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學上有一種常見的說法，叫預感。比如在壞事發生的前一個晚上，當事人怎麼睡都不睡不好，仿佛預料到明天會發生大事。

顯然，蘭之容屬於是預感不太準的那類。

昨晚剛做了個好夢，一覺醒來，到了劇組，張赫拉風風火火地跑來跟她說，出大事了。

“蘭老師，快看一下圍脖。”

蘭之容按著她的指示打開了圍脖熱搜榜，無論是主榜還是文娛榜，她都沒看到任何與她個人或者《鴛鴦錦》劇組相關的內容，倒是文娛榜第26位，講遊麟官宣了一個奢牌手表的代言。

點進去一看，廣場上竟有不少粉絲在cue馮過。

『我就說，馮過的粉絲發什麼癲呢，原來是報喜鳥啊。』

『品牌爸爸好眼光，麟麟的形象和品牌定位特彆契合。』

『要我說，fsjj粉這麼個廢物正主是何必呢？』

“f……s……j……j……這是什麼意思？”站在蘭之容身側的張赫拉從她手機上看到了這條評論。

意識到蘭之容略帶不滿的眼神，張赫拉倏地後退一步，連連擺手：“啊蘭老師，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隻是不小心瞥到……”

蘭之容輕輕一笑，也不再跟張赫拉計較，向她解釋道：“這字母是‘馮絲姐姐’的縮寫，指馮過的粉絲，飯圈都喜歡這樣陰陽怪氣。”

張赫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來我還是衝浪太少，對飯圈的了解程度竟連蘭老師都不如。”

她不禁反思起自己來，作為圈內人，她竟連這樣的飯圈詞彙都不知道，是不是消息太閉塞了……作為一個年輕演員，演技之外，網感也是很重要的，看來她以後得多在這方麵下些功夫了。

蘭之容則在心裡暗暗說，什麼叫“連蘭老師都不如”，她可是為了遊麟高強度衝過浪的，圍脖、貼吧、某瓣，凡所應玩，無所不玩。雞血上頭的時候，她還天天在網上搜遊麟的名字呢——根本搜不到什麼實質性的黑料，隻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嘲點，什麼主擔的網劇播放量低啦，什麼哪次活動狀態不好啦，蘭之容因此更愛遊麟了。

這張赫拉，還真當她是斷網老乾部不成。

她在心裡寫完了吐槽張赫拉的小作文，然後，她才想起張赫拉最初叫她是因為什麼，猛然一回頭：

“遊麟官宣了手表代言，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你一副‘大事不好了’的樣子。”

張赫拉拿手指在手機上劃了劃，片刻後，她終於確鑿地說：“看來，那個熱搜被撤了。”

她在搜索欄輸入了那個話題，展示給蘭之容。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話題名叫“鴛鴦錦洗白侵略者”。

蘭之容倒吸了一口氣，她可是個根正苗紅的好姑娘啊，洗白侵略者這麼大的罪名，她自認擔不起啊。她覺得那幾個黑色大字格外刺眼，凝噎了半天，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我……我怎麼洗白侵……”

“哎呀，斷章取義誰不會啊。你書裡，是不是有個情節是侵略者為自己辯護，聲稱自己沒錯？他們就胡攪蠻纏，無論書粉怎麼解釋，他們翻來覆去就一句‘這話是不是書裡說的’，你能拿他們怎麼辦？”

張赫拉把手放在蘭之容肩上，輕輕拍了拍以示撫慰。她當網紅時，也有過被斷章取義全網黑的經曆，因而對蘭之容充滿了理解與同情。

“熱搜都撤了，還和蘭老師說這些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張赫拉急急轉身，蘭之容還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

