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七夷猶了幾秒,還是放下了碗勺,躡步至他身旁。
她邊拉開座位邊頷首:“謝先生,您好。”
謝先生…?
謝懷悻偏過頭垂眸凝她,隨後瞳底溢出了些淡淡的笑意,意有所指道:“那天認出我了?”
彌七反應了下,知道他是在說麵試那天後,坦誠地點了點頭。
“怎麼不說?”
彌七頓住,不知他為何在意這個問題,不過她還是給出了個周全的答案。
“因為我隻是單方麵認識您。”
她不覺得這樣的主動敘舊會讓人舒適。
謝懷悻有些意外她的坦誠,隻是看她這般沉靜的模樣,他總是會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心思。
比如看她慌亂,無措。
仿佛如此,在他麵前的她,獨一無二。
於是他勾唇幽幽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認識你呢?”
彌七沒辜負他的期望,肉眼可見地晃了下神。
“我有自知之明。”彌七如是說道。
空氣中安靜了一瞬,兩人的交談緊接著被顧承譯打斷。
他走近低頭對謝懷悻說了些什麼,謝懷悻隨即起身離開了座位。
顧承譯掃視到她在旁邊,朝著她:“彌老師?還記得我吧?”
“記得。”
“沒想到啊,我們居然還是校友呢。”他頗為感慨。
彌七禮貌點頭。
顧承譯話落笑了笑,留下一句客套的“那下次再聚”便跟著謝懷悻一同離開。
宴席一直進行到晚上八點,謝懷悻兩人都沒再出現。
入秋晝夜溫差大,夜晚的風帶著絲絲寒意襲來,彌七扯了扯衝鋒衣的帽子,退至路邊一角,她盯著手機剛想叫個網約車,不料會有人喊她的名字:
“彌老師,送你?”
是熟悉的聲音。
彌七抬眸,卻一時恍惚。
車內沒有亮燈,路燈微弱的光線似乎隨著風若有若無,他的五官卻依舊清晰可見,如同平常一般,他勾著唇輕笑。
他似乎,總是含著笑意,讓人不停地被迷惑,於是便像此刻般,她對他說不出拒絕。
“好。”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堅定有力。
她忽然就想試試,如果喜歡下去,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謝懷悻得到她肯定答案後十分紳士地下車替她開了車門。
兩人剛係好安全帶,車外似乎有人認出了兩人。
來人見彌七順利坐在了後座上,便也嘗試地開口問向她身旁的人:“謝大少爺,也送送我呀?”
謝懷悻麵上仍舊客客氣氣,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異樣,隻是開口就是拒絕:“您瞧?不順路。”
還沒報地址的彌七:“……”
老同學隻能說著下次有機會再見遺憾離開。
車啟動平穩駛出,彌七一本正經地盯著旁邊悠閒自在的某人卻沒說話。
謝懷悻察覺到她緊盯著的目光,轉頭打趣:“怎麼?覺得我太沒人情味?”
彌七搖了搖頭,“你沒有義務送任何人。”
她隻是覺得,剛剛他是不是也隻是禮貌一問,而她卻當了真,送她回家是否給他帶來了不便。
謝懷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放心,送你我很情願。”
彌七眸光一閃,看著他唇邊未落的弧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時不時地就喜歡打趣一下她。
看她有些呆滯,謝懷悻驀地湊近她低語:“我來掃錢?”
彌七一瞬驚到,隨後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麻利地將收款碼獻到了他麵前。
謝懷悻卻沒立刻拿起手機,隻是眼神掃了眼她的屏幕。
看到了什麼,勾唇笑了笑。
是這個頭像昵稱沒錯。
下一秒,他拿起了手機,卻沒對準她的手機屏幕。
可她的手機還是如約響起提示聲。
旋即她看到,兩人的聊天頁麵多了一萬的轉賬。
以及銀行卡的收款提示。
他將剩餘的錢用銀行卡轉的,彌七意識到,他是故意的。
他分明可以直接將錢打到卡上,前幾天她將卡號給了謝蕪,他應該也是從自己妹妹那裡聽說的。
他的目的很明確。
果然,她聽到他狀似苦惱的詢問聲:“我怎麼不記得,我們什麼時候加過微信?”
