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1 / 1)

許念匆忙按滅手機,手機屏幕上紀辛的照片瞬間不見影蹤。

她見紀辛拎著紙袋,匆忙起身上前去迎,略帶抱怨道:“昨晚不是說過不用特意來送午餐嗎?”

紀辛不以為然,將紙袋裡的餐盒一一擺在茶幾上,招呼許念過來用餐:“也不費事,家裡做的飯菜,吃的安心。”

許念坐在沙發上,接過紀辛遞來的筷子,隨手夾起一塊雞肉,聞了聞,覺得胃裡直犯惡心,放在碗裡不肯吃,又轉頭夾起一塊魚肉,聞過味道後胃裡沒有翻江倒海的劇烈反應,才小口吃了起來。

紀辛心細,將許念碗裡的那塊雞肉夾到自己碗中,又將裝著雞肉的餐盒擺的更遠些,以免讓雞肉的味道攪擾了許念的胃口。

許念一連吃了大半碗飯,懷孕帶來的饑餓感才緩解不少,她見紀辛不專心吃飯,反倒一直在群裡跟阿姨說今晚不要做雞肉,還叮囑她們一定要將田莊送來的那些沒打藥的蔬菜仔細清洗。

“你少看些食品安全的新聞吧,我以前加班的時候跟著手下人吃過各種外賣,也沒見我的身體有什麼狀況。”

紀辛卻不認同,現在各類食品安全問題層出不窮,外賣行業也是魚龍混雜,日積月累,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對孕婦的身體造成損害。

許念本就身弱,邱主任說她胎像不穩,建議她靜心休養,偏偏她是個工作狂,不肯停止工作。她的身體本就勞累,若她再整日吃不好,豈不更是雪上加霜。

“小心為上,總沒壞處。”

許念見勸不動紀辛,追問道:“你不會準備未來幾個月,天天來給我送午餐吧?”

紀辛倒是坦然,他的工作靈活性高,在哪裡辦公都差不多,若是許念每天走不開,中午他來送餐,倒也不礙事。

“未嘗不可,我辦公室離家近,從家裡來你這邊也就十幾分鐘的事。每天跑一兩趟,也不打緊。”

許念不禁扶額,打開手機鎖屏,紀辛來瑞江時被偷拍的照片赫然映入兩人眼簾,又轉手將群裡的聊天記錄隨手滑動給紀辛看。

“讓阿姨送就好,你看你今天來這兒一趟,引出多少八卦緋聞。”

紀辛見許念神情有些不耐煩,心中隱隱有幾分失落,私以為許念覺得他給她丟臉,不願讓他出現在人前,引眾人議論。

縱使從小家庭窘困,他卻從未自卑過,可在許念麵前,他忽然變得沒有底氣,總怕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夠好,引許念嫌棄。

他知道,許念選他不過是因為那一夜情緣後她腹中偶然得來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寶寶,他這樣的人、這樣複雜的家世,入不了許念的法眼,她更不會選中他作為丈夫。

所以他自然格外在意她腹中的孩子,因為那是他們這段婚姻唯一的紐帶與聯係。

隨著他漸漸對許念生出幾分好感,他對她和孩子在意的程度到達頂峰。

他怕阿念身弱日後生產血量不足有危險,所以日夜監測她的體重。

她懷孕前期胎像不穩、容易流產,他就日夜陪著她,敦促她控製工作時長。

他怕她工作廢寢忘食,所以專門找了城郊的一個莊園提供沒打藥的果蔬,命人去村裡挨家挨戶高價收購農戶用糧食豢養的雞鴨牛羊,隻希望能讓她吃的安心。

甚至他每天都要根據許念的進餐情況和阿姨們變著花樣的研究新食譜,騰出時間不辭辛苦的驅車來公司給她送餐,隻希望能親眼看著她吃飽吃好。

可他的種種舉動卻似乎並未捂熱她的心,她對他的努力視而不見,甚至屢屢拒絕他的親近和好意。

她從不主動花他的錢,也從不肯試圖依靠他,自然也不曾將他當作丈夫親近。他起初有多麼欣賞許念的獨立和自強,如今就有多麼介懷她的無所不能。

他數次衝動時想要開口問一問,她是不是後悔選擇了他?短暫相處之後,是不是開始嫌惡他的存在?

可紀辛和許念一樣,是驕傲的,自負的。

他心中的萬千情緒,最後隻化為一句妥協:“好,那下次讓阿姨來送吧。我今晚要出差,就先回去了。”

夏荷見紀辛早早離去,離開時神情有些不鬱,詢問道:“紀總這就走了?我們還說想請您二位一起參加秘書辦晚上的聚餐呢。”

許念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他今晚要出差,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夏荷跟在許念身邊許久,見她情緒不高,試探道:“明天紀總還來送餐嗎?我還十一點下去接他?”

