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響起了木地板被踩著的“咯吱”聲，一縷暗香伴著晃眼的光朝虞棉迎麵撲來。

虞棉眯了眯眼，見來開門的是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女人。

對方穿著身暗紋月白旗袍，挽起的發間插著根白玉素簪。眉眼帶笑，風韻中透著一股清麗淡雅的氣質。

女人往裡頭讓了讓，“快些進來吧，外頭雨大。”

陳朔點點頭，將傘插在門外便邁步進了屋。

虞棉照做後跟著人進去，卻是被滿屋擺著的各色插花給迷了眼。

“這裡不是咖啡館嗎？”虞棉嗅著屋中濃鬱的花香，禁不住問道。

“嗯。”陳朔點點頭，“不過是白天。”

“啊？”虞棉表情有點愣。

先前給他們開門的女人卻是笑了笑，接話道：“咱們這白天是咖啡館，夜裡卻是個花店。”

“這會還沒營業呢。”對方笑著，朝門上掛著“歇業中”的牌子示意了一下。

虞棉回頭看去，有些恍然。

“來了？”，驀地，屋中響起了一道陌生的男聲。

虞棉被嚇了一跳，側身看去。隻見對方正從拐角處探了顆頭出來。

青色的胡茬紮了一圈在男人下巴上，顯出點歲月的味道，卻仍掩不住對方英俊的容顏。

男人的目光在陳朔和虞棉之間掃過，笑著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我就說你小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他用身上的圍裙擦著手走到女人身邊，做出側身要跟對方耳語的樣子。

但話卻沒刻意壓低音量，“原來是帶了家屬。”

陳朔聞言咳了一下，“同學，借你這地補習。”

虞棉麵上紅成一片不好意思，心裡卻是又歎又喜。

唉。

哪那麼容易就成家屬的。

不過這也證明陳朔沒有帶她以外的女生來過這，多少讓虞棉暗自開心了一把。

對方能在流言滿天飛的時候，還選擇將她帶來朋友的店裡。

這是不是可以證明......

對於心中那百分之一可能性的猜測，虞棉感到很緊張。

臉也就更紅了。

女人見虞棉不好意思得緊，也就適時打起了圓場。

“行了，就你嘴貧。”她輕推了男人的胳膊一下，嗔道，“趕緊去端菜準備開飯。”

虞棉見兩人這親昵的狀態，心中猜測不是戀人就是夫妻。

男人果然收了打趣的心思，乖乖去了後廚端菜。

“還沒吃晚飯吧，”女人過來詢問道，“跟我們一塊吃個便飯？”

虞棉不知作何回答，素來拒人千裡之外的陳朔倒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虞棉有些靦腆地跟在陳朔後頭往裡走，心裡卻在瘋狂扣係統，“係統係統，這什麼情況？”

係統沉默了一會，被惱得煩了才扔出一句：[這對夫妻在最困難時以低價租到了陳朔的這間店麵經營，才得以維係住這個家。]

[自然與他感激親近。]

虞棉暗自震驚，“他這麼有錢？”

但轉念想到“舊愛們”昨日談及起陳朔的家世背景，又覺得沒什麼不可能的。

係統聞言頗有幾分酸溜溜道：[這裡到那~~裡，一整條街都是他名下的部分產業。]

虞棉：“.........”

好的！

虞棉摸著胸口發誓--

從今天起，她一定抱緊大腿，認真攻略！！！

虞棉正虔誠地發著誓呢，飯菜香就已經鑽進了她的鼻尖。

她肚子不受控地狠狠叫了一下，虞棉捂著臉，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女人莞爾一笑，招呼他們入座。

男人也正端著菜從小廚房出來，朝虞棉笑道：“都是些家常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味口。”

“反正這小子是挺愛吃。”男人把一盤蝦仁炒西藍花擺在陳朔麵前。

虞棉瞥眼看去，隻見綠油油的菜心上還掛著幾顆金燦燦的玉米粒。實在是很誘人。

男人叮囑道：“彆挑食。”

陳朔抿著唇淺淺地皺了下眉，卻也沒說什麼。

虞棉看著覺得新奇，想不到平日裡仙氣飄飄的校草大人，也會挑食。

被“管”起來，也是這幅有點委屈的模樣。

男人擺好菜，又將筷子遞給虞棉，“瞧我這記性，還沒來得及向你介紹一下。”

虞棉到了聲謝，伸手接過。

“我叫李暮，租下了陳朔的這家店麵做咖啡館。”李暮笑著介紹，又指向他身邊站著的女人，“這是我妻子，晗涴。”

虞棉趕緊回禮，“我叫虞棉。”

“是陳朔的......”她非常“恰當”地偷看了下陳朔，掐著大腿臉頰又相當“配合”地紅了起來。

有些靦腆道，“......同學。”

幾個小動作把純真少女的小心思表露無遺。

係統不想罵太臟，隻能在虞棉腦子裡冷哼：[......女人。]

陳朔也是聽得額角一抽，斜眼瞥來。目光直直落在虞棉還在掐大腿的手上。

虞棉不動聲色地抹了抹裙上被掐出的褶子，就當無事發生過。

“那你往後可要常來，”晗涴聞言掩唇輕笑，朝虞棉挑了挑眉示意道，“帶著陳朔一起。”

“李暮天天念叨著，就我們兩人吃飯太清淨。”晗涴看向李暮，“是吧？”

“對，對。”李暮立馬接話，“唉，人上了年紀就愛熱鬨。”

“我就做飯這一個愛好，”李暮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陳朔和虞棉倒上飲料，“想多做幾個菜，兩人又吃不完......”

