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修寧身著淺灰色衣袍,身姿挺拔如鬆。他雖然雙目失明,但是聽覺靈敏,可以通過響聲的頻率以及聲音大小,判斷出來人是誰。
謝霓裳的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響聲,燕修寧非常輕易的確認謝霓裳此時已經站到冷宮大門的後麵與他一牆之隔。
謝霓裳隔著門縫,輕聲說道:“燕修寧,這冷宮本就少有人來,你沒必要一直在門口站著,進來坐會兒吧。”
在冷宮裡呆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謝霓裳算是徹底摸清規律,幾時有侍衛巡邏,幾時有太監送飯,幾時就隻有她和燕修寧兩個大活人都一清二楚。
燕修寧兩個時辰內,冷宮周圍都不會出現除他們二人之外的一個人有,正好今天還要給謝霓裳送藥,他一個利落的翻身,動作輕盈流暢,進到了冷宮院子裡。
兩人進屋,謝霓裳請燕修寧坐下,瘸了一條腿的破桌子,被她墊上一片瓦片,勉強四條腿平衡,凳子也是破破爛爛,謝霓裳刷洗過後勉強算得上乾淨。
原先發現乾屍的那間屋子裡有兩個好一些的凳子,即便是乾屍被太監們處理掉後,謝霓裳依舊不敢踏足,她現在屋子中的這些零散家具是從其他幾間破屋子裡麵搜刮來的。
燕修寧把藥放到桌子上:“今天的藥。”
“我的病已經痊愈。你不需要再給我花錢買藥。”她撒謊了,她還是有些咳嗽,不過覺得不是什麼大毛病,不想因此再讓燕修寧破費。
燕修寧說:“太醫說了,吃藥要按療程。”
“哦。”謝霓裳有點慫地應下了。
“燕修寧,我想了個法子可以賺錢。咱們可以寫小說,然後賣給書局,定能賺不少錢。”
燕修寧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看不出是反對還是同意?
謝霓裳等了幾秒鐘,見燕修寧沒有發表意見,繼續說下去,描繪他們兩個成功賺錢的美麗藍圖:“我不識字,需要你來寫字,我們可以五五分賬,六四分賬也行你六,我四,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可以攢下一筆錢,說不定還能賺出買宅子的錢呢。”
謝霓裳不知道,其實他上次花燈節去換衣服的那座宅子就是燕修寧幾年前買下的房子。
燕修寧對錢財並不看重,與錢財相比,他更加看重自由,皇宮是一個充滿爾虞我詐的是非之地,他想要離開,隻是眼下沒有合適的時機,他不得不再蟄伏一段時間,將來一旦找到機會,他不可能繼續留在皇宮之中。
他離開皇宮自然無法給謝霓裳照料,謝霓裳如此時若是真的能賺上一筆小財,把錢存下將來賄賂一下新的守門侍衛也不至於過得淒慘悲涼。
他緩緩開口:“那便試試吧。”
話說出口,謝霓裳開心雀躍,男主有些不可思議,他方才是在為謝霓裳的將來考慮嗎?他可是一向隻關心自己從來不會在意彆人的性格。燕修寧想不通,自己突如其來的變化。
謝霓裳說乾就乾。在桌子上麵攤開紙張以及擺放筆墨。
燕修寧看著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若有所思:“你前幾日找我要筆墨紙硯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想好了?”
謝霓裳幾乎不對燕修寧開口提要求,燕修寧給她送什麼藥,她就喝什麼藥,給她帶什麼食物,她就吃什麼食物。那天卻破天荒的開口提想要東西,燕修寧以為會是衣服棉被,又或者是炭火暖爐,沒想到謝霓裳朝他開口要筆墨紙硯,原來是早有計劃。
謝霓裳尷尬地笑了兩聲:“我怕你不願意,糾結了好幾日才敢開口和你說。”
燕修寧:“下次有事你可以直說。”
謝霓裳問:“我直說,你就一定會答應我嗎?”
燕修寧冷漠回答:“不一定。”
不一定,你說什麼呀!
