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1)

電話那頭嚇了一跳:“老板,50嗎?”

“你聾了?”喻明達沒有耐心地摁斷電話,飛快跳上自己的車,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盛未夏還是第一次坐喻時開的車。

看得出來,喻書蘭也新鮮得很,不停瞟著單手搭著方向盤的喻時。

“書蘭,眼睛壞了就去看。”

“你彆凶嘛,哥,我們真去老師家裡?”

喻時的手不自然地換了個方向:“到了就知道。”

車最後停在了京市出名的景點白鶴池邊上。

喻時帶她們進了鬆花軒。

鬆花軒是一家飯店,在一個非常考究的四合院院落裡,從門楣到垂花門,都鏤刻著精致的店名。

“這是哪?”喻書蘭捂著嘴小聲問,“哥,老師也在這裡?”

“話多。”喻時冷淡地看她一眼,徑自往裡走。

進了內院,一個穿著斜襟大袖舊式襖裙的服務員迎麵而來,看見喻時轉身低頭領位。

三人最後落座在西廂房的雅間內。

窗花繁複,桌椅古樸,每個細節都完美複刻了古韻,讓人仿佛穿進了幾十年前的時空。

但桌上繡在屏風上的菜單,卻是中西合璧,有牛排,濃湯等菜點。

服務員垂手立於門邊:“三少今天吃什麼?”

看來在京市,喻家三少的名頭依然好用。

“盛小姐想吃什麼?他們牛排做得不錯,魚就一般。”

盛未夏不挑食,既然他都這麼明示了,便從善如流:“那就牛排。”

“哥,我想吃雞。”喻書蘭盯著刺繡屏風,說道。

喻時抬眼:“兩份牛排,一份雞,都上套餐。”然後看向正盯著刺繡屏風的喻書蘭,說,“兩份手工冰激淩,帶她去挑。”

“是。”服務員走到喻書蘭麵前,伸手擺出請的動作,“這位小姐,請。”

“好咧!”單都點完了,看來今天這頓飯的確沒有老師,喻書蘭很高興地跟著去了。

包間內忽然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盛未夏上一次跟他單獨碰麵,還是去退那兩隻銀器餐盒,說了不想欠他什麼。

這麼一想,有些尷尬。

她像蘑菇一樣不做聲的時候,一隻根骨分明,手背浮凸青筋的手出現在她麵前,喻時拎著一把紫砂提梁壺給她倒茶。

“上學感覺還好嗎?”喻時注意到她眼神飄忽,顯然在開小差,甚至在想該如何逃走,他便忍不住開口,拉回她的注視。

“好也不好。”盛未夏隨口答道。

“哪些不好?”

盛未夏鬨鐘閃過宿舍的片段,和同學的麵貌,坦白說:“跟彆人住一間寢室,還沒習慣。”

聽見這個回答,喻時看似不動如山的眉眼裡,閃過一絲困惑——從了解的情況看,她高中都是住宿的,照理不會因為這一點不適。

“那好的呢?”他用指尖推了推茶盞,“參茶。”

喻時的關切,讓她有種被長輩關心的錯亂。

見她不做聲默默喝茶,喻時接著說:“京師大的人文專業還是有優勢的,你除了本專業之外,還可多去聽聽其他專業的課,社會學,心理學,都是強係。”

他是因為喻書蘭不在,沒人可以聊學習了嗎?

但恰恰盛未夏壓根不想通過上學達成什麼成就。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隻想輕輕鬆鬆地過四年。”

盛未夏覺得,自己大概是今天講座台下最不知好歹的人。

不光在他講話的時候打瞌睡,還對學霸的勸學毫不領情。

然而喻時並沒有放棄,繼續追問:“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鍛煉身體,好好睡覺。”

她隨口答完,心裡覺得怪異極了。

他一個日理萬機,同時兼顧著大學課程和自家生意的人,閒來無事關心她上學的精神狀態做什麼?

喻時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我去……”她想說,我去看看喻書蘭,怎麼挑個冰激淩還不回來,不如不要了。

卻被喻時打斷:“想家嗎?”

她一愣,坦然地搖搖頭:“不想,你知道我的身世。其實我跟他們並沒有多少感情基礎。”

盛未夏在其他人麵前或許會打馬虎眼,但喻時太聰明了,沒必要。

沒想到喻時點點頭,給她又添了點茶,垂下眼淡淡地說:“你已經能自立,不用想著哄他們來換利益,人的精力和情緒都很寶貴。”

一陣非常陌生的酸脹感,很突然地充塞了她的心臟,讓鼻子都跟著酸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一點。

你要對自己好,你可以不哄著親生父母。

大舅舅對她很好。

那是因為蔣秀荷是他親妹妹,他希望她老有所依,加上自己長得像已故的外婆,去掉這兩點,她未必就比顧青葳在蔣家吃得開。

而對她好,最後的落腳點,都是你要對你親生的爹媽好。

成為一縷遊魂的時候,她在圖書館看到彆人翻看的一本書上寫著一段話,大意是,很多人都是自己成年後,把自己打碎了重新養一遍。

在社會的拳打腳踢,鼻青臉腫中,教會自己社會的規則,做人的規矩。

然後一點點把自己重塑,變好。

可是誰想這麼辛苦呢?

