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11月13號晚,你襲擊了明雨桐,將其後腦重傷,而後和另一個人偽造了案發現場,說說,另一個人是誰?”
在另一間審訊室的是個年輕的女刑警,她拿著筆在白紙上寫了些什麼,見季飛依舊沉默不語,厲聲道:“現場已找出你丟掉的凶器,你還不說實話!”
警方抓到季飛後,他咬死不認當晚去了淺水灣,之後在幾番審問下,精神崩潰,言語紊亂,專業人員判定他被催眠。
加之季家在香林市勢力太大,各方壓迫下,季飛被送到了心理谘詢中心治療,直到今天早上才送回來。
往日裡張揚的燙發全被剃了,季飛的精神狀況比起前幾天還要差,他低著頭,身體幾近彎成了弓形,在黑暗中,他猩紅的眼睛布滿血絲,凸起的眼珠子快要爆了出來。
他沒吭聲,應該說從今早送進審訊室後,他的嘴巴一直沒長過。
或許有人和他說了什麼,又或許他心裡太過害怕,想要隱藏什麼。
女刑警的聲音緩了緩,“季飛,如果你現在坦白,將來還有減刑的機會,但你要是什麼也不說,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還年輕,你也不想一輩子都活在錯誤中,是不是?”
你也不想連累季家是不是?
如果你說了,你在學校裡做的事,我可以儘力幫你隱瞞,前提是,你要聽話。
陰冷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他的眼睛又瞪大了許多,不由捂住腦袋,慘叫了聲。
他死死咬著哆嗦著的唇瓣,直至咬出血也沒放開,從痛苦的呻吟中,模糊的幾字吐露出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天…明明是個意外。
十三號的夜晚來得格外早,不過六點半,最後一絲晚霞就由襲來的夜色吞沒了,小道上壞了幾盞路燈,季飛隻能憑著記憶,大致找到那棟樓。
他今天心煩意燥,想來找心上人說說話,哪怕是陪陪他也好。
但走到樓底下,他卻見到了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借著草叢的遮擋,那兩個人相擁在月下,親昵地靠近彼此的身體取暖,看著真讓人豔羨。
他快嫉妒瘋了。
可他不敢拿嶽黎怎麼樣,隻能將滿腔怒火發泄到另一個人身上。
不,不對,那是他的心上人,他怎麼會傷害她,他不過是想將人帶到小角落裡,和她好好談談最近發生的事。
沒錯,好好談談。
“臭婊·子,賤人!你剛剛和那個人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我,你有什麼資格背叛我!”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不會以為攀上了什麼高枝,就可以擺脫我?”
“我告訴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那天,一直心平氣和地和她說話,他從來沒有動過手。
“啪——”
“怎麼,和嶽黎就可以大庭廣眾之下恬不知恥,怎麼到我這兒就不行了?”
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做過。
他的回憶裡沒有血腥的一幕。
嘭——
是敲擊聲,是骨裂聲。
——
“有些人心中存在著階級意識,在和自己有關聯的人中,他會找到自己的參照物,不斷地比較,不斷地劃分,形成他心中所謂的階級。”
審訊室裡,陳警官聽了明初晞的話,問道:“就是你之前說的黑羊效應?”
“不,不太一樣。”明初晞搖頭,動了動手銬鉗製住的手腕,“我之前一直在想,既然是由愛生恨,為什麼會有人不記恨自己的情敵。”
作為劇情裡的反派人物,麵對男主逃離出黑羊的群體時,不壓製,甚至態度稱得上友好,中間夾著個女主,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太詭異了。
“現在我想明白了。”明初晞抬起頭,嘴角流露諷刺的笑,“那個人原本在季飛心中是最底層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的人都在受那個人影響,這時候,那個人的階級變了。”
“你繼續說。”
“陳警官之前不是說他受到了催眠,應該是有人刻意放大他這種情緒。”
四目相對,明初晞的聲音冷下去,“無能之人,會將刀刃伸向弱者。”
也就在此時,隔壁審訊室的女刑警敲了敲這邊的門,語氣很是輕快,“隊長,季飛他總算是招了。”
陳警官當即起身,和女刑警交換了眼神,低聲問道:“交代了什麼?”
“13號晚,他承認想要□□受害人,因受害人反抗,他憤怒之下出手襲擊。”說完,女刑警罵了句“畜生”。
陳警官皺眉,“還有呢?”