謝霓裳被燕修寧的話氣到,當著他的麵湊近半個身子,做了一個吐舌頭的鬼臉,燕修寧毫無察覺。
謝霓裳開始口述,燕修寧負責謄抄。燕修寧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寫。
謝霓裳選擇的故事是白蛇傳,淒美又纏綿的愛情故事總是能更容易的走進讀者的心房。她口述的速度很快,謄抄的人需要馬不停蹄地追趕謝霓裳的語速。
沒過多久,燕修寧便感覺腰酸腿痛,他放下筆,單手揉了揉肩膀。
謝霓裳見狀,連忙起身,走到燕修寧身後。她伸出手,略顯生疏地幫他捏起了肩膀。她的手法雖然不夠嫻熟,但是每一個力道落到燕修寧的身上時,燕修寧都會感覺有一瞬間的舒爽放鬆。
謝霓裳提供按摩服務的同時,還不忘了開啟誇誇誇模式。她一邊捏肩,一邊說道:“燕修寧,你的字寫得真好,筆鋒剛勁有力,字如其人。”
燕修寧的字和她筆下的毛毛蟲相比,簡直就是書法藝術品。還不光是他的字好看,他提筆寫字的手骨骼勻稱細長。除了手掌上那一層薄繭,完全是可以在現代當手模的料子。
燕修寧繼續提筆寫字,謝霓裳按摩不停止,還需要十分注重手中的力道,要是重一下,燕修寧的手一哆嗦,一張紙就全廢了。
燕修寧寫到最後幾頁時,謝霓裳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力氣也快用儘了,仍然不敢鬆懈。
“寫完了。”燕修寧寫完最後一個字,將毛筆放回筆架上。
謝霓裳拿起紙張端詳,喜悅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疲憊。
“燕修寧,咱們托人把這書帶到京城最大的書局去,隻要放上半日,定會有人來尋下冊。到時候,咱們就把下冊賣出去,肯定能賺得盆滿缽滿。”謝霓裳興奮地說道。
她叫燕修寧囑咐書局的人,一定要小心對待稿子,他們抄寫一份費時費力,花了不少心思,可不能因為書店活計的粗心大意弄丟或者弄臟了。
燕修寧按照她的方法,托人將書送到了書局。正如謝霓裳所料想的一樣,白蛇傳這本書一放到市場上,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許多人都被書中許仙和白娘子的經典愛情故事吸引,翹首以盼下冊。
書店老板看到此書如此轟動,自然不會放過發財的機會,於是脫。給作者捎話希望能儘快寫出下冊,價錢好說。
燕修寧把這個消息轉達給她時,謝霓裳開心的不得了。
燕修寧從懷裡掏出銀子,說是定錢的時候。謝霓裳更是開心到快要飛起。
她開心地數著,然後分成兩份,將其中一份推到燕修寧麵前:“五五分賬。”
接著,她又從自己的銀子裡拿出一塊,放到燕修寧手中:“這款銀子給你,你托人幫我買兩件過冬的棉衣吧。”
燕修寧答應了她的請求。隔了一天,新棉衣就被送來了冷宮。
兩件素色棉衣,一件藕色,一件淡紫色。謝霓裳看著新棉衣迫不及待地想要試穿,她看了看正在旁邊坐著的燕修寧,心想要不要把他趕出去?
他雙目失明,出不出去,好像不要緊,謝霓裳想通後便當著燕修寧的麵脫下了舊衣。她動作迅速,絲毫沒有在意男女之防。
燕修寧對眼睛本來就是自己動了手腳,隻加了不到半個月的光景,後麵全是在裝瞎。
他瞧見謝霓裳當著自己的麵脫得精光,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羞澀的紅暈,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杯子裡的水灑落在桌子上,手被燙了一下,連忙鬆開水杯,水杯瞬間滾落到地上。
謝霓裳聽到動靜,回頭問道:“燕修寧,你怎麼了?”
謝霓裳胸前的扣子還未係好,能若隱若現地瞥見半片春光。
“沒什麼。”燕修寧說,“今天水太燙,我沒注意,一不小心燙到了。”
“是燙到手了嗎?”謝霓裳跑過去查看燕修寧雙手的狀態。
燕修寧的右手食指微微泛紅,所幸沒有被燙起水泡。
“疼嗎?”謝霓裳捧著燕修寧的手,“我給你吹一吹。”
她對著燕修寧泛紅的手指輕吹了兩口氣。燕修寧很不自在,想要抽回手,結果在抽回的過程中,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身體。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趕忙收回手,說道:“不疼,不需要吹。”
謝霓裳覺得男主太逞強了,手都燙紅了,怎麼可能不疼?她又去外麵打了一盆涼水,讓燕修寧將手放在涼水裡麵降溫鎮痛。
等燕修寧把手泡入盆中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未穿好。謝霓裳努力想將衣服扣子扣上,可惜這件藕色棉衣,胸前的扣子無法係上。
她從來沒有為無法穿上一件衣服而感到如此的傷心難過,在冷宮之中,好不容易得了一件新衣服卻穿不上。
謝霓裳把淡紫色的棉衣放在身上比量了一下,似乎比偶色棉衣的尺寸大一些,她迫不及待地試穿淡紫色棉衣,絲毫沒有注意身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
好在淡紫色棉衣合身,若是兩件棉衣都不合身,謝霓裳可真是要難過死了。
由於燕修寧的手燙傷了,謝霓裳準備休息兩天,等燕修寧手上的傷痊愈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