“遊麟老師，這熱搜是你們團隊撤的嗎？”張赫拉這話一出，蘭之容都為她汗顏……這問得未免也太直白了……

“這熱搜本來就是買的，幾百萬瀏覽量空降總榜第一，幸好是在早晨六點，不是在淩晨。”遊麟隻字未提他的團隊，但他這說話方式，幾乎算是默認了。

蘭之容僵硬地轉過身，把手扶在椅背上：“謝謝啊。”她把頭低了下去，因為她害怕，她說這話時臉上會有淡淡的紅暈被遊麟看到。

遊麟在她身旁找了把椅子坐下：“蘭老師對我說什麼謝呢？這本來就是我和馮過的恩怨牽扯了你。”

張赫拉拿手捂住嘴，震驚地說：“真是馮過做的？我看那個熱搜廣場，有他家大粉下場。但我沒想到，他的團隊也……”

她雙眼中攢出一團火焰，已經在心裡罵了馮過百八十遍，你看不慣遊麟也就算了，但《鴛鴦錦》這部劇，是多少人的心血，你竟想毀了它！

她把平生能想到的所有臟話都在馮過身上過了一遍。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人！

這時，工作人員來告訴他們，表示場景布置完了，可以進行拍攝了。

這場是遊麟和張赫拉的感情戲，聽到這話，他們配合地跟了過去。蘭之容正襟危坐，無奈地回到了工作狀態。

拍攝結束時，天已經黑了。現在即將入冬，白晝越來越短，夜越來越長。

蘭之容看到酒店窗外昏黃的路燈，無端生出了一種恍惚感。

今天寫作非常順利，兩個小時寫了四千字。早早結束工作後，蘭之容開始了愉快的衝浪時光。

她點進圍脖，見“東風無力百花殘”已經飆升到了文娛榜第四，好奇地點了進去。

『馮過哪來的臉演沅妹的男主啊？他倆的咖位匹配嗎？』

『秦沅這波實在有點慘，好好的大女主戲被魔改。』

『請劇方給沅妹應有的大女主待遇。』

『原著粉來說一句，原著不是大女主，是群像文，男主和其他配角戲份都很多的。當然，電視劇魔改的話當我沒說。』

『嗬嗬，馮過粉絲又來裝原著粉了是吧？』

從各路帖子裡，蘭之容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東風無力百花殘》女主秦沅的粉絲質疑片方強捧馮過，胡亂加戲，於是鬨了起來。

馮過粉絲一直澄清，他們尊重秦沅這個合作夥伴，他們正主馮過沒有任何後台，怎麼會有修改劇本的權利，他們指責秦沅粉絲太過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大吵大鬨，根本原因還是無法正視自家姐姐糊了的事實。

兩方各說各話，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蘭之容也不知道該信誰。

而原著作者冼嶙峋，此時一言不發。秦沅粉絲到她圍脖下催促她，問她不是遊麟的粉絲嗎，現在可是個報仇的好機會。遊麟的對家馮過出事了，她快說幾句話啊。

不久，馮過粉絲趕到，兩方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些言論，也不知道冼嶙峋看見了沒有。

看來，這個瓜暫時是吃不明白了，隻有等劇集播出才能知道馮過有沒有加戲了。

蘭之容正想退出圍脖，一個想法突然擊中了她。

早上《鴛鴦錦》的黑熱搜剛被撤，馬上《東風無力百花殘》男女主撕逼……會不會……

蘭之容把《東風》的糾紛通過微信告訴了張赫拉，張赫拉義憤填膺地表示，要是有錯，一定是馮過的錯。

蘭之容淡淡一笑，其中利害關係，張赫拉不明白，但她姐姐兼經紀人張莉拉一定會跟她講清楚。有些問題，她不好開口問，這時就顯現出張赫拉的重要性了。

次日拍戲候場，她又和遊麟、張赫拉坐在同一個攝影棚。遊麟全神貫注地翻看劇本，手上還時不時做些小動作，似乎在琢磨戲怎麼演。張赫拉比遊麟還要投入，有時還會感情充沛地把台詞念出聲來。