李暮歎著氣，背影蕭瑟。

陳朔捏了捏眉心，無奈道：“知道了。”

李暮立馬樂嗬，一掃臉上陰霾，“你小子可彆出爾反爾。”

虞棉見狀憋笑。

看來大家都是演技派。

晗涴適時“調停”，招呼著大夥開飯。

虞棉見主家動了筷，這才忍不住往嘴裡塞了塊排骨。眼睛立馬一亮。

“還合口味不？”李暮笑著喝了口啤酒問道。

虞棉喜滋滋點頭，沒法張嘴，就隻能用伸手點讚來形容。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吃到過這麼好吃的家常菜了。

她上輩子自幼便是靠姑姑一家資助寄宿長大。

雖然姑姑姑父待她很好，但總歸少了一份獨屬於家的歸屬感。

所以拋開任務不說，她是真挺喜歡這個名為“歸巢”，也確實很有煙火氣的咖啡館的。

李暮爽朗一笑，有些得意地看了眼妻子，心情大好。晗涴也笑得有幾分無奈。

做飯的人被誇廚藝好，總是會比吃到好菜要更開心。

而李暮表達開心的方式，就是隨手給陳朔舀了一大勺蝦仁西藍花。

陳朔擰眉看著碗裡的菜，半天沒下筷。

李暮催促道：“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被迫“長身體”的陳朔掙紮著做了一會思想鬥爭，這才動筷將碗裡的玉米粒夾到一旁。

神情認真得就像在參加某個重要競賽。

虞棉看得目瞪口呆，感覺又好笑又有點被對方可愛到。

她忍了一下沒忍住，噗呲樂出了聲。

隨即將自己的飯碗推到陳朔碗邊，自然道：“給我吧，彆浪費了。”

話一出口，虞棉就愣了。

手還保持著推碗的動作，沒有收回。

一股異樣的感覺漫上她心間。

她這是怎麼了？

怎麼剛剛那話說得如此熟練？就好像從前也常說一般？！

李暮夫妻倆也都愣住了，齊齊朝虞棉看來。

隻有陳朔動筷的動作頓了一下，神色卻依舊平靜。

虞棉回神後老臉一紅，連忙往回扒碗。陳朔卻已經眼疾手快將碗裡的玉米粒都“倒騰”去了虞棉碗裡。

虞棉低頭默默扒著飯，再不敢“造次”。

係統對此現狀深表滿意，決定獎勵一天不懟她。

李暮夫妻二人吃得不多，全程一直笑盈盈地看著虞棉。

虞棉在倆夫妻包涵“慈愛”的目光下飛速吃了頓飯，便被陳朔“請”進了隔壁的小房間裡。

晗涴給他們送來了甜點和咖啡，也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替他們關好了門。

甜香充斥著封閉的空間，也驅散了雨夜的寒意。

虞棉不爭氣地有點害羞，今天居然沒能成功浪起來。

還是前天浪過頭了的緣故，現下兩人獨處一室總會讓她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在自習室時，那個尷尬的姿勢。

虞棉把課本都掏出來，時不時瞄兩眼陳朔。

對方倒是執筆寫寫劃劃，淡定得很。

虞棉喝了口咖啡壓壓驚，沒忍住試探道：“校論壇上的那篇貼子......”

虞棉沒把話說死，怕太尷尬。

但又怕自己沒表達清楚意思，所以隻有偷偷觀察起陳朔的神色。

陳朔聽後反應不大，甚至手中劃題的筆都沒停。隻淡淡道：“沒有的事，不必理會。”

虞棉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像是被兜頭澆下了一盆涼水。

即使追陳朔隻是她的任務，但被如此反複地否定，還是很搞心態的。

虞棉扯了扯嘴角，勉強點了點頭，“嗯。”

她突然就有些累了，興致缺缺。

這晚的補習，進行異常得平靜順利。陳朔一直在冷靜講題，而虞棉也真的在認真聽講。沒生半點其他心思。

兩人之間突然就多了層隔閡，變得疏離起來。

兩個半小時後，虞棉跟著陳朔出了店。

那時來買花的人卻不少，門口絡繹不絕。

李暮忙著顧店便沒出來送，晗涴倒是遞了簇小小的捧花送給虞棉當見麵禮。

虞棉伸手接過道謝告彆，匆匆離了店。

她想，她那時應該笑得很難看吧。

.

翌日，虞棉是被馮俞從床上搖醒的。

對方將手機懟到她麵前，戳開校園論壇網頁給她看。

虞棉打了個哈欠，才聚起焦看清上麵的內容。

仿佛是為了印證陳朔昨日的話。

發照片的那個博主把原先那篇貼子給刪了，同時還發布了一則道歉申明。

大致是在澄清事實，否認她與陳朔在一起了的傳聞。

這博主在貼子這麼火的時候猛然來這麼一出，就顯得特彆突兀。

底下的評論區更是炸開了鍋。

說什麼的都有。

這一波操作下，更是吊足了彆人的胃口。

“這到底怎麼回事？”馮俞有點咋呼，“你跟陳朔到底成沒成？”

她一指虞棉桌上已經被拆進花瓶中的捧花，“這難道不是陳朔送的？”

虞棉聞言想起陳朔昨夜的態度，頓時磨牙冷笑：“沒有的事。”

馮俞一秒收聲，趕緊招呼著舒筱雲默默退進了衛生間裡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