件餐具,她目光再次鎖定在他手裡提著的東西中,怎麼感覺他還在增添?
她沒回答暈不暈的問題,她覺得現在的重點不在那,於是她疑惑開口:“你買了很多東西?”
謝懷悻挑眉,提著東西朝著她直直走來,隨後他站立在她身前,又將東西順手放在了桌子上。
接著他無辜一笑後說道:“是啊。”
“畢竟你不給我買,我隻能自己買了。”他眼神誠摯,頗為可憐。
彌七突然心虛,說來也是…單從家居鞋來說,她好像壓根沒想過要給他添置一雙,可現在他是她男朋友,應該也會常來她家,是該想到這一方麵,偏偏她完全忘記。
但這是一方麵,其他的東西…她又低頭看了眼,隨後道:“你買的好像有點太多了。”
謝懷悻卻一點也不覺得多,他又擺出那股可憐勁,重複了一句:“是啊。”
接著說出的話,卻是讓彌七傻眼。
“畢竟你不來我家住,那我隻能來你家住了。”
他湊近了些她,將她開到一半的冰水推遠了些,隨後又打趣著開口:“怎麼樣?養我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