彌七端坐著,穩了穩心態,順著他的話解釋了句:“我也不記得了,或許,是因為學習上的事情吧。”
謝懷悻挑了挑眉,“行,學習。”
聊天記錄一個字也沒有,他們是和空氣交流學習嗎。
彌七沒說謊,確實是因為學習。
那天,彌七剛聽完陳主任的諄諄教誨,門便從外被敲響。
主任一聲“請進後”推門而入的是懷裡抱著資料的謝懷悻。
看到裡麵還有第三個人時,謝懷悻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將資料放至辦公桌上,又提醒了句:“陳主任,你要的資料。”
“好。”陳主任隨意翻了下應道。
謝懷悻緊接著道:“主任,那沒什麼指示我就走了啊。”
陳主任剛想點頭,又想到了什麼叫住了謝懷悻。
“哎等等。”
謝懷悻準備轉身的動作頓住。
“正好,你倆既然都在這,那就加個聯係方式,互相溝通一下學習上的事情。”
看見兩人一個比一個迷茫不解的眼神,陳主任緩緩向二人解釋:
“這是彌七,她呢一直忙著準備比賽,學習上就有些跟不上了,不過她理科其他科目都挺穩定的,除了生物,這成績啊時好時壞的,你有空可以幫她補補。”
隨後她又看向彌七,“謝懷悻你應該知道的吧?有什麼不會的你就大膽問,不要耽誤了自己的學習。”
“你們可都是咱們學校的尖子生,互幫互助一下應該的啊。”
看兩人沒什麼動作,陳主任又督促了句:“彆愣著了,快加一下好友好交流學習。”
陳主任的目的很簡單,一切都是為了學生為了學校。
可彌七本就心思不純,一時間她倒是有些扭捏了起來,沒有主動拿手機的意思。
謝懷悻卻是隨口應了下來,甚至主動拿起手機朝著彌七搖了搖,示意自己掃她。
彌七這才捧起手機,兩人自此安靜地存在於互相的好友列表裡。
後來,二人是一同出的主任辦公室。
謝懷悻走在她前麵,像是倏然想起了自己的“教學任務”般轉身若有所思地看向彌七。
看出他的猶豫,彌七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忙的話,不用管我的。”
後來,他好像真就忙忘了,這小插曲最後隻剩下彌七一個人的獨角戲。
這些年,她偶爾能看到謝懷悻發朋友圈,有和朋友一同跨年的視頻,也有自己又拿了什麼獎項,亦或著是他的一些愛好展示。
他攀岩,跳傘,賽車,又愛上了射擊…
刷到這裡時,她正在射擊練習間隙休息中,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滿足。
或許是因為,他們在相近的時間裡乾著同樣的事吧。
總之,他的國外留學生活,過得多姿多彩,反觀她,每一日仿佛都在不停地重複前一日的情節,她甚至找不到有趣的事情可以拿來分享。
他們無疑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的朋友圈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背影。
文案配著:小女孩。
似有似無的寵溺,彰示著他的感情世界也有了新的進展。
彌七的手機頁麵停在那裡許久沒動,她恍然意識到,他有自己的生活軌跡要走。
他們早已經越來越遠,他活得自在逍遙,而她在屏幕前這般被他牽動著情緒,實在是不該。
這已經影響了她自己本來的生活。
於是她在某一天,將兩人的朋友圈互相屏蔽。
自此,她再也沒點開過那個頭像。
那天麵試,她也是突然想到了兩人互相有聯係方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沒報出微信號碼。
可沒想到,他們還能有之後的牽扯,以至於現在,她坐在了他的車上,聽著他侃言他們曾經那短暫的交集。
一切,竟如此不真實。
車程的後半段,謝懷悻處理著工作,兩個人各忙各的,默契地沒再開口說話。
謝懷悻回到家時,迎接他的是謝蕪的連環盤問。
“哥,你怎麼才回來?”
“畢業聚會好玩嗎?”
他邊倒水邊聽著謝蕪繼續問道:
“結婚典禮好玩嗎?”
“你有見到什麼有趣的人嗎?”
謝懷悻喝水的動作在聽到這最後一句時慢了下來。
他看了看自家妹妹眼裡抑製不住的好奇心,隨即輕眯了眯眸。
他了解謝蕪,她絕對是知道了什麼,於是他冷冷發問:
“你知道?”
謝蕪還在裝傻:“嗯,知道什麼?”
說完她又欲蓋彌彰般補充:“我能知道什麼呀。”
謝懷悻看慣了她這一套,毫不客氣地戳穿她:“彆裝。”
果真,謝蕪快翹起來的尾巴又垂了下去。
“沒意思,你怎麼知道我知道?”
不僅他知道,謝蕪這明明知道還想故意打聽什麼事情便會下意識說兩遍的習慣這群玩的久一點都誰不知道。
看她哥不說話,謝蕪立刻舉手保證:
“哎呀,我也就比你早一天知道啊,我也是昨天翻了彌老師的朋友圈才知道你們一個高中的,而且還是一屆的。”
“說來,彌老師這朋友圈內容少得可憐,我都翻到哪年去了才翻到一個朋友圈。”
她說著說著便收不住了,沒注意到她哥神思有些恍惚的模樣。
朋友圈?
他怎麼對她的朋友圈內容一點印象沒有。
思及此,他默默拿出手機打開了彌七的微信朋友圈。
在看到朋友圈一條杠時,剛剛還自顧自說話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他跟前,甚至比他反應更快,
“哈哈哈哈哈,哥,人家給你屏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