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暗戀既苦澀又甜蜜。

在日複一日繁重的學習中，許念哪怕隻是在樓道裡看見紀辛片刻，也會變得精力充沛，仿佛瞬間充滿電。

可妙不可言的甜蜜過後，便是屢屢不得見的憂愁和思念。

暗戀讓她心情忽好忽壞，情緒仿佛在坐過山車。

許念對暗戀的情緒感到新奇而享受，因為這是許念第一次體會到因為另一個人的遭遇而情緒波動、患得患失，第一次明白了同齡人口中說的少女心事。

每每聽人議論起紀辛，她不再無動於衷或是選擇性無視，反倒暗中認同她們誇讚紀辛的言語。

她知道，當她那天在孫家彆墅為紀辛感到心疼時，當她無數次回憶起紀辛那雙倔強的雙眼時，她就已經徹底淪陷，無力自拔。

每當她對紀辛了解多一分，她的喜歡就深一分。

她從未見過像紀辛這般生命力旺盛的人，即使身處絕境，也能恣意昂揚。

每每見到他，她都仿佛看見了生長在料峭懸崖上的鬆柏，正直且頑強，無畏且勇敢，讓她深感動容。

“念念，老班叫你去辦公室呢。”

柳絮寧替班主任將許念喚到辦公室後，便如老鼠見到貓一般從辦公室跑走了。

許念這個年級第一素來乖巧，辦公室的老師們都十分喜歡她，見她來辦公室，還主動跟她打招呼，更有甚者直接跟在麵前被訓的學生誇許念，敦促他們跟許念學習。

“廖老師，您找我。”

廖老師見同辦公室的老師們如此看重許念，與有榮焉，親切的跟許念說道：“許念啊，老師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下個月參加國際數學比賽的事情。這是資料，你先看看。”

許念接過賽事宣傳單，這個比賽她之前聽說過，每年都會彙集各國優秀學生參與，獎金豐厚，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這一個多月，咱們突擊準備還來得及。按照慣例，每年隻要能在比賽中拿到不錯的名次，國內各大高校都會拋來橄欖枝，保送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穩了。老師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能拔得頭籌，為校爭光。”

許念握著宣傳單，神色猶豫。

她前幾天才跟家裡鬨著要在國內念書，就是存著想離紀辛近些的心思。眼看高考臨近，她最近也很苦惱，不知未來紀辛會報哪所院校。如今班主任提及保送的事情，她才福至心靈。

如果紀辛能被提前保送，她不就能提前知道他會選哪所大學了嗎？知道了他未來的走向，她才好就近優中選優，為自己謀劃未來。

至於參賽的事情，許念覺得，比起已經讚譽滿身，履曆華麗的她，紀辛其實更需要這次機會。

即使沒有這次比賽，憑借她的實力，國內外的大學，她都有信心憑自己的實力爭取到。而且她還有家庭托舉，無論如何都不會跌落神壇，至少有無數退路兜底。

可紀辛不同，他那對不靠譜的父親和後媽，還指不定會如何在高考時給他使絆子。萬一他在高考時因為家裡的糟心事出了岔子，豈不可惜。

最重要的是，她實在不願再看紀辛每周末去校外打零工，給孩子們補習攢錢。見他每天累的臉色發白，困倦到連課間的幾分鐘都要抓緊時間補眠，她總是不禁默默心疼。

她相信，這個賽事獎金豐厚，定能解紀辛的燃眉之急。

再三權衡，許念終究選擇放棄這個對她可有可無的機會。

“廖老師，我不想去。”

廖老師一聽就急了，規勸道：“機會難得，我也是費了好大勁兒爭取到的機會。隔壁二班老師極力推薦他們班的紀辛，要不是你年年第一，我還不好攔下來把報名資格給你。許念，這是多好的機會呀，可得把握住啊！”

“廖老師，我很感謝您處處為我著想，但是我確實不想參加。”許念聽到紀辛本來有望參加，更是堅持拒絕，“您知道的，我還沒有考慮好要不要在國內念大學。出於對學校利益最大化考慮，我建議您將機會讓給二班的紀辛。”

廖老師本以為許念高三下學期還在學校一天不落的念書，就是已經和家裡人商量好在國內繼續讀書，誰知她竟然依舊有申請國外大學的想法。

每年學校都得爭優爭先，清北等重點高校的學生錄取數量與學校下一年的招生和評優息息相關。

許念說的沒錯，萬一她去比賽拿了名次，各大高校給她拋來橄欖枝，她卻主動放棄提前錄取的機會。校長定會雷霆大怒，斥責他沒有和學生提前溝通好，給學校造成損失。

廖老師稍微一思量，便覺得許念沒有瞞下想出國的想法，趁機去參加比賽刷履曆，占用學校的寶貴名額，也是為學校和他這個班主任設身處地的考慮過。他既然承了學生的情，自然得有所表示。

“好，感謝你跟老師如此坦誠。我再和校領導溝通一下，你先回去上課吧。”

