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麵鋪。
她記下這個站名。
另一邊,喻書蘭已經激情下單兩件。
盛未夏發現了,喻時除了很少關心這個妹妹,錢方麵非常大方,喻書蘭的零用錢多得不像話。
一條裙子50塊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看著這揮金如土的勁,店員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親切地服務起她來:“你買的這條牛仔裙真的,不是我說,整個京市沒幾條的!要是配上我們店裡這件無袖背心,那就活脫脫張靈玉啊!”
喻書蘭被哄得找不著北,正要繼續激情下單,被盛未夏輕輕一拉:“這種背心你已經有了。”
“我有……嗎?”喻書蘭一時間想不起來。
店員皮笑肉不笑地說:“剪裁和麵料,稍微有點變化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件衣服,我們可是香港那邊進過來的貨,絕對跟你在這邊買的不一樣!”
她要不這麼發揮,盛未夏可能還揪不住她小辮子,但這麼說漏了最大的馬腳。
她當即回了個虛偽的笑,果斷拉著喻書蘭走人:“不好意思啊,我們趕時間得走了。”
“唉唉唉,我們趕時間去哪啊?!”
出了店,喻書蘭甩開她手:“盛未夏,是你說的不逛商場,咱們來小店了,你又不買!我買你還攔著,那件衣服是香港進貨的!”
“你可真是人傻錢多。第一,香港地皮寸土寸金,很多加工廠在大陸,談不上什麼香港產的貨,第二,現在還沒回歸,兩地往來需要的手續不少,這種規模的小店妄想去香港進貨,那可有點兒癡心妄想了。”
盛未夏說這些話的時候懶懶的,但眼神確定,聲音平淡,通身散發著讓人信服的舒展和自信。
喻書蘭張了張嘴,一下子詞窮。
這種詞窮跟她在喻時麵前還不太一樣。喻時是氣勢上壓得她不敢說,根本沒辦法去細聽他話裡的意思,盛未夏卻是清清楚楚,以理服人。
“那就不買了嗎?可我覺得那家店衣服挺好看的。”她試圖爭取,“比前天那個百貨公司賣的好看。”
“買啊。”盛未夏倏然一笑,“但我們換個地方。”
她自己沒什麼想買的,但可以給張小春買幾件。
找到附件的公交車站,不出意外站牌上找到了八麵鋪這一站。
雖然心裡有八成的把握,但還是拉著喻書蘭去旁邊報刊亭買了兩張報紙,狀若無意地問老板:“勞駕打聽一下,八麵鋪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批發市場啊?”
“有!”那老板爽快地說,“布料市場,服裝批發市場,日用品批發市場,都在那一塊兒,大著呢!”
果然!
像剛才那樣規模的店,估計新款周轉得快,三不五時就要去進貨,坐公交車是最經濟實惠的方式。
喻書蘭還沒看出她的意圖:“我們乾嘛去啊?”
“去買衣服!”盛未夏一拉她手,跳上了正駛入站台的公交車。
過了早高峰,車上還有座,她帶著應該頭一次坐公交的喻書蘭坐在車後排座位上,旁側的風景和車內的情景一覽無餘。
喻書蘭嫌棄中帶著稀奇:“這車又臟又顛的,咱們乾嘛去啊?”
她聲音不小,檢票員射過來一道不滿的視線,罵了一句不知道什麼,盛未夏噓道:“待會兒讓你買個夠。”
半個小時後,兩人站在八麵鋪批發市場的大型拱門下。
說是批發市場,更像一個倉庫集散地,一排排的大型庫房頗有氣勢,而盛未夏要找的服裝批發市場,在其中鶴立雞群,是兩棟規模頗為可觀的大樓。
“這裡?”
她看著樓下穿流如織,但無一例外大包小包的人群,有序地打包著黑色編織袋稱重發貨的工人,還有巨大的堆著貨品送貨的車,嘴巴慢慢地變成了圓形。
喻書蘭終於相信,這真是來買衣服的。
盛未夏自己也是第一次到批發市場來,她拉著喻書蘭鑽進了進貨的人潮。
進了裡麵,更是彆有洞天。
一個一個鋪位緊緊挨著,掛出的樣品鋪天蓋地,雖然人多,但意外的是居然不嘈雜,人們報價砍價,靠的是比劃手勢。
空氣不太流通,喻書蘭一進門就開始抱怨:“這地方也能逛?”
但很快她的抱怨變成了興奮,“你看這件漂亮!哇,那條裙子,好像女明星張敏上雜誌穿的裙子啊!我要買!”
“先看看彆人怎麼買的。”盛未夏拉著人慢慢逛過去,漸漸在彆人談價的時候,裝作低頭看貨留意他們的話術。
“老板,這個價貴了。”
“你要幾手?”
餘光中,買貨的人比了兩根手指。
“兩手這個價不能低了。”
“那我要全色呢?”
