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燭火照亮一方方黑暗,精致的白色餐碟染上橘光。影影綽綽下,浪漫的像是燭光晚餐。
如果前麵坐的是彆人就更好了。
三根排排坐的白燭並排燃燒著,光影交錯間,透過高腳杯,吳憂直直看向淡淡看著她的鬱珩。
抿唇不語,吳憂不懂現在這副局麵是怎麼形成的。
掉落的杯蓋被她接過,吳憂小聲說著“謝謝”。本以為就此翻頁了,可男人卻說他沒吃晚飯。
不想過多糾纏,吳憂將餐券遞過去,說是感謝他幫忙撿東西。
男人卻沒有接下,修剪乾淨的指甲指了指桌上的餐券,說他沒人陪著就吃不下東西。
明明身後還跟著邢年,吳憂剛要去看,青年立刻借故著離開。
悶悶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鬱珩身上,男人交叉著長腿,撐著下巴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他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點吳憂起身就要走,硬著頭皮從男人身側擠開時,平淡嗓音再度傳來。
“看來,我這個當哥哥的就隻能同阿勳一塊兒用餐了。”
向外邁的腳步就這麼頓在原地,暴雨還在拚命下著,吳憂抓緊包帶收緊指尖。
午餐時間她又去了趟圖書館,一頁一頁厚厚堆疊在一起的報紙消耗了她整個午休。
《燕京鬱家在外十七年的長子重歸豪門,鬱式二公子何去何從......》
《鬱式集團再遇危機,鬱珩上任打出漂亮一仗!》
《鬱式董事長再度住院,鬱式總裁換人在即?》
關係不言而喻。
所以最後,吳憂去了。
隻是一頓飯而已,反正餐券不用就浪費了,她暗暗勸解自己。
剛要落座,就有服務員將她領到休息室。遞過來的紙袋大大一個,“吳小姐,濕衣穿著易感冒,您還是換下來吧。”
柔軟的沙發像是甜蜜的幸福樂園,大大的圓鏡照出她蒼白的臉。
搭乘電梯帶來的餘韻還沒有消散,吳憂忍著頭痛。她不想接受男人的任何東西,“沒關係的,我用吹風機吹一下就好。”
服務員卻露出為難的模樣,“吳小姐,您這樣我不好和鬱總交代的。”
頭發綁的板板正正的女人不安地看向地麵,下垂的眼角染上歲月的痕跡。恍惚間,吳憂想起老媽來。
如果她還在,應該也到這個年紀了吧。
吳憂默默想想,消逝在最美年華的老媽如果還在,她會不會也怕她的孩子著涼,會不會也怕她的孩子會不開心。
鼻子一酸,吳憂點了頭。
米色毛衣柔軟將她包裹著,提起的大衣被吳憂放在旁邊的座位,“鬱先生,謝謝您的衣服。”
從便簽本撕下一張紙,吳憂遞過鋼筆。“麻煩您寫下方便的地址,洗乾淨後我會還給您的。”
優雅的小提琴餘音嫋嫋環繞在已經沒什麼人的餐廳,挑眉看向桌麵的男人勾起嘴角。“原來樂樂也好奇我住在哪裡。”
修長指尖拔出筆帽,十二塊的英雄鋼筆被他拿的像是高檔雪茄。
“怕我的樂樂害羞不肯說,電話號碼也一並寫在下麵了。”推過來的紙條伴著他越過中線的臉龐,“想我時要記得打電話。”
雨還在不停下著,順著透明玻璃慢慢往下滑落。高達十八層的旋轉餐廳外,吳憂不知道這些雨滴還要多久才可以落到地麵。
就像她不知道,她還要多久才可以踩在一層的地麵一樣,她隻能沉默的將紙對折著插進筆記本的夾層。
受了傷的左手被她一直放在桌下,火撩般的灼熱讓她沉默了許久。半響她還是沒忍住開了口,“鬱先生,您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稱呼我為樂樂了。”
第一次見麵後時的那場荒誕對話中,吳憂也不知這位雷厲風行的鬱大公子為何會玩心突起的給她起了個小名。
明明她的名字絲毫不和“樂”字沾邊。
明明她們二人根本就不是相識的關係。
有旁人在時她可以裝作鬱珩是在喊彆人,可現在這偌大的餐廳隻有她兩位。
哦不對,還有一位根本尋不到人影的小提琴手。
所以,吳憂真的沒有辦法麵不改色的應下這親昵的小名。
