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璐(1 / 1)

紀辛坐在餐桌上安靜的翻遍了七年間他和許念的聊天記錄,沒有看見一次許念主動查崗的信息。

而此刻他才發現,對話框中的信息八成都是他主動找阿念聊天,許念的回複也大多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回複簡短,不摻雜什麼感情。

許念從來不會像隋雨那樣對著李鈞宇撒嬌、要禮物、分享些有趣的事情彼此討論。而對於他分享的趣事和笑話,阿念永遠像批閱文件一樣,事事有回應卻不會有太多的情緒反應。

起初他隻當是她性子淡,如今看來,不過是不在乎罷了。

不然阿念若是真心喜歡他,又怎麼會完全不在意他的動向?對他是否在她身邊,一直持可有可無的態度?

這幾天紀辛一直躲著許念,每晚即便睡在辦公室的休息室裡,也不肯回家。他也不再像以往一樣每天主動聯係妻子,像隻哈巴狗一樣守在電話的這頭期待妻子的回應。

他在賭,賭阿念什麼時候主動聯係他,賭她會不會因為想他,而抽空問問他的動向。

隨著時間的流逝,紀辛越發心寒,他眼巴巴的等了三天,也沒能等來一個電話、一條信息。他明明是阿念的丈夫,卻過得比單身還自由。

紀辛半夜坐在辦公桌前,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幾次收到消息,滿懷期待的查看信息,卻都不是來自他期待的那個人,他自嘲似的笑著,可笑容卻無比苦澀。

“你到底在期待什麼?”

許念收到療養院的電話時,正在陪著紀昀看書,她接通電話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很雀躍地歡呼:“通了!”

聽出電話那頭的人是婆婆辛璐,許念溫柔道:“媽媽,想我們了嗎?”

辛璐想到明天要去海邊,興奮的睡不著,她怕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便固執的要打電話確認,可她又怕自己成了大家的麻煩,便小心翼翼問道:“念念,我們明天真的要去海邊嗎?”

許念明白,婆婆這一輩子大多圈在同一個地方,太迫切的想要看一看外麵的世界,此刻的心情定是既緊張又興奮,哄道:“當然,我們行李都收拾好了,昀昀也給您準備了很多玩具。您先睡一覺,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去接您。”

辛璐聽到兒媳的承諾,滿心歡喜,乖巧點頭,甕聲甕氣道:“好,那我等你們。一定要來接我呀!”

紀昀很喜歡奶奶,他覺得她天真爛漫,分外可愛。爸媽屢次跟他解釋過奶奶的情況,因此在辛璐麵前,年幼的紀昀反倒像個哥哥,對奶奶處處照顧有加,聽見奶奶的期待,他忙接話:“奶奶明天見!”

辛璐和紀昀能玩兒到一起,聽見紀昀的聲音,更是歡喜的合不攏嘴:“昀昀明天見!”

許念很高興兒子能坦然的接受辛璐,並和她相處融洽,摸了摸兒子的頭,稱讚道:“昀昀真棒!明天見了奶奶,多讓著奶奶些,更不許惹奶奶哭,記住了嗎?”

“記住了!這些玩具都給奶奶帶著,她肯定覺得有意思。”紀昀又往自己的小包裡裝了幾袋零食,準備明天帶給奶奶嘗嘗,“媽媽,爸爸今晚還不回來嗎?我們明天是等爸爸來集合,再去接奶奶,還是咱們先接上奶奶,然後爸爸自己過去?”

許念也拿不準,直白跟兒子說道:“媽媽也不知道呀,爸爸還沒跟媽媽聊過。”

她素來不習慣隨意打擾紀辛,在她看來,紀辛是個十分主動、熱情的人,如果他閒下來,肯定會主動來聯係她,找她撒嬌。如果他有時很少給她打電話、發消息,那定是因為他工作太忙顧不上,她就會給他充足的空間,不去過多打擾。

“那我打電話問問。”

許念怕紀辛忙著應酬,便叮囑道:“好,那問一問明天的安排就好,彆說太久,免得打擾爸爸工作。”

紀昀乖乖點頭,“好的媽媽。”

紀辛對妻子主動聯係他的事情早就不報期望,因此聽見手裡鈴響,也隻是把懶洋洋的拿起電話,待他看清來電顯示上的備注,立刻眼睛一亮,一改懶散坐姿,坐直身子,笑盈盈接通電話,主動喊道:“老婆!”

紀昀的童聲瞬間打破紀辛的幻想,“爸爸,我不是你老婆,是昀昀。”

紀辛的狀態瞬間萎靡下去,卻還是好言好語的和兒子對話:“原來是昀昀呀,給爸爸打電話,是想爸爸了嗎?”

“有一點兒。”

紀辛故作失落道:“原來隻有一點兒嗎?那爸爸真的有些失望了。”

“哈哈哈,被我騙了吧!昀昀很想爸爸,爸爸你什麼時候回家呀?我們不是約好明天和奶奶一起去海邊嗎?”紀昀見媽媽雖然一直在收拾地毯上的話本,眼神卻幾次瞥向他,似乎也有些想念爸爸,便自作主張說道,“媽媽也想你。”

紀辛瞬間被鼓舞,追問道:“真的嗎?是你媽媽親口告訴你的嗎?”

