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喻書蘭忽然發了脾氣。

但盛未夏接到羅巧容電話問她們還來不來時,還是去敲了東廂房的門:“羅老師問我們去不去,我是要去的,你題都做好了,還願意去嗎?”

喻書蘭正在氣頭上,眼淚直流,嗚咽出聲:“去,我不去,馬以舲那個壞東西又要說我什麼壞話了!”

聽聽,鼻涕音都出來了。

“……”盛未夏:“可是你這樣去,她更要說你不喜歡聽的話了。”

門裡麵哭哭啼啼沒停:“不,我要去,我不能叫她小瞧了!”

這點兒傷,新買的裙子也彌補不了!

不就是人家心裡沒想著她嘛,也不是頭一回了,可她怎麼就那麼難過?

一想起早上買這些東西時候說的話,她就難受。

“盛未夏,你買這麼多汗衫做什麼?大學生總該穿稍微像樣點吧?”

“T恤舒服啊,比如你白天在外麵穿洋裝,回家總想穿舒服的吧?”

——這難道不代表那幾件T恤裡,有給她買的嗎?

喻書蘭委屈得心都像被泡在眼淚裡,泡得皺巴巴的。

門開了,滿臉傷心的姑娘,臉上哪裡還有往日嬌蠻的樣子?

算了,盛未夏想,就算她又要說不中聽的話,就當哄孩子吧。

盛未夏背著手捏著衣料問:“你穿中碼嗎?”

小春喜歡穿寬鬆的大碼,她的確多了幾件中碼。

“對!”一說尺碼,就讓喻書蘭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氣憤地擺弄桌上的文具,弄出啪啪的聲響。

“喏。”盛未夏遞過身後的衣服,那是自己挑出來麵料最好的一件,手感像皮馬棉,輕軟又有筋骨,“我以為你瞧不上的,這件很舒服,你要不嫌棄可以在家裡穿。”

“遲來的真心比草賤!”

但喻書蘭拿到東西一下子止住眼淚,彆彆扭扭轉過身。

這是……要?

盛未夏歎了口氣,上前用手背蹭掉她臉上的淚痕:“我付錢的時候,你挑了半天毛病,我隻當你瞧不上。”

“那我不是替你著想嗎?你就這樣傷人的心……”

行吧,就算哄好了。

喻書蘭擦了把臉後,兩人又去羅家。

馬以舲果然瞧出喻書蘭眼睛紅得蹊蹺,猶豫了一會兒沒戳她肺管子,而是轉頭看著盛未夏,調換話題說,“夏,我同學她們都去做迎新誌願者了,你們新生應該可以進宿舍了。”

盛未夏看了眼喻書蘭,心裡鬆了口氣,心想正好有了離開牛耳胡同的台階,便說:“我是想著,正好也該去學校報道了。”

羅巧容把兩人一來一往的微表情看在眼裡,心裡有些想笑,但順著話說:“你的手續在辦了,可能軍訓前就能辦好,但現在去學校應該還是先去經管分配下來的宿舍。”

盛未夏預料到了:“我知道。”

她畢竟是上過一次大學的人了。

“其實今兒你不來也行,我們都快忙完了。”

“不是還有幾個短篇嗎?我可以帶點稿子回去。”盛未夏回去也該收拾收拾去學校的行李了,開了學可以在學校翻譯,還能打發時間。

羅巧容哈哈笑起來:“你要這麼說,我可不客氣了。”

她舉起手裡的稿紙,“三個短篇,全安排給你了,你們軍訓結束前能弄完吧?到時候一手交稿子,一手交轉係單。”

盛未夏自然沒推辭。

暑假的收尾,四人天天混在一起,臨到結束的時分,都品出點不舍來,連喻書蘭沒褪乾淨的紅眼眶,都不顯得突兀。

回到牛耳胡同,這種分彆像是加了催化劑一樣,一下子濃烈起來。

兩人正並肩從垂花門往裡走,喻書蘭忽然頓住,語聲哽咽:“我對你還不夠好?你就不能再住兩天嗎?”

盛未夏驚訝地偏過頭看向她,一時無言。

倆人前一番對話,還是去羅巧容家之前,不是快崩了,勉強哄好嗎?

喻書蘭劈裡啪啦發作,或者一句話都不說,她都不會意外。

可沒想到會是這樣……半撒嬌半撒潑的一句挽留。

見盛未夏不吭聲,喻書蘭急了:“我都收了那件衣服了!你給彆人買衣服,害得我自作多情丟臉,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還非要趕時間回學校嗎?”

