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1 / 1)

臨近春節不過十餘天,這個比以往都要熱鬨的燕京,吳憂卻沒有什麼好奇的念頭。

想來也是有些諷刺,兩個月前的她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會走到如今這副地步。

那般想要成為的,在黑夜白天都可以撲閃在天際中遨遊著的藍閃蝶,如今卻成了被困在樊籠中的蝶。

既是失去了自由,那自是沒有再追問的地步。

車子環繞在駛在茂密的山路中,半響終於停了下來。

依山地落差而建成的聯排彆墅地處大山最深處,屋頂的景觀花園綻放著數不清的白色菊花,遠遠望去仿若被雪落了滿地。

“唐風就住在這裡,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所以,你無須再擔心。”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闔上眸子,他停頓了一下,須臾後繼續啟了唇。

“還有,他春節要去花之浮島玩,所以也不會在國內過年。”

見她還是沒有回話,緩緩睜開的眼沒有焦點的望向前方,再轉來時複又恢複往日那般神情。

仿佛定下交易的從不是他,仿佛二人是相熟的好友。

“思思已經派邢年去接了,於媽也已經等了你好久。”

冰涼的手被握在布滿薄繭的手心,沒有任何掙紮的吳憂聽見他說。“那我們便歸家吧。”

沉默的沒有說一個字,這個連車都沒讓她下的男人鋪排了關於吳憂的一切。

自此,她會做個聽話的玩偶。

直到占有者將她膩味的丟掉。

她會接受。

反正人這一生多的是身不由己。

能有在乎的人代替她幸福的生活著,就夠了。

落下第一場雪的2008年初,落在地上的雪片很快就消逝掉的深冬,吳憂做下一個會讓她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進入一個,名為鬱珩的男人......

所搭下的樊籠。

還沒有滅掉的屏幕上發送成功的短信上赫然寫著。

“學姐謝謝你,我會往上走的。”

*

2008年1月23日星期四,吳憂去見了思思的親生父親。

從報社出來時,天還未黑透,在同事們關切的目光中吳憂走入那輛勞斯萊斯。

她曾同鬱珩說過,自己並不想要得到眾人的注目禮。隻是現在看來,吳憂還是高估了自己位置,那話根本就沒人聽。

自此她不再說。

寬敞的後座上,專注批閱著文件的男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吳憂已經習慣了此番景象,和邢年打了招呼後,她將頭靠在車窗上。

“思思小姐今天依舊去了林教授的家裡,等結束後小陳會去接她。”打破沉默,邢年熟練的做著每日彙報。

見二人都沒什麼特彆大的反應,邢年摸了摸腦袋。“您不知道,今天送思思上課的路上還碰到了隔壁的鄰居呢。”

目光向她看來,邢年的話音帶上笑意。“吳小姐,就您做家教那家的林澤,也一塊兒送到林教授家裡上課了。”

“鄭少平時看著挺二世祖的,沒想到還能為了他這個弟弟去拜托您。”沒了公司裡的老成,嘿嘿笑著的青年有著她和鬱珩都沒有的朝氣。

繃緊一天的心終於鬆快了些,她終於又開了口。“小澤那個孩子好乖,思思性格活潑,兩人或許還能成為好朋友呢。”

話裡染上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喜悅,吳憂不禁彎下眸子,她對於這兩個小家夥即將到來的相識還有些期待呢。

因為去學校的次數不多,思思又心思細膩,或許是害怕彆離,所以她這個妹妹一直都以“有姐姐這個朋友就夠了”來阻斷自己交新朋友的念頭。

再度回到瑞玉山莊時,吳憂以鬱珩沒有同她商量就將她們擄到此地為由同思思進行了一個長長的對話。

亮著熒光貼的星星下,有些不解的妹妹遲疑著開了口。“可是,鬱珩哥哥不是為了一個更好的結果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麼?”

“他因為喜歡姐姐,所以愛屋及烏的擔心著我的病。因此將我們二人接到了離他近的地方方便照看,這樣也是不好的麼?”

綠色的微光下,一個兩個星辰閃爍著的天花板下。她將天真的小娃娃摟進懷裡,“如果有人覺得對思思來說,年年的存在會對你的健康產生影響,所以擅自主張的將它抱走,那樣的話思思會生氣嗎?”

小家夥脫口而出,“那我當然要生氣的!”

小手捂住嘴巴,她恍然大悟著,“我懂了姐姐!”

“那確實是鬱珩哥哥做錯了!”小腳一噔,她飛快下了床。

連拖鞋都沒穿的思思跑的飛快,吳憂一個沒跟上就見她已然敲開了書房的門。

“鬱珩哥哥,請問我可以進去同你講幾句話嗎?”

等吳憂趕到,就隻瞧到了斜靠在牆上的男人唇頰蒼白,暖氣開的足足的屋子裡,他卻裹了條毯子。

眉眼依舊是那副薄淡的模樣,睥下來的眸子帶著剛睡醒的惺忪,他挑了挑眉。

趁著男人開口前吳憂將妹妹一把抱起,小家夥卻還是不停說著。“鬱珩哥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也是為了姐姐好,但你下次要同姐姐商量好再做決定的。”

“成為夫妻的條件不就是愛和溝通麼?”葡萄般黑亮的眸垂下,她不安地捏著指尖。“我不想你們不開心。”

空隔著思思的距離裡,吳憂沒有去看鬱珩。本就是出假戲,又怎能要求對方時時都入戲呢。

更何況,她從來都沒有提要求的資格。

“那便要拜托思思去同姐姐講了,請幫我對她說聲抱歉。”

“還有請幫我對她說......”

灼熱的目光落在頭頂,他將絲毫都不存在的真心說的彷如真的。

“鬱珩哥哥也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所以不懂得要如何同她相處。”

他輕輕說著。

“可是隻要她在我身邊,隻要她將放在彆處的真心交贈與我,我便會改的。”

沒有絲毫波瀾的將妹妹抱下樓,輕的沒什麼重量的話隨著湧出的暖氣一同吹散了。

一如男人將身影映在窗上的此刻,不甚清晰的輪廓散在夜裡,被路邊的強光一照。

也就散開了。

泥濘的小路顛簸著將泥點甩到窗上,吳憂出神的望著,卻又轉瞬被突然出現在窗外的猙獰麵孔嚇了一跳。

身子猛然後陷的刹那裡,有人一把托住了她。

落入的寬闊肩膀將驚嚇阻截在這方密閉的空間裡,喑啞的嗓音帶著疲憊,卻又恍惚著給人帶來片刻的心安。

泥沼滿地的小路上,被迫停下的轎車旁滿是爛泥的水坑裡。不知該怎麼下腳的空檔裡,有人將昂貴的大衣蓋在了水麵上。

白色帆布鞋踏在黑色外套上,一點而過的瞬間像蝴蝶落在花蕊上。牽著她往前走的男人將她護在身側,耳語輕輕傳來。

“彆怕,有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