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喻時不遛它嗎?”

李師傅搔搔頭:“老板不遛它啊,烏彪的活動量太大,遛著玩哪夠,它得有活動場地。不過老板不出遠門就每天都來看它,這家夥粘人得很呐!”

他看著盛未夏,笑道:“上次阿九把它帶去是給您遛了是吧?那它是陪您玩呢!”

朦朧中,盛未夏意識到上次遛狗遇到喻時,是一種刻意安排。

他是對烏彪親近自己覺得蹊蹺嗎?

李師傅看她還有親戚在,打了聲招呼離開,呼喝了幾聲,把烏彪帶去另一邊。

但眾人,尤其是顧德勝夫妻倆,滿臉驚訝。

——盛未夏跟喻時有交情?

蔣薇轉動著清澈的眼睛:“表姐,你認識這家店老板啊?”

都聽見了,剛才那人說的是“老板”。

“不認識。”盛未夏不知道這家店算是喻家誰名下的產業,“他剛才說的,不是這家店的老板,是這條狗的老板。”

“啊?”

顧青葳扯了下嘴角,露出個乾巴的笑容:“姐,你什麼時候跟喻時這麼熟了?”

另兩個年長一些的表姐,滿眼好奇地也看著她。

喻時太出名了。

同一屆的故事可以寫成暗戀係列小說,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如今知道這個新接回來的表妹居然可能很熟,實在讓人無法不好奇。

“不熟。”盛未夏搖頭。

唯二的交集就是烏彪和喻書蘭了。

顧德勝剛剛伸長的脖子縮了回去,跟著心裡一落。

幾個表姐意猶未儘,打量過來的眼神都隱含期待。

逛了會兒園林,蔣鵬濤過來喊眾人進去,家宴準備好了。

他訂了個包廂,一共兩桌,裡麵做了些簡單溫馨的布置,按照蔣明智的要求掛了一條意蘊深沉的橫幅:

【明珠歸巢,前程萬裡】

眾人落座後,蔣明智舉杯站起來:“老爺子身體沒法參加,我就替他老人家簡單說幾句。”

他看著盛未夏,停頓片刻,“小夏回來了,她在外麵吃了十幾年的苦,但依然很有出息考上了大學。人一輩子的苦是有定數的,前麵吃了苦,那接下來就沒有苦了,誰給你苦吃,你姥爺,你舅舅,你爹媽都不許!”

雖然盛未夏對親情沒有過多的期待,但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有觸動的感覺。

於是她起身:“謝謝舅舅。”

顧青葳垂下眼。

手在桌下捏成拳,用力地控製著自己的呼吸。

大舅舅從未對她這麼親過,這麼多年的相處,比不過血緣嗎?

蔣秀荷輕拍她肩,打斷了心裡的思緒。

接著顧德勝在旁邊比了個手勢,讓她跟著站起來,一齊舉杯致意。

蔣明智對這份整齊頗為滿意,一飲而儘,“大家乾杯!”

桌對麵的蔣鵬濤挑了挑眉,沒看錯的話,這個才從鄉下回來的表妹剛才拿紅酒杯的手勢,可不就是上個月單位裡培訓過的動作?

除了單位幾個高乾子弟,沒幾個人能做出那份瀟灑精致。

“哥,這菜做得好漂亮!”蔣薇打斷蔣鵬濤的視線,又問盛未夏,“夏,他們這裡的菜是不是特彆講究擺盤啊?”

她指著一道蝦仁。

扁白的盤子裡,透明的蝦仁似雪一樣堆起,盤麵用綠色的豆蓉勾出來一片碧波。

讓人聯想起西湖的連天碧荷。

“我沒在這兒吃過。”盛未夏坦率地說。

“啊?”眾人目露質疑。

“是真的,顧青葳應該知道。”

顧青葳笑容有些僵,但還是很優雅地說:“是這樣,他們每道菜其實都暗含了一句詩。這份蝦仁的盤子邊上寫著呢: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引的蘇軾的詩。”

“原來是這樣,沒點文化還吃不明白了!”大舅母隨口問,“青葳下周就去英國了,東西都買好了嗎?我聽說,最好帶個鍋和變壓器過去,國外的飯又貴又不好吃。”

顧青葳:“嗯,媽都給我準備了。”

眾人的關注點又被引到彆處,盛未夏專心吃飯。

看得出來,最近煙波江南的大廚是跟芋頭杠上了,今天上了一道芋頭扣肉,肥美又酥軟。

但盛未夏牢記著自己上輩子是心梗猝死的,對血脂不好的東西一律不吃,筷子隻戳了幾口芋頭。

“上回你帶回來的芋頭糕也是煙波江南的?”蔣秀荷認出了桌上的同款糕點,指著問盛未夏。

“……是喻書蘭讓阿九給我拿的。”

本能地,她避開了喻時。

“原來你跟喻家二小姐也很熟啊!”心直口快的蔣薇說。

“……不熟。”盛未夏搖頭。

從哪個角度看,都不熟。

“哦對,上次青葳的派對,喻家來了好幾個人的,她們應該是跟青葳熟,畢竟是一個學校的嘛。”

蔣家二舅母白了自家閨女一眼,真是缺心眼,不知道這姐妹倆不太對付嗎?