“可以給你再低這個數。”
鋪麵老板在計算器上按了下,遞過去。
看來像在小店那樣買一件不太行。
觀察了幾個鋪麵後,盛未夏順手在樓梯口撿了兩個裝過貨的黑色垃圾袋,拿在手上。
“你要這個乾嘛?”
“裝。”
她遞給喻書蘭一個,“拿好。”
適當偽裝可以降低工作難度。
“這什麼啊?!”喻書蘭飛快扔掉,一臉嫌棄。
“你還想買嗎?想買就拿好。”盛未夏好不憐香惜玉地塞給她,“這是裝衣服的,不臟。”
一定有辦法隻買一件的。
她仔細觀察著鋪麵裡進進出出的人群,忽然發現儘頭有一家明顯比其他鋪子規模更大的店,門口有兩個塑料模特,此時店員正在上款,從模特上拔下來的衣服,似乎壞了,被扔在了門口。
有了!
雖然默認來這裡的都是服裝店進貨的買手,那總有剛開始做生意的,買不了“一手”隻想買一件陳列的?又或者店裡處理下來,碼數不全的呢?
“我看上那條裙子了!我要買!”喻書蘭指著眼前一家鋪子,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前。
“這條裙子多少錢?”喻書蘭開門見山。
店員瞥了一眼她們,忙著去照顧手上的生意:“45。”
45塊,比她之前在小店買的裙子便宜,但盛未夏知道,這不是真正可以成交的價格。
她順著又看到店裡滿坑滿穀的牛仔褲。
天氣馬上要涼了,小春應該會喜歡結實的牛仔褲。
“這一手幾個碼?”她指著掛在牆上的一條直筒褲問。
這種款式幾十年都沒太大變化,隻是沒那麼精細。
“三個,大中小。”店員終於睜眼看了她一眼。
同期國外已經有非常精細的分型尺碼,但這裡隻有三個尺碼,也意味著很容易能拿下。
她自己穿小碼,小春比她高壯,馬馬虎虎算大碼,多出來一件可以留著冬天套毛褲穿。
籌劃完畢,她便大膽說:“我要一手,給個價。”
對方從計算器上按了個數字過來,70。
那就是單價二十多塊,比小店便宜不少,但遠遠不到她的心理價位。
旁邊喻書蘭已經等得不耐煩,正要掏錢買下那條45塊的裙子,盛未夏便按了80回去,雙目平視對方:“一起。”
對方自然是沒一口答應。
但盛未夏說裙子作為樣品,效果好過來再進貨時,店員半真半假地鬆動態度,半推半就地賣給了她們。
80塊錢,三條牛仔褲一條連衣裙!
這個價格刷新了喻書蘭的價值體係,也對盛未夏刷新了認知,心服口服地把接下來的砍價選款重任,全部交給了她。
走完兩層,兩人手上的黑色垃圾袋滿了,裡麵裝滿了長袖短袖各種T恤,襯衫,牛仔褲,風衣,外套。
盛未夏的手上還拿了很多家批發店老板的名片。
算下價格,兩人一共花了1000多塊錢,但買的衣服足夠小春穿大半年。
盛未夏抬手看了一下時間,拉著人離開。
走出批發市場的時候,喻書蘭腿軟了,口乾舌燥,但一雙眼睛亮得跟燈一樣。
“絕了啊,好看又便宜!”她還沉浸在滿眼漂亮衣服裡,“我剛剛居然看到我50買的那條牛仔褲了,人家就堆在門口,6塊錢一條!”
她說完就意識到,很可能那家店就是在那堆貨裡挑的。
就有些生氣。
即便一向認為逛街浪費時間,盛未夏也感受到了花少錢買東西的快樂。
回去喻書蘭說什麼也不肯坐公交車了,盛未夏隻好在批發市場門口叫了輛出租,兩人回到牛耳胡同。
放下東西,她沒急著收拾衣服,而是看了眼BP機,十一點多鐘的時候,盛勇給她發消息說已經開完戶買完國庫券,價格94。
94,回京市可以大賺一筆差價。
她頓時高興起來。
“你傻乎乎美什麼呢?”喻書蘭提著一包衣服過來,站在門口扭捏半天,最後臊眉耷眼地說:“其實你用不著跟我這麼客氣。”
盛未夏:?
打車錢還是你掏的,我客氣什麼了?
看她還在那傻不愣登不接茬,喻書蘭隻好忍住害臊直說:“我意思是,你不用處處想著我,買衣服都帶我一件。”
她看過了,盛未夏幾乎每一款都帶了她的尺碼!
盛未夏一臉茫然:‘我沒帶你的啊,你自己不是買了很多了嗎?乾嘛還要給你帶?’
喻書蘭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你穿小碼,我穿中碼,你一買買一手,還說不是給我帶的?”
居然被誤會了。
喻書蘭一向沒什麼好話,大概又要挑她的刺了。
但盛未夏還是實話實說:“是給我好朋友買的,她馬上也要來京市上學。”盛未夏接過她遞來的袋子,這才有空仔細地看自己買的衣服。
“你……哼!”
喻書蘭愣愣看著她,鼻子忽然有些酸,連忙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