誰想走彎路呢?

她當時看到這段話,靈魂在顫抖。

就像此時,她仿佛整個人也跟著顫抖起來。

“謝謝。”她沉默著深呼吸,不讓脆弱的聲音暴露她此時的情緒。

喻時雙目看著她,聲音比起剛才更為低沉:“你在難過。”

“我沒有。”她答得飛快,心裡懊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麼一次次在他麵前失控。

她眼中攪動著的情緒,全部收入喻時的雙眼,他斂著眼睫,目光從她躲閃逃避的臉的上移開:“你說過不想欠我什東西,也不想惹什麼麻煩,那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可以直接跟我說。這樣,不算違背你說的規矩。”

盛未夏緩緩抬頭,對上他清冷而顯得尤為深沉的雙眼:“謝謝,但是為什麼?”

喻時從來不是一個爛好人,能從喻家那麼複雜的關係裡脫穎而出,不可能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即使他突發奇想做慈善,那麼身世比她複雜可憐的多的是。

她也不至於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是對她有什麼好感,已經年過二十的喻時,是錦中排行榜第一名的金龜婿人選,什麼樣嬌美的姑娘沒見過?

喻時:“書蘭一直都不像話,多虧你讓她改了很多。”

雖然聽起來像真的,但盛未夏覺得很牽強。

因為怎麼看,喻時都不想一個那麼關心妹妹的人——真要關心,不至於開學了他還沒找好高三的補習老師。

正當她覺得這個交談難以為繼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門被人拉開,喻書蘭雙手各捧著一個小瓷碗跑進來:

“盛未夏,這冰激淩特彆好吃,我已經替你嘗過了,給你選了香草,我吃草莓的!”

她如釋重負地接過來:“謝謝。”

緊接著傳菜員開始上菜。

因為喻時要求的一起上,本來很有儀式感的西餐,被整合成了西式快餐,一人一個紅木托盤就這麼水靈靈地上齊了菜。

“三位的餐已經上齊了。”

服務員帶上門退下。

喻書蘭挖著冰激淩,眼睛骨碌碌轉:“哥,這個鬆花軒,我還是第一次吃,是不是很貴啊?我剛看到他們中庭有白孔雀!”

“看跟誰吃。”

喻時垂著眼切牛排,切完自己那一份,又把餐盤跟盛未夏換過一份,接著切。

“什麼意思……”

還沒說完,喻書蘭瞪著他的手,像見鬼了一樣,“哥,你……你……”

居然給彆人切肉?

“閉嘴。”喻時冷淡地吐出兩個字,“不吃就走。”

“誰說我不吃!”

喻書蘭用叉子一把叉起雞翅,沒再問剛才的問題。

她不敢多說話,吃飽了抱著肚子等喻時吃完,然後是盛未夏。

她當然不敢說喻時怎麼樣,隻能呲盛未夏:“就那點肉,你吃那麼久,在學校也這樣嗎?”

盛未夏這才把參茶喝完。

牛排有些些油膩,參茶剛好中和了這份膩,讓她覺得脾胃很舒服。

“吃得慢一點對腸胃有好處。”

有過經常加班熬夜的經曆,就會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養生。

“那你同學肯定不等你!”喻書蘭忍不住倒苦水,“就像我新學校那些人,瞧不起人咋的……”

“不等也沒關係,去上學又不是去交朋友。”

盛未夏

“……欸?我覺得你說得對!”

喻時看她吃完,起身而出,聽見喻書蘭在背後邀請:“從這去牛耳胡同,不到一公裡,你陪我回去玩會兒吧,行嗎?”

“不去,我說了,還要幫羅老師翻譯。”

喻書蘭發出不滿的嘟噥聲。

三人出了門,正要上車,一陣連綿的犬吠聲響起,緊接著是阿九的訓斥聲:“彆跑了!你這是要我的命!”

這是……

盛未夏轉身,就看見烏彪撒開了四爪奔得飛快,把阿九扯得像一麵風箏,握著狗繩的姿勢很滑稽。

喻書蘭唰的一下讓開。

烏彪掙脫了狗繩,飛奔過來精準地衝到盛未夏麵前,堪堪刹停,斯哈斯哈地伸出滿是哈喇子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

“烏彪!你怎麼在這?”

盛未夏住校後,已經一連好幾天沒看到它,剛才還很淡的臉色頓時生動起來,她低頭看著深情的狗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頭。

“嗯?”喻時不輕不重地發出一聲,盛未夏掌下的狗腦袋明顯地頓住,偏過幾寸眨了眨看向喻時,嗚咽一聲往前幾步,蹲在了他麵前。

扭頭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戀戀不舍。

“真成精了!”阿九喘著氣上前,撿起狗繩。

“怎麼這時候遛它?”喻時皺眉問。

阿九微微低頭,自然的姿態之中帶著敬畏:“我待會兒出去辦事,回來估計得明早,先遛遛它,省得晚上在院裡嚎,最近脾氣大得很。”

說完,他看著盛未夏,從善如流地說出某人的心裡話,“盛小姐有空的話,能去牛耳胡同坐會兒嗎?它會聽話好幾天。”

烏彪唰地一下扭頭,濕漉漉的狗眼看著人,發出嗚嗚的祈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