”沒了,其他他不肯說。”
眼見陳警官緊皺的眉頭可以夾死蒼蠅了,女刑警連說,“但,一組那邊有新的線索,他們查到了一個人,嶽黎。”
陳警官神情一滯,瞳孔驟縮,這個名字,他剛剛已經聽過了。
他轉身,就見明初晞笑得坦然,她說:“陳警官,祝你們好運。”
……
在香林市最繁華的地界,裴氏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整座寫字大樓,高聳入雲,硬生生將其他高樓壓了下去。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在玻璃幕牆上,如同點綴上萬般絢麗,隱約能看出很多樓層亮著燈光,今夜很多裴氏的員工在加班。
張秘書行色匆匆,上了電梯後就不停地看手腕上的表,直至亮起的數字停在“36”,他緊張的神色才稍有緩和。
他進了裴修琛的辦公室,開口第一句就是:“裴總不好了,今早香林第一中學死了人,警方在案發現場見到了明小姐,又將她帶到警局了。”
“什麼?”裴修琛捏緊了手裡的筆,壓下的眉眼滿是戾氣,“怎麼回事?”
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身上又冒出了這樣的嫌疑。
而這次的嫌疑,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死者是吳衿。”張秘書說道。
隻一句,裴修琛就猜出背後做局的人是誰,他狠狠折斷了筆杆,“誰給他的膽子,讓他把初晞扯進來的。”
張秘書低下頭,沒說話。
“翅膀真是硬了,做了這樣的事,剛剛回我消息的時候,一點也沒表露出來呢。”裴修琛輕蔑地笑了。
“裴總,要不要將人抓來?”張秘書問。
“抓?抓什麼?”裴修琛站起身,“這也太便宜他了,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可…”張秘書有些遲疑。
裴修琛冷眼看向他,“從他算計初晞的那一刻起,裴氏與他的合作已經結束了。”
“是。”
“先不管他,現在去警局。”裴修琛說。
“裴總,警方這次恐怕不會輕易放人。”
裴修琛要朝外走的動作一頓,他看向窗外流淌的車流,這些天猛然出現的不可控感,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跡越來越重。
“裴總,現在是和NHG集團合作的關鍵時期,若是事情敗露,恐怕會對合作產生不可預知的負麵影響。”張秘書又說。
良久,裴修琛又說了句,“去警局。”
他取了椅背上的黑色大衣,隨後披到了身上,“這麼晚了,不會有記者盯著。”
張秘書臉色有些複雜,“是。”
半年前,裴總突然變成這樣,現在是越來越讓人陌生了。
冬日的寒意漸漸滲透到了這個城市的骨子裡,到了夜裡,更是寒風呼嘯而過,馬路兩邊新植的幼樹左右亂晃,也不知能不能撐過這個冬日。
後座的車窗開了條縫隙,不斷有冷風鑽進車內,裴修琛失神地盯著手裡的報紙,任由指尖冷到僵硬,冷到發疼。
一個小時後,香林市公安局到了。
彼時,忙活一天的陳警官正準備吃個泡麵,隨便應付一下晚飯,聽到裴修琛親自過來,頓時覺得桌上的泡麵不香了。
他還未走出去迎接,便遠遠地瞧見裴修琛大步走來,挾著一身寒意。
“裴總怎麼親自過來了?”陳警官笑著伸手,和裴修琛禮貌地握了握。
“剛好下班,過來看看。”
兩人的笑容都很虛偽,至少在王洋眼裡是這樣的,他努力將嘴裡的麵包咽下去,麻溜地泡了兩杯茶來。
團團煙霧中,陳警官直截了當地開口:“裴總,這次案子複雜,明小姐嫌疑很大,一時半會兒確實走不了,還請裴總多體諒。”
見裴修琛的臉沉了下去,王洋默默伸出大拇指,佩服自己隊長的勇氣。
那些個媒體總說裴總有多溫柔,果然都是假的,這世上有錢人也這麼裝啊。
他在這胡思亂想,乍一聽到裴修琛開口回道:“我自然支持警方工作,這次來,隻是想見初晞一麵。”
陳警官搖頭,“不合規矩。”
“陳警官可以在外麵聽著,我不會說有關案子的事,初晞一直待在警局,會害怕的。”裴修琛說。
陳警官對“害怕”二字保持懷疑,但到底還是給了他這個麵子,上頭和裴氏有合作,不能把關係弄僵了。
審訊室在走廊儘頭,腳步聲由遠及近,能清晰地傳入室內。
哢——
審訊室的大門打開的瞬間,明初晞瞧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眼裡染上了些玩味的笑意。
“初晞,我來看看你。”
“你不該來這裡的。”以前的裴修琛可不會這麼沒有理智。
“初晞,以前的裴修琛或許不會來,但現在,我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