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知何時是來的,不算近但足夠聽清她剛才說的話。
周身的空氣像是凝固一般,陷入沉寂。
突然,“沙沙”的聲音響起,打破平靜。包藝可小幅度挪動,緩緩伸出一隻腳擋在薑朵的前麵,窩囊中帶著英勇。
與此同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像是衣料的摩擦聲,隻見宋洛後退了兩步,手臂擺動做出奔跑的姿勢,緊接著一個助跑衝過去,沒有任何預兆,當場拖走了包藝可。
“喂!你有病啊!”
尖叫聲由近及遠,不知被拖著走了多久,直到看不見兩人,宋洛才放開她。
“你神經啊!”包藝可轉身就要去找薑朵。
宋洛趕緊拉住她,“姑奶奶你快彆過去了,讓他們自己聊吧。”
“不行,萬一他欺負薑薑怎麼辦。”
“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們倆肯定有誤會,我們就彆過去搗亂了。我發誓,用我人格擔保,他絕對不會動手。”
包藝可這才消了念頭,奈何還是氣不過,狠狠踩了宋洛兩腳,“都怪你出的餿主意,還試探薑薑的心,試探你個鬼頭。”
宋洛自知理虧,痛到原地打轉也不敢回嘴。
北疆的天黑得很快,最後一點光亮消失在邊際線,餘暉消散,天色也暗下來,不一會竟飄起了雪。
隻剩兩人後氣氛愈發詭異,薑朵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敢動,有種背後蛐蛐被抓包的錯覺。
她這算是……自爆了?
莫名的,薑朵生出幾分心虛,特彆是對上那張沉到發黑的臉,宛如積壓在頭頂的暗夜烏雲,預示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木屋屋簷下的一排暖燈亮起,雪花有了形狀,散落在他的肩頭。他站在那,朦朧的光落在他半邊側臉,眉眼間似有寒霜,疏離而冷漠,又回到了生人勿近的姿態。
突然,許寂朝她逼近,昏暗的環境,壓人的氣勢,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第一天相遇的場景。
薑朵想躲,但全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一般,定在原地失了反應。隨著距離拉近,眼前的光一點點被吞噬,直至徹底被他的陰影籠罩。
沒對上預想的那雙寒眸,薑朵的目光落在他黑色的衣領,晃神間下巴觸上一抹冰涼,她倏地瞪大眼睛,被迫仰起了頭,毫無征兆的,如墨濃重的眼眸撞了上來。
像是被猛獸鎖定,隻一刻,薑朵就有些招架不住,她閃躲著目光,胡亂掃過許寂的鼻梁,最終落在他繃直的唇角。
指腹傳來的冰感仍在下顎盤旋,不知過去多久,一片雪花落在薑朵眼角,她顫動著睫毛閉上了眼。
同時,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從來就不喜歡?”
微微上揚的語調宛如石子墜入溪流,在心間濺起水滴。
“怎麼不說了。”許寂鬆了手,審視著她的表情,片刻後極淡地笑了聲,“新的借口還沒編好,要不再給你點時間?”
笑聲很輕,卻似針紮般落入薑朵的耳中,像是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的慌亂。
沒由來的,怒火占據了她的心頭。
壓抑幾天的情緒在此刻找到出口,薑朵直視著他的眼眸,“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從一開始就在騙你,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我說過我最討厭……”
“你最討厭彆人騙你,可是我已經騙了,從始至終都在騙你,那你現在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好了,反正你早就想這麼做了。”薑朵破罐子破摔,打斷了他的話。
許寂微微一僵,沉了眸,攥緊的拳頭咯吱作響,像是氣到了極點,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邁著大步走了。
薑朵還沉浸在情緒中,心臟怦怦作響,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遠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回神時發絲已沾上些雪,她這才收回目光,挪動僵硬的腿。
回去時包藝可正在房間發呆,見她回來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
“薑薑,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我們現在就改票回去吧。”
她說著就要去理行李,薑朵趕忙拉住她,“不用,我沒事。”
“真的?”
薑朵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影響包藝可的情緒,而且她也挺想學滑雪的,“當然是真的,我們明天請個教練吧,我倆一起學。”
兩人去餐廳吃完飯,又看了會夜景,回去洗漱完已經不早了,包藝可沾床就睡,薑朵卻久違的失眠了。
腦海中反複閃過晚上的畫麵,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在作祟,她的心竟有些發癢。
不得不承認的是,她今晚敢這麼說不僅僅是因為怒氣衝頭,更重要的是她相信她所認識的許寂不會這麼做,所以……就當接這個機會說清了也好,他們本就不該有太多的交集。
迷糊間,薑朵失了意識,再睜眼時四周是一片白牆,隱約能聞見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醫院?她怎麼會在這?