“我們……要不在這裡對下戲吧。”遊麟抬頭看張赫拉。

“好啊。”張赫拉甜甜地說。

看樣子，他們是不會討論娛樂八卦了，她也等不到張赫拉親口向遊麟問出那個問題了。蘭之容竟怨恨他們兩個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這麼敬業。

下戲了，蘭之容坐在椅子上久久不離去，還想等等她的“良機”。旁邊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遊麟的助理小胖過來大聲說：“各位老師辛苦了，遊麟老師請全劇組的人喝奶茶！”

工作人員齊聲道謝。

蘭之容準備起身離去，她睡眠質量那麼差，更不敢喝茶類飲料了。她一直不理解，為什麼當代人老是把奶茶、咖啡這類刺激性飲料當作社交工具，就不能換個喝了以後能睡著的嗎。

卻見遊麟拎著一袋奶茶朝她走來，蘭之容藏了藏嘴角的笑意，又轉身回去坐下了。她在座位上摩挲著雙手，不知在期待什麼。

“蘭老師，放心，這是芋泥啵啵牛乳，不含茶的。”遊麟在她身邊坐下，把那杯奶茶從袋子裡拿出，輕輕推到了她身前。

“全劇組都是嗎？”蘭之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問的什麼問題，顯得好像她多在意自己的獨特性一樣。

“是的，我給全劇組的人買的都是。”遊麟風輕雲淡地說，好像這於他而言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蘭之容聽他的語氣，心又一落千丈，原來給全劇組買的都是啊，她不是特殊的……

她抿了抿嘴，她剛剛在想什麼，她跟遊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期望他特殊對待呢？

她看著遊麟的妝發，轉移話題：“你卸妝卸得這麼快。”

“不快，都一個小時了，幸好蘭老師還沒走，不然這奶茶我就送不上了。”

蘭之容知道她在片場坐了很久，卻沒想到有這麼久，一時無言以對。

她按開手機，快速看了眼時間，卻見旁邊的遊麟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蘭之容看了看手機屏幕，猛然意識到，她的鎖屏壁紙是Q版的柳川。

她急忙把手機從桌上抽走，意識到這行為顯得太欲蓋彌彰了，她又緩緩慢慢地放回原處，她不敢麵對遊麟熾熱多情的眼神，隻能低下頭訕訕地笑。

“蘭老師也看《溪山行旅》嗎？”遊麟問。

蘭之容暗想，看來他上次在門外沒聽到她電腦的外放聲啊。她含糊不清地答道：“看的哪。我這個人的習慣就是這樣，每追一部劇，就要把鎖屏壁紙換成那部劇相關的東西。”

這是實話。隻是近三年看的國產劇，除了《溪山行旅》，沒有一部讓她喜歡的，所以她鎖屏壁紙三年沒換。

“我能看看蘭老師的鎖屏壁紙嗎？剛剛沒看清。”他搖晃著腦袋，眨巴著眼睛望著她，好似一隻薩摩耶。

蘭之容心砰砰跳了起來，平複情緒以後，才把手機舉到了他眼前。

“原來是綠衣服的柳川，過去好久了呢……”遊麟似訴非訴地說道。

“是過去了挺久的。”蘭之容毫無感情地應和著。

“我記得這圖是圍脖一個畫手畫的吧，劇官博還轉發過。”遊麟繼續回憶往昔。

“是嗎？那我不玩圍脖。”蘭之容不想讓他的話掉在地上，不應和也要應和。

“我沒記錯的話，這圖原本是畫了三個人，柳川、林鶴羽、花芸翳都在圖上。”

蘭之容倒吸了一口氣，她哪能想到，遊麟竟然連這都記得一清二楚。再低頭一看，她手機壁紙的邊緣，林鶴羽和花芸翳的衣角都露出來了。怪不得遊麟會知道這是群像圖了。

蘭之容解釋道：“那麼長一張圖，鎖屏又放不下。”

這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討厭林鶴羽，也不怎麼喜歡後期的花芸翳。作為柳川這個角色的毒唯，她要“專注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