許念卻早已搶過兒子手中的電話,慌忙解釋道:“昀昀亂說的,你先忙吧,我去幫你收拾行李了。”

紀辛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也不知該高興還是失落。昀昀這個孩子古靈精怪,總是語出驚人,之前還幾次幫許諾和周瑩雪撮合,沒有的事情也能說出花,和他的性子十分相像,兒子說妻子想他的話,紀辛實在不敢全信。

畢竟一句想他,紀辛結婚七年,也沒能從妻子口中聽到幾次。就憑妻子這麼內斂的性子,十有八九也不會在兒子麵前說出口。

想通這些,紀辛自嘲道:“還說你不是個笑話,她一句話就能將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可昨夜那通簡短電話終究讓紀辛鼓起勇氣麵對許念,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等在家門口,接妻子和兒子去療養院。

“爸爸!”

紀辛抱起朝他飛奔而來的紀昀,親了親他柔軟的臉蛋,將他安置在後排,係好安全帶,“好了,準備出發!”

一路上紀辛都十分沉默,許念也逐漸察覺到一絲端倪,以為他還在吃那個小藝人的醋,便主動搭話:“喝水嗎?”

紀辛搖頭,“不渴。”

許念微微皺眉,暗歎丈夫醋勁兒太大,越來越難哄。

紀辛全程板著個臉,直到見到媽媽,緊繃的情緒才逐漸被舒緩,他蹲在媽媽的輪椅麵前,握著媽媽的手,笑道:“媽,我來了。”

辛璐的意識時好時壞,昨夜還認人,今早起來就不記得紀辛和許念了,此刻在她眼中,紀辛就是個陌生男人,被陌生男人摸手,她立刻警惕的抽回手,緊張的朝輪椅旁的護工懷中紮,怯生生道:“懷柔,有壞人!”

秦懷柔照顧辛璐三年,是辛璐意識不清時唯一信任的人,她長相明媚,性格溫柔,拍著辛璐的肩膀哄道:“辛阿姨,不是陌生呀,是您的兒子——紀辛。他每周都來看您的,陪您說話、看電視,您不記得了嗎?”

辛璐這才悄悄打量起紀辛,漸漸想起了紀辛,不再一味躲在秦懷柔懷中。

許念見婆婆似乎緩過來些,才帶著紀昀下車,緩緩走到婆婆身邊,主動俯身打招呼:“媽,我帶著您孫子來看您了。”

可辛璐卻眉頭緊鎖,抗拒道:“你彆胡說,我兒子才十七!”

許是被紀沛他們擄走後在那個療養院裡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辛璐現在很容易記憶紊亂,就算偶爾記起紀辛,記憶也大多停留在十幾年前,停留在她和紀辛沒有被拆散的那段時間。

“媽,我已經三十一歲了,這是念念,是我的妻子,這是昀昀,是我的兒子。您上次還跟我們一起在那邊草坪烤肉來著,想起來了嗎?”

辛璐皺著眉仔細回想,卻始終想不起兒子口中的那些回憶,她一下子承載的記憶太多,情緒越發緊繃,死死抓著秦懷柔的手不放。

許念拍了拍紀辛的肩膀,勸慰道:“算了,記不起來也無妨。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先出發吧。”

紀昀很乖巧的想幫奶奶推輪椅,卻被辛璐一聲尖叫嚇了回來,他抱著許念的腿,躲在媽媽的身後,不再敢主動上前。

紀辛見媽媽的情況這麼糟糕,心中難過,隻得親自去推輪椅,好不容易將媽媽安頓在商務車後排的座椅上,辛璐卻死死攬著秦懷柔不撒手,還帶著哭腔問道:“懷柔,他們要帶我去哪兒呀?我害怕!”

秦懷柔一臉為難,解釋道:“抱歉,夫人可能是太久沒出門了。”

許念見婆婆分外依賴秦懷柔,若是將他們強行分開,婆婆或許會受到刺激,她見紀辛一臉心疼的看著神誌不清的母親,怕他為難,便主動提議:“既然婆婆離不開秦小姐,那就有勞秦小姐隨行吧。”

秦懷柔沒有理會許念,反倒轉頭問紀辛:“紀先生,你們的家庭旅行,我跟著一起去,不太好吧?”

紀辛下意識觀察了一下妻子的神情,見她神色如常,才敢開口:“我媽媽此刻離不開你,勞煩你陪她玩兒幾天吧,我們會給你經濟補償的。”

秦懷柔聽到這話,連連擺手,“不必了,我照顧夫人這麼久,早就將夫人當成自己的親人了。能有機會出去看海,我也很開心。”

許念隱約感覺有幾分不舒服,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兒。

怕紀昀獨自坐在後排會被意識不清的辛璐傷到,許念隻得陪著兒子坐在後排。

秦懷柔對著坐在第二排的許念小聲說道:“姐姐,阿姨得牽著我的手,要不您和昀昀坐第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