突然,門外傳來動靜。
“裡麵的醒了沒?”
“沒呢,剛看過,估計是麻藥還沒醒。這都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哪有這麼尋死的,不過命是真大,每次都給救回來了了。”
“你以為,也不看看那許總一年給院裡投多少錢,要是救不回來,李院長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許總?說的不會是許寂吧?
那這裡不就是……精神病院?!
驚呼聲引來了門外注意,薑朵連忙閉上眼睛躺好,聽到腳步聲逼近,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沒醒,估計是窗戶沒關好。你繼續說,那許總和她是情侶?”
“我覺得應該不是,聽之前照顧她的護士說,她平時挺正常的,但每次許總來她的情緒都特彆暴躁,又是摔又是砸的。本來測試達標可以出院了,又被關進重症區。”
“按你這麼說,兩人是有仇吧。對了,那許總長啥樣,我還沒見過。”
“他每月一號都來,今天沒準能見到,超帥,就是……”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薑朵猛地睜開了眼,眼中是未消的驚恐。
居然真把她關精神病院了,虧她還說他不是那樣的人,不行,她得逃!
薑朵站起來時身子還有些無力,她扶著牆緩了會,確認走廊外沒人後,往樓梯口走。
不料剛走拐角,竟迎麵撞上兩個護士,她胡亂抓了兩下頭發擋住臉,就在她以為自己成功混過去時,身後突然傳來喊聲。
“是薑朵,彆讓她跑了!”
心一驚,她邁開步子,飛速朝外麵跑去,然而身後的人很快就追了上來。
“薑朵,薑朵!”
沒跑兩步腳就慢了下來,心跳加速,耳旁的聲音越來越大,薑朵猛地睜眼,看著一旁的包藝可,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夢……
身體的疲憊感依舊很真實,她大口吸著氣,調整著過快的心跳。
“薑薑你做噩夢了,叫你好久都沒醒。”
薑朵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沒事,幾點了?”
“快九點了,吃完早飯就可以出發啦,對了,我們下午坐纜車看日落吧,一定比昨天還美。放心,這次我可沒叫宋洛他們,就我們兩個。”
包藝可特地強調了一句,生怕薑朵多想。
“好,滑完雪就去看日落。”
然而,現實總是比想象殘酷,日落的時間並不長,因此這個點的纜車正是搶手的時候。
包藝可:“沒有空車了,隻能拚著坐。”
“沒事,拚車也可以。”
薑朵倒是不介意,隻是……怎麼就剛好拚到許寂和宋洛了?
麵對薑朵的眼神質問,包藝可大喊冤枉,她發誓她沒和宋洛串通,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了,包藝可隔空朝宋洛揮了下拳頭,似乎在說“是你吧,敢跟蹤我們”。
宋洛縮了下身子,雙腳仿佛又開始作痛,慌亂擺手,快到晃出殘影。
薑朵僅剩的懷疑在看到宋洛的反應後消失殆儘,算了,就當是巧合吧。
匆匆掃過對麵的身影,她扭頭看向窗外,纜車緩緩駛出,已經能看到遠處被夕陽斜照的雪山頂了。
車內一片沉寂,仿佛回到了昨天四人對立而站的場景,氣氛莫名有些怪異。
就在空氣快到固住時,宋洛先忍不住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日照金山嗎,太美了。”
本來這兩天和他有點不對付的包藝可此刻卻積極地回應:“就是,多拍幾張發朋友圈。”
宋洛:“要不我幫你拍幾張?”
“你會拍嗎?”包藝可並不是很相信他的技術。
“當然,我可是我媽的禦用攝影師,她這麼刁的人都誇我拍得好,絕對沒有問題。”
“行吧,信你一回。”
得到包藝可的誇讚後,宋洛簡直不要太神氣,一時竟忘了些重要的事,招呼道:“我們四個來張合影吧。”
話落,纜車內頓時又陷入安靜,剛緩解一會的氛圍再次凝固。
包藝可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了。
當然,最尷尬的莫過於他自己了,就差當場咬斷舌頭了,斟酌半晌後他看向薑朵,“薑朵,要不我幫你拍幾張?”
薑朵擺手,“不用了,我不太拍照。”
“好吧,確實沒見你發過照片。”
拍照的話題終結,纜車才滑行到一半,沒人再說話,沉默中欣賞完日落,兩隊人各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