但蔣薇沒接收到這信息,已經開始下一輪缺心眼:“對了,你怎麼又不要出國了?按你這個成績,申請學校肯定沒問題呀。”

“當然是留國內比較適合我。”盛未夏慢條斯理地喝湯,“舅舅說我以後都不吃苦,當然包括不吃出國的苦了。”

通宵趕作業和不好吃的白人飯,她是再也不想忍受了。

“說得對。”二舅母伸手過去擰了蔣薇一把,“吃你的飯,學學你表姐的吃相。”

今天的菜意外對胃口,盛未夏不知不覺有些吃多,吃到快九分飽的時候才放下筷子。

見眾人吃得差不多,蔣鵬濤起身去結賬開發票。

但一問服務員,說他們這間包廂的費用已經結過了。

“誰結的?”他一臉意外。

早就安排好,今天的開銷由他統一墊付,拿發票和收據清單再幾家平攤。

收銀員看了一眼賬本上的備注,說:“是我們老板直接簽單的。”

“你們老板?”蔣鵬濤更糊塗了。

煙波江南的菜不便宜,這一頓飯簽單的人情未免太大了點。

衝誰的麵子免單的?

可衝誰的麵子也不合適,這是他們家宴,哪能糊裡糊塗受了這份人情。

他們家都是體製內的,更不行了。

“不要簽單,我自己付。”他掏出錢包開始點錢。

“這……”收銀為難,“我們帳已經平掉了,沒辦法重新做。”

“我不管。除非你讓你們老板出來說清楚,為什麼給免單。”

她眼神閃了閃,低頭拿起電話:“那您稍等。”

不一會兒,阿九雙手抱拳,一臉愧色地出現在收銀台前:“抱歉抱歉,讓您誤會了。”

阿九這張臉在錦中市可以當做活名片,可偏偏蔣鵬濤是京市來的,並不認識。

“所以,您是不是搞錯了?”

“沒搞錯。盛小姐是我們書蘭小姐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來自家店裡吃飯,怎麼好讓你們破費?”阿九臉上的愧疚不是假的,愧疚在於,過於信任了這家店的經理。

蔣鵬濤愣住,剛才盛未夏明明說了跟喻家不熟,怎麼到人家嘴裡,成了好朋友?

他沉吟一會兒,抬眼看著對方:“那這樣,麻煩您跟我回一趟包廂,要是我表妹說可以,那就多謝你慷慨。”

阿九尷尬又無奈地一笑:“行。”

然後對收銀說,“讓你們經理過來。”

回到包廂把來龍去脈一說,眾人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顧家夫妻倆是震驚,顧青葳是僵硬和不可置信,幾個姑娘家則是羨慕中夾雜著佩服。

蔣鵬濤:“妹妹,你說怎麼辦?”

盛未夏搖搖頭:“阿九,這太貴了。”

阿九很少有詞窮的時候:“……餐飲的利潤還可以,您彆讓我不好交代。”

二房家兩個姑娘臉上寫滿了“說啊,向誰交代”幾個大字。

“……”盛未夏沒看賬單,但料想不便宜,“那要不,打個折吧?”

事已至此,回頭她再想辦法把這人情還給喻書蘭。

經理非常有眼色地從後麵探出半個身子:“打個六折您看行嗎?再附贈一張我們店的貴賓……”

卡還卡在嗓子眼裡,他看到盛未夏的瞬間,眼睛瞪得溜圓:怪不得要簽單了,這位他在二小姐家見過的!

他不會記錯的,他的眼睛就是照相機!

那天阿九說給二小姐貴賓點的菜,這不四舍五入一下,眼前就是貴賓麼?

盛未夏沒看到他瞬息之間變幻的表情,轉身問蔣明智:“舅舅,您看可以嗎?”

其他人當然無所謂,但得考慮蔣明智的崗位性質,不能出錯。

蔣明智思量了一番,點頭道:“既然是你朋友的心意,那沒關係。”

蔣鵬濤當下點點頭,掏錢包出去結賬。

“我想起來,你們說的喻家,是不是有個年輕人叫喻時的?”蔣明智問。

蔣薇伸大拇指:“伯伯,你可真是與時俱進,我們年輕人裡的潮頭兵你都知道。”

“倒也不是,我看過他寫的一篇關於對外貿易的文章,印象深刻。”蔣明智讚歎,“聽說還在上大學,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啊!”

“伯伯,那可是喻時啊!”蔣薇震聲,“京大風雲人物,聽說年底要去劍橋交換的!”

她忽然扭頭,低聲問顧青葳,“青葳姐,那你豈不是有機會在英國見到喻時啊?”

顧青葳斂著眉眼,克製著,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我學校離劍橋還是挺遠的。”

話題就此打住。

蔣明智以一番勉勵結束了今天的家宴,盛未夏收了幾個長輩的紅包,連蔣秀荷都準備了一條實心的金鎖,收獲頗豐。

眾人簇擁著她去停車場,顧青葳一個人綴在隊伍最後,抻了半天的嘴角終於緩緩落下來。

“嗯?你怎麼在這?”一道聲音從她頭頂落下,同時一隻手攔在了前麵,攔住她的去路。

熟悉的聲音讓顧青葳一頓,她抬頭看去,又看到了那張好像永遠玩世不恭的笑臉,和刻在臉上一樣彎彎的桃花眼。

是喻明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