提起紀辛親自來送餐的事情,許念就心中窩火。

剛才她給紀辛扒拉著看群裡的消息時,就一連看見很多員工偷偷八卦紀辛的身世,說他是私生子,說他配不上她之類的話,當時她差點收不住情緒,直接在紀辛麵前發作。

若知道讓紀辛來公司會平白添這麼多風言風語,許念說什麼也不會讓他來此遭人非議。好在她發現的及時,沒有讓紀辛看見這些難聽的話,不然他心裡該多難受啊。

“以後都由家裡的阿姨來送,紀辛很忙的,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不必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夏荷原以為是許總和紀總鬨彆扭了,誰知原來是許總心疼紀總辛苦,不願讓他勞心勞力。確實,偌大公司的負責人,整日來回奔波,自然消耗時間精力,雖然紀總願意,可時間長了,不免會耽誤工作。

“好的,那我明天讓HR在樓下的門禁錄入下阿姨的信息。”

許念越想越氣,她給員工開工資,他們卻私下不用心工作,一直八卦她丈夫的私隱,甚至用他的過往調笑,實在可惡。

“下麵人最近太鬆懈了,你提點下中高層領導,好好整肅下公司氣氛。”

夏荷知曉許念不是嚴苛的領導,連她都看不過眼,定是下麵人做得太過分了。

“好的,我馬上跟他們轉達。”

自從上次她不讓紀辛來公司送午餐後,紀辛就一連出差了一周,歸期不定。

這段時間他雖然每天都在群裡跟阿姨詢問她的情況,溝通該給她做什麼菜食補,卻一直不曾私下主動給她發過任何消息。

以往他們兩人時刻黏在一起時,他都會不時發些新鮮視頻和段子哄她高興,怎麼如今分隔兩地,他竟然狠心的連句“晚安”都欠奉。

許念躺在床上,摸了摸身旁沾染著紀辛味道的冰涼枕頭,長歎了一口氣。

紀辛在家時,她整晚睡在紀辛溫暖的懷抱裡,總能一覺到天亮。可如今整日獨守空房,睡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她反倒有幾分不習慣。

許念總覺得紀辛在跟她鬨脾氣,卻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他,不禁有幾分哀怨道:“哎,男人心,海底針啊。”

“小姐,我能進來嗎?”

聽見房門外周阿姨的聲音,許念應道:“進來吧。”

周阿姨從許念出生那年就在許家工作,這麼多年也是看著許念長大,兩人之間十分親厚。見許念懷孕,小兩口想調人來小家幫忙,她和老姐妹劉阿姨自告奮勇的來陪著許念,生怕彆人不夠儘心,不知如何能照顧好許念。

“小姐,你晚飯吃的太少了,先生吩咐我們給你燉了燕窩,你睡前吃點兒吧。”

許念最近吃飯不香,一來是孕吐難以自控,二來則是因為和紀辛之間莫名的隔閡讓她心中不安。聽見周阿姨說是紀辛吩咐她備下的宵夜,她心中彆扭,遲遲不肯下床進食。

“周阿姨,我怎麼覺得你們現在更聽紀辛的話?”

換做旁人聽到這話,定是以為自己惹惱了許念,可周阿姨畢竟陪在許念身邊多年,對她的情緒自是善於應對。

她先是將燕窩放在床頭櫃上,坐在許念床邊,握著她的手關切道:“您是因為我們跟先生溝通多心裡不痛快,還是因為先生一周不回家而心裡難受呢?”

許念被人戳穿心事,默默垂下頭。

“小姐,先生是在乎您的。雖然這幾天他不在家,可早中晚都會跟我們電話問您每餐吃了什麼,進的香不香,今天有沒有孕吐的厲害。”

“他偏偏冷著我。”

周阿姨瞬間明白其中緣由,和藹道:“小姐,您為什麼不讓他跟您送午餐?”

“這樣他會很累,我不想他這麼累。”

周阿姨原以為小姐沒那麼喜歡先生,誰知她心中有丘壑,藏著那麼多心事。

“您不讓他去送餐,他就需要一日三餐問我們您吃了多少。明明可以親眼看著您吃,您吃好了,他也跟著高興。您的確是好心為了先生著想,卻反倒讓他不安。隻能時時通過我們的回答來猜您今天的心情和身體的狀態,這樣他豈不更累?”

許念從沒想過這一層,如今突然被周阿姨點醒。

難道紀辛真是因為她拒絕他去送餐而生悶氣?

可她很快又猶豫起來,紀辛看上去倒也不像這般小氣的人。她倒覺得是紀辛和她不熟悉,才無法像其他夫妻一般有那麼多話題可聊。

許念思緒萬縷,始終拿不準紀辛的心思,此刻周阿姨的手機突然響起,拿出來一看,竟是紀辛的電話。

周阿姨當著許念的麵接起電話,故意開了擴音,隻聽電話那頭響起紀辛的聲音:“周阿姨,宵夜阿念吃了嗎?”

周阿姨見許念神情忐忑,故意緊張道:“小姐吃不下啊,剛吃下去就吐光了,我看她今天稱體重比您出差前還瘦了一斤呢。”

許念屏氣凝神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動靜,聽見紀辛那邊椅子挪動的聲音,又響起了幾聲他的腳步聲,門被打開,傳來陣陣其他人討論工作的聲音,緊接著聽他跟旁邊人說:“給我回京都的訂機票。”

電話那頭的一個男聲回道:“現在嗎?可這邊項目還沒收尾,明天我們或許有機會見到賈先生。”

紀辛聲音堅定:“現在,我今晚回去一趟,明早我再乘早班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