“謝謝您的理解，那霍老師我先回去了。”

果不其然，如許念所想，學校最終將這個機會給了紀辛。畢竟除了她，校內也就隻有紀辛和她實力相當，不相上下，有望衝擊獎項。

後來紀辛不負眾望，如願摘得金獎。

一中連續十五年派學生參賽，卻從未有人能夠過五關斬六將，直接斬獲金獎。校領導十分高興，破例給紀辛提供了一筆不菲的獎金，連帶著二班班主任都走路生風，在霍老師麵前數次炫耀。

紀辛獲獎消息一出，Q大和B大同時向他拋來橄欖枝，紀辛權衡後選中了B大，拿到了寶貴的保送名額。他的事跡在新聞和校報中不斷傳播，讓他一時間風頭無兩，成了一中新的神話。

有好事者用這種事情在許念麵前說嘴，試圖通過宣揚紀辛實力優於她來徹底激怒她，挑撥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坐山觀虎鬥。

可許念卻不動如山，心態平穩，依舊日日沉浸在學業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換做旁人得獎，致使身邊人如此輕視她，許念定是不服，也決計會辯駁一二，可獲獎那人是紀辛，許念隻會發自真心的替他高興。

她也暗中下定決心，她會通過高考，堂堂正正走到他的身邊。至此，她的目標隻有第一名，狀元之位才是她高考唯一的目標。

好事者見許念不為所動，慢慢也就偃旗息鼓，原本躁動的高三生們，又回歸到緊張和枯燥的學習生活中，靜靜等待著高考的審判。

拿到保送名額之後，紀辛不再需要日日來校念書，許念也就沒什麼機會能見到紀辛。她隻能偶爾在圈內的八卦新聞中，零星聽到些紀辛的消息。

聽說紀沛很高興，家中出了B大高材生，又拿了國際賽事的大獎，他自覺臉上有光，迫不及待的帶紀辛四處參加社交活動，將紀辛的優秀說成是自己的教育有方，一改往日絕口不提紀辛的態度，恨不得將紀辛時刻帶在身邊炫耀。

許念明白傳統父母的觀念，年輕時拚婚姻，中年時拚事業拚孩子。如今紀辛的成功，就隱隱代表著紀家未來有望，紀沛自然高興。

畢竟一個家族能否長盛不衰，除了看當代掌權人的能力和眼界，更要看家族中下一代是否爭氣，有沒有能力接班，將家族的榮光延續。

前車之鑒甚多，圈內很多原本風頭無兩的家族漸漸落敗，都是因為繼承人能力欠缺。

因此紀辛的成就對紀沛來說，無疑是一針強心劑。

正因紀辛爭氣，甚至給紀沛在生意場上爭取到不少關注，很多原本不屑與他交際的大佬見到紀辛時都忍不住主動搭話取經，都會特意問問紀辛是否上過什麼補習，有沒有什麼好的學習方法，或是有沒有好的私人老師願意分享。

許念再次見到紀辛時，是高考後的升學宴。

一中學生豪氣十足的包下了整層酒店，已經拿到錄取通知的學生們徹底放飛自我，有的在假期紮了耳洞，有的染了頭發。無論高考結果如何，大家似乎都已經做好了邁入人生新階段的準備。

作為高考狀元，許念被同學們簇擁著坐在圓桌的中間位置，緊挨著校領導和年級組長，紀辛作為B大保送生，坐在了校領導們的左手邊，兩人中間隔著五六個位置，許念能看清紀辛的臉，卻始終沒有機會搭話。

許念一邊應付著校領導們的誇讚和同學們的敬酒，一邊默默觀察著紀辛的近況，比起之前的窘困，他如今穿著最新款運動鞋，身上的衣服也價值不菲，看上去境況比之前好了許多，許念也由衷的為他高興。

隻不過這一頓飯紀辛似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總是不時低頭撥弄著手機，蕭繪等人也幾次來這邊找他，似乎想要趁機把他叫走。

許念端著酒杯猶豫著要不要去敬他一杯，卻始終不得空，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端起杯子去了蕭繪他們那桌。

最後還是拍大合照時，年級組長將紀辛叫了回來。

作為本屆畢業生中的風雲人物，許念被安排站在正中央，紀辛因為個子太高，站在了第一排左手邊的末尾，相機按下快門的瞬間，許念忍不住側頭望向紀辛，這個瞬間被相機忠實的記錄下來。

後來許念在群裡看到照片，忍不住洗了好幾張，藏在了相冊深處。這是她和紀辛的第一張合照，也是她和他在高中生涯最後的交集。

“念念，你在聽嗎？”

許念意識到自己沉浸在回憶中太久，忽視了眼前的柳絮寧，忙道歉道：“抱歉，懷孕後有些精神不濟。你剛才說什麼？”

柳絮寧表示理解，安慰似的摸了摸許念的手臂，確認她是否無恙，緊接著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問題：“我剛才問你，你和紀辛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你之前來德國時都沒提起過戀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