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掐架的源頭便是因為組織架構問題。

向思淼所在公司屬於風電新興行業，近幾年國家大力推進新能源建設項目，搭上了政策的便車，公司發展迅猛，從零星幾個風場壯大到一百多個，可謂是全國遍地開花。為了跟得上運營，公司也便大刀闊斧的變更了組織框架和運營模式。在將一百多個風場劃分六個區域，區域辦公室下放到各下去基地子公司。

思淼所在的區域，辦公地點坐落在新城的子公司。

新城的子公司，是所有子公司中基建最好、投資規模最大的一家。子公司投資運行後一舉成為納稅榜首，市政府對此相當重視和扶持，經常有領導視察參觀、電視台播報。

區域辦公室自成立以來，一直享受著子公司的免費水電、工作餐、桶裝水、辦公用品、班車等服務。子公司財務部經理龐曉靜做費用分析統計時赫然發現，日積月累下，子公司的費用漲幅驚人人。她將這些費用單列出來讓趙一銘付錢，趙一銘不願意支付現金，兩人就費用問題一直沒談攏。

掌握主動權的龐曉靜單方麵決定那就不談了，強勢決定下月起不再提供任何服務。

趙一銘當然不能接受，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PK財務五個女同事太弱勢了，於是拉上了向思淼。

業務部為了庫房發貨方便，辦公室選在車間的廠房大樓，向思淼這還是第一次邁入綜合大樓。

果然如傳聞一般，綜合大樓裝修地富麗堂皇。

腳踏上第一層樓梯時，她毫無底氣地問趙一銘，“趙哥，財務部有5個人，咱們2個人去能行嗎？”

“怎麼不行？”趙一銘超自信的，“你沒來之前，我都是1V5PK，現在咱人數都翻倍了，他們不變。氣勢要立起來。你這樣子還沒開口就輸了，那怎麼行！”

兩個人爬樓梯上了三樓辦公室。

“曉靜姐，你可不能這樣一刀切啊！”

向思淼跟在後麵慢了趙一銘幾步，就聽到他這樣的發言。

什麼鬼？

向思淼不可思議的看向趙一銘，不是說氣勢不能輸嗎？怎麼一來態度就軟了？

龐曉靜從屏幕麵前挪開，“趙工，我現在有點忙，這個問題已經翻篇了，我們不談了，好嗎？”

趙一銘拉了個旋轉椅坐在龐曉靜旁邊，“這哪能翻篇呢，曉靜姐你是知道的，我們部門編製在總部，工作地點在子公司。子公司把我們當總部的，總部的又把我們當外人，每次我們申請備用金，總部都是屠龍刀下手一砍再砍。每個月省的不能再省，倘若子公司再斷了資源，那我們連工作都乾不了。”

龐曉靜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但她不打算讓步，淡淡建議：“那你找你們集團業務總部說去啊。”

“他們沒有曉靜姐你業務能力強。”趙一銘一頂高帽子遞上去。

龐曉靜笑了，扔下筆攤了攤手：“我真是愛莫能助，我隻和集團財務部對接，也沒法幫你向業務部要錢啊。你們這費用少也就算了，你瞧瞧，這費用確實太高，下半年你們一個月的運輸費就超過子公司半年的運輸總額了，我們子公司利潤下跌幅度太大，你瞅瞅，這報表我好意思往上報嗎？年底這子公司同事績效怎麼辦？我個人倒無所謂，你問問子公司生產工人同不同意？你們每天上班都路過廠房，跟他們熟吧，他們要同意我也沒意見。”

車間工人怎麼能同意？

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

龐曉靜說的確實在理，他們確實占用了子公司資源，影響了利潤。

向思淼想了想，弱弱地跟龐曉靜提議說，“曉靜姐，你看這樣可行不？我們繼續用著子公司資源，費用歸屬算業務部門的。辛苦您做個費用分割單，我們趙工在分割單上簽字，咱們也不付現金了，您這邊直接和集團財務部的會計掛往來賬行嗎？”

龐曉靜在乎是報表的數據，趙一銘他們不在乎財務賬目，他們隻求每個月備用金多多撥付、及時撥付。

如此，兩全其美。

她看著龐曉靜麵有鬆動，補充道：“付現還得勞累出納姐姐跑銀行，天這麼熱，多辛苦呀。還是掛賬省事。”

“嗬嗬，那還得多謝你們替我們然然考慮啊。”

龐曉靜沒再墨跡，爽快地同意了。掛賬嘛，一個分錄就了事了。

雙方最後敲定費用依舊由子公司承擔，按實際發生金額掛賬，每個月由子公司財務部列單，向思淼核對後由趙一銘簽字確認。

趙一銘樂嗬嗬的指點向思淼，“還不快跟你曉靜姐把□□也互加上，以後多學習學習。”

他又看向龐曉靜：“我們思淼也是財務專業的。這方麵比我專業，她跟你對接更省心，麻煩曉靜姐多教教她。”

有些事是不方便在公司軟件上說的，□□方便多了。

“那挺好啊。”龐曉靜通過了申請，“以後我們財務缺人了，歡迎思淼轉崗來我們財務啊。”

“謝謝曉靜姐。”

向思淼真的很羨慕龐曉靜，她給人一種很特彆的感覺，像沉靜的水、穩固的山。不吵不鬨卻極具吸引力，仿佛也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她。