盛未夏:……

真是孩子臉,一會兒一個情緒。

“可是我要軍訓啊,得先報到領衣服,已經比彆人晚了一天了。”

“那我題還沒訂正完呢……”喻書蘭悲從中來,喻時那張閻羅臉仿佛就在眼前,一秒鐘逼出貨真價實的淚花。

盛未夏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見過似曾相識的畫麵。

那時,她實在適應不了棒子國室友不分晝夜的生活節奏,想辦法在校外找了個半路合租,新室友各種合拍,著實過了一陣甜美的合租生活。

最後室友課程項目結束退房的時候,她也像現在的喻書蘭一樣,沒出息哭了半夜。

因為孤單,真的太孤單了。

喻書蘭不至於像她一樣孤獨吧?那麼多朋友……

可轉念一想,應該也是孤單的,畢竟此時此刻在這大大的四合院裡,隻有一個小小的她。

這麼一想,盛未夏心裡軟了一塊,伸手摸摸她的頭:“你彆害怕,這房子雖然很大,但是有烏彪,有阿姨,你不是一個人睡,而且派出所離這就幾百米,用你的話說,安全極了。”

喻書蘭的頭發跟她人不像,很細很軟。

摸起來讓人感覺非常乖。

畢竟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啊,盛未夏想。

“誰怕了……”喻書蘭彆彆扭扭地說了半句,卻沒有讓開。

說來也怪,之前止不住的委屈和淚泡,這會兒總算是止住了。

烏彪早就撇著眼睛坐院子裡看著兩人,聽見自己名字,唰唰撒開四條腿奔過來,奔到兩人跟前兩腳飛起搭上了盛未夏的肩。

狗嘴斯哈斯哈吐氣,伸舌頭舔她下巴。

不提烏彪還好,一提這狗子的名字,喻書蘭更自覺可憐,這狗她躲還來不及呢,可不敢像她一樣往前湊。

但人要開學,這誰也沒辦法,喻書蘭自我排解了一會兒,避開那張狗臉扭扭捏捏說:“那你把呼機號碼告訴我,再有,我要是找你,你可不許晾著我,你得一有空立刻給我打電話!”

“……好。”

盛未夏沒有不答應的。

除了把BP機的號碼寫給她,還在喻書蘭要求下,在通訊錄裡抄下了她東廂房的電話號碼。

等收拾東西才發現,賣掉半箱子衣服,她又買了一箱子衣服,行李箱不夠用了。

盛未夏無所謂,照樣用那個黑色垃圾袋。

等她關好門出來找喻書蘭道彆時,被立刻嫌棄:“你就這樣去學校?彆人會以為你是撿破爛兒的!”

“我自己知道不是破爛就行了。”盛未夏渾不在意。

喻書蘭翻了翻白眼:“你就村吧,也不嫌從這扇門出去丟臉,等著!”

說著,她去倒座房倒騰了一會兒,拎出來一個小箱子。

“這個看起來剛好夠。”她遞過來。

盛未夏一看這箱子,就知道是喻時的。

帶密碼鎖,金屬箱體,不像裝行李的,倒像她上輩子用來裝公章和合同的簽約箱。

她搖頭:“我就幾件衣服,太大材小用了。”

就這箱子的造價成本,夠買一堆這樣的衣服。

喻書蘭不乾,硬塞:“說了給你用你就拿著,我哥自己都可能忘了這東西,他重要的東西都放自己房間,哪能讓我碰?”

是喻時用過的?

那就更不合適了。

但喻書蘭不給她任何猶豫和思考的時間,已經搶過拿袋子一把撕爛,將衣服塞進箱子,行雲流水一般合起遞過來:“這樣才像樣嘛!”

她歪頭打量一番,對自己挑箱子的眼光很滿意。

在幾個箱子裡,選出了最好看的一個。

盛未夏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但喻書蘭已經讓人去把車叫過來,然後一把將她塞進車裡。

阿九笑吟吟:“盛小姐,好久沒見了。”

“是啊。”在四合院吃住了好一陣子的盛未夏有些心虛。

車剛開出牛耳胡同,她的BP機響了,是盛勇:

【剛剛賣了,今天九千。】

【包壞了,我先回旅店縫一下,到火車站買個新包再上車。】

盛未夏抬頭看天色,這個點去買包?

心裡估算了一下現在盛勇手頭的七萬多現金,一萬塊的重量一斤多,那七萬多加起來有八斤多的分量,用布的袋子,的確會磨壞。

用布包不合適。

她的視線落在身旁那個漂亮的箱子上,手指輕叩,傳來迷人的金屬聲——它一定很結實,它還有密碼。

它是喻時的。

可她應該買得起它。

“阿九,你車上是不是有電話?能借我用一下嗎?”

“當然。”阿九打開手套箱,拿出裡麵的大哥大遞過來。

她翻出旅店的電話撥過去,請前台叫盛勇下來聽電話,讓他彆去買,自己送一個過去。

講完電話,她閉了閉眼,下定決心一般輕聲說:“阿九,你能替我跟喻時說個事嗎?”

——不好意思,我用了你的箱子。(能說喻書蘭拿的嗎?不,不合適,事實就是她在用,這是她的事。)

——更不好意思的是,你能賣給我嗎?(聽起來有點離譜,但請相信我態度非常真誠。)

阿九麵露為難:“盛小姐,不是我推脫,我不敢傳老大的話,要不您還是自己跟他說吧。”

盛未夏啞然。

但這份啞然,在阿九那裡被解讀為默認。

很快,電話接通,聽筒傳來低沉的,很有辨識度的聲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