“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叫吳憂。”她耐心解釋著,“吳是口天吳,憂是豎心旁加個尤其的尤。”
“或者您直接喊我小吳也行的。”儘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落下氣勢,吳憂將背挺的直直的。
光滑的白色餐桌上,男人的上半身離得很近。多情的桃花眼像染了層醇酒,“可是樂樂都不叫我鬱珩,所以我也不要叫你的名字。”
長睫輕輕眨了下,他靠在椅背上。“你說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真是好欺負人。”京腔綺綣著襲來,男人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再是無言,吳憂眨巴著眼看著麵前賊喊捉賊的男人。心下無力極了,握著叉子的右手被她攥的緊緊地。
磕碰到桌上的表盤一閃而過,快至9點的時間讓吳憂嚇了一跳。不想再繼續這場沒什麼結果的對話,她當下便卷起意麵往嘴巴裡塞。
濃鬱的奶油汁瞬時充斥口腔,急急嚼著,吳憂有些慌,快要到閉店時間了。
賣相極好的牛排被她一把叉住,趁著意麵咽下肚子,她低聲催了催。“您也快些吃,要到9點了。”
怕男人再用名字的事堵她的話,吳憂沒敢喊他任何稱呼。
相處不過兩瞬,吳憂卻清楚感知到,這是個危險的男人。
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吳憂安慰著自己。等過了今天就好了,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能夠相遇的機會。
想到這裡,緊繃著的心終於鬆快了些。
匆忙咬下一口的牛排的食感太過奇怪,疑惑著拿了遠了些,還冒著血水的紅色肉肉讓吳憂下意識就要吐掉。
舌尖剛要有動作,又突然意識到眼前還有個陌生人。皺著眉頭,吳憂生生將吃不慣的牛排咽了下去。
真是......好可怕的口感。
她忍不住緊緊閉上眼睛。
錄取通知單下來後,吳憂曾和家人一起去吃過一次牛排自助餐。可那時,大家都要的全熟的。
現如今那塊還鮮紅著的紅色牛肉,吳憂是真的吃不慣。
可是不吃會好浪費。
糾結再三,她還是將咬了一口的牛排叉了起來。
指尖微動,她剛要咬上去,卻有人攔截住了她的動作。
隔著毛衣的手腕被人握住,微涼的觸感讓她一下僵直身子。男人優雅地將她手裡的叉子接住,“隻顧著擔心會不會著涼了。”
雍容的向上空揮了下手,男人換了副神情。“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不過兩瞬,便有身著白色廚師服的人快速走來。彎下腰,來人很是恭敬。“鬱總,今天的餐食還合您胃口嗎?”
他卻不答,眸子一轉,掃在了對麵的人身上。
吳憂一愣,喝著水的動作頓時停在原地。“是好吃的,謝謝。”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耽誤了你們的休息時間。”
中年人將頭埋的更低了,“小姐您可彆這麼說,能為您二位服務是我的榮幸。”
不停燃燒著的星星火苗映照在男人臉上,光影擺擺間,吳憂看著老神在在的男人有些著急。見他還是含著笑的看過來,她隻好蔫蔫的隨了他的心意。
“鬱珩,我吃飽了,我們快走吧。”
點點燭光也晃蕩在她的臉上,吳憂不知道此刻她的神情有多麼生動。
斯文切下那塊被咬了一口的牛排,鬱珩慢條斯理的咀嚼著。
白色餐巾被他細細擦過唇角,滿目卻都是少女略帶惶窘的動人模樣。
俏皮著從頭頂立著的一小撮頭發被渡上漂亮的光,因不好意思而越發顯得紅潤的唇像杯裡寶石般的紅酒。
似被胭脂染紅一片的粉嫩臉頰想讓人再湊近著去看,鬱珩輕笑出聲。
也不知是在說牛排,還是在說什麼旁的。
“真好吃。”
好吃到不想結束這場有人陪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