最後看了一眼一樓大廳展覽室的風機模型，向思淼依依不舍地跟著趙一銘往廠房辦公室走。

離辦公室最近的西大門關閉了。

向思淼敲了敲門，沒有人開門。她和趙一銘繞到另一側，剛進門就聽到轟隆隆的機器轟鳴聲，吵得人腦袋疼。

質量處的羅非見他們進來，趕緊跑過來，“趙工，你和思淼跟著我從那邊繞一下吧，。老外在做實驗，龜毛的很，無關人員不得靠近。有必須路過的，要專人陪同，以防機密外泄。”

趙一銘皺眉，那幾個國外工程師確實嚴謹過了頭，實驗是在輪轂裡麵進行，從外部隻能看到純白的巨大型圓球，不進去的話有什麼秘密可言？不過他還是尊重要求，淡淡道，“德國人嘛，出了名的嚴謹。”

羅非領著他們一邊走，一邊吐槽，“確實是嚴謹過了頭，這幾個德國佬，清洗器械自來水不行，桶裝水不行，非要咱們去買依雲。幾十箱依雲開了蓋就汩汩往裡倒，倒得周師傅心疼死了，幾次交涉要買農夫山泉替代都被拒絕了。我看實驗進展不是很順利，希望下午關總到了能好點。”

“誒，”向思淼抓住了重點，“關景行關總嗎？”

“對。”小羅八卦說，“聽說關總在德國留學過，他來了咱們就不用聽德國佬飆蹩腳英語了，真是費勁。。”

小羅將兩人送到樓梯口便繼續守門去了。

趙一銘注意到了向思淼的表情，打趣她，“喜歡關總？”

向思淼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笑笑，模棱兩可道：“那當然，關總這麼優秀，咱公司竟然還有人不喜歡關總嗎?”

“那倒是，關總學曆高，技術高，公司足球隊主力，跟閻總同鄉，受器重前途無量，關鍵是人長得還帥。每次來綜合樓的小姑娘臉都笑開了花。”趙一銘打量著向思淼，“聽說他是在新城讀的高中，想必也是學校風雲人物，不知是哪所?新城最好的學校就是一中和新城中學，你是哪個？”

“我是一中。””向思淼含糊道：“我跟關總又不同屆……”

“哦。”趙一銘有點替他可惜：“忘了你們差了好幾屆……要是校友的話倒有機會近水樓台……”

“趙工，我得他不熟……我先回去看看楠姐有沒有找我。”她打斷了趙一銘的調侃，怕他再多說幾句，自己又要心潮湧動了，她快步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向思淼上了公司內網，一點點地搜羅著資料，在一張張照片裡果然看到了公司足球隊參與業餘聯賽照片。

之前真是尋錯了方向，向思淼以為他在籃球隊，挖了很久都沒找到他。

高中三年，他一直是校籃球隊主力，還選拔進了市籃球隊參加省裡的聯賽。當時有一場比賽是在新城體育館，教育局給市區臨近的幾所中學發了入場券，那場比賽她喊加油喊的嗓子都啞了，連著吃了幾天的金嗓子含片才緩過來。

他籃球打得這麼優秀，竟然沒出席過任何一場公司的籃球賽，這很不科學啊。

廠房一連戒嚴了好幾天，向思淼絲毫沒有機會遇到關景行。

她想著，這老外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飯。她掐了好幾次點在食堂守株待兔，還是沒見著人影，後來才知道，人家吃的是“特供”，壓根就沒去食堂，難怪遇不著。

老天爺啊，要不要這麼冷酷無情？

她鬱結的丟了個硬幣在洗拖把的水池裡，打算許願蹭一蹭玄學。

沒成想，這玄學還真是有效。

下班前就收到了趙一銘的通知，問她是否有時間去潮間帶風場出差，現場的庫管賀明要離職，讓她去協助交接盤一下風場的財務賬目和庫存。

向思淼欣然同意了，潮間帶風場的主管於洋，那位”流浪的詩人，她很想找他聊聊，正好可以給下一期期刊做個人專欄。

向海洋本人直接北京飛N市，之前跟著他跑風場出差的司機正好在新城基地，明天一大早司機會載著她和關景行出發。

趙一銘做事著實妥貼，他已和關景行確認好了行程。又貼心的在群裡給司機發了向思淼所在小區的定位。

向思淼早上六點半在小區門口等著就可以。

看到群消息的時候向思淼剛好在洗手台洗抹布，她擱下水盆，打電話和任蓓蓓說這事。

“蓓蓓，和領導一起出差，我該選副駕駛還是後座？選擇題好難啊。”

任蓓蓓：“親愛的，我覺得那都不重要，這一次你可以考慮選擇表白……”

向思淼顯然沒聽得進去，她看到了司機的消息，無比開心的說：“誒，鐘師傅是先接我誒。那我坐後座，把選擇題拋給他……”

問題解決，她愉快地端起水盆往樓梯口走。

關景行從洗手間出來，微愣了愣，把選擇題拋給他嗎？

向思淼向父母報備明天出差去N市，還熱情地擁抱了樊鳳岐：“媽媽你以前說的很對，真的是越努力越幸運。”

說完，一踮一踮地哼著小曲回房間收拾行李。

懵圈二人組麵麵相覷。

向東陽一臉疑惑地問老婆：“你說這孩子怎麼回事？上次出差耷拉著臉不情不願的，這一次怎麼就這麼興奮呢。”

樊鳳岐也挺納悶。

“誰知道。這才入職幾個月，都要出兩趟差了。你下回遇到微微問問她，當時給淼淼介紹工作時不是說了是個文職很清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