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一揮手,燕修寧心領神會將三人提溜回了原本的小船。
燕修寧沒有立刻離開,他按著太子的意思調轉方向,劃動船槳,把一家人送回到了出發的碼頭,全程沒有一句話,像一個冷麵閻王,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謝霓裳一家麵如死灰。他們知道,這次逃跑徹底失敗了。他們從碼頭回府的路上都沉默不語,隻有謝母的啜泣聲在空巷子裡回蕩。
謝霓裳回到府中,看著熟悉的環境,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沼澤地。她的處境又回到了最初,甚至更加糟糕。
謝父謝母兩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他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燃起了鬥誌,在這一夜被徹底澆滅。
謝霓裳站在閨房的窗前,望向天空中的一輪圓月,心中無限感慨。
為什麼偏偏她穿越?穿越就算了,還整了一個地獄開局。整了一個地獄開局也算了,她為什麼沒有係統啊?
這和她之前看過的爽文根本不一樣。
謝霓裳對著月亮瘋狂呐喊,希望上天能賜給她一個金手指,喊了一個時辰,也沒有任何反應。
謝霓裳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去晉王府赴宴的命運。
她一身素衣,獨自一人踏入王府,在丫鬟的引路下進了王府花園。花園中繁花似錦,牡丹嬌豔,蘭花清幽,芍藥芬芳。各色花卉都能看出精心打理的痕跡。亭台樓閣有致地分布其中,涼亭前的假山上有潺潺的流水,一旁的湖泊中有錦鯉嬉戲。
園中早已坐著不少和她一樣被邀請而來的名門貴女。貴女們穿著打扮各異,臉上卻都帶著幾分恐懼。謝霓裳找到位置坐下。
隔了一會兒,隨著一聲通報,晉王妃和晉王世子一同入場。眾人紛紛站起身迎接。
晉王妃身著一襲金絲縫製的孔雀長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發髻上更是帶滿了金飾,不由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響聲,儘顯雍容華貴。
晉王世子則身穿一件紫色的錦袍,緊跟其後,一雙桃花眼,透著一股玩世不恭。
眾人向王妃和世子行禮,禮畢,重新入座後,世子嘴角勾起一抹笑,開始和各位姑娘搭話,言語之間儘顯輕佻。他的目光在每一位姑娘的臉上遊走,像是野狼在審視自己的獵物。
在座的諸位姑娘都感受到了不適,可是沒人敢說出來,她們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自己足夠幸運,不會被晉王世子選中。
“今日難得各位姑娘齊聚,不知姑娘們都有什麼才藝,也好為這賞花宴助興。”晉王妃漫不經心地說道。
無人應答。
“各位真是太謙虛了。”晉王妃嘴上在誇讚,其實已經不耐煩了。“既然各位姑娘都如此謙讓,那就按照順序來吧。”
謝霓裳同情坐在最靠前位置的姑娘。
第一位姑娘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走到花園中央的空地上起舞。她的舞蹈動作輕盈靈動,但是不能察覺到跳舞時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影響了舞姿的曼妙感覺。
接下來的貴女們依次表演,內容嘛,繞不出四個字“琴棋書畫”。
很快,就輪到了謝霓裳。她心中叫苦不迭,她沒有任何才藝,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不會下棋,不懂樂理。她在記憶的海洋中快速回憶起《阿裡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並在心中對其進行了本土化改編,讓這個故事說出口時,更加合理。
“有請謝小姐,登台表演。”王妃身後的管事喊到了謝霓裳的名字。
“謝小姐,可是以琴藝聞名京城的謝靈。”
還沒等謝霓裳回答,管事替她向晉王妃回複道:“正是,謝靈謝小姐。”
晉王妃忽然提議:“昌兒,謝小姐,琴藝高超,不如將你珍藏的那把天下無雙的焦尾琴拿出來一用可好?”
“好,來人去取焦尾琴。”燕王世子答應的爽快。
晉王府下人的動作極快,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將琴抬到了謝霓裳麵前。
謝霓裳看著麵前的古琴,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原主以琴藝聞名,她這個穿越而來的冒牌貨可對琴藝一竅不通。
謝霓裳硬著頭皮坐到琴前,看著那琴弦,腦海中一片空白。突然,她想起了一首自己唯一會的曲子——《一閃一閃亮晶晶》。
她咬了咬牙,心想死馬當作活馬醫吧,便開始彈奏。簡單幼稚的旋律在花園裡響起。
所有人都將目光向她聚集。謝霓裳的心跳陡然加快,原本緊張的心情更加緊張。更糟糕的是,第一句還未彈完,隻聽“啪”的一聲,琴弦斷了。謝霓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晉王世子收藏的絕世古琴。
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次死定了。
謝霓裳抬頭時,晉王世子正瞪大雙眼,目瞪口呆的盯著他。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她望著那斷了弦的琴,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慘的結局。
周圍的貴女們都驚慌失措,麵帶恐懼,還有一些人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王妃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她是世子的繼母,雖得王爺寵愛,但是多年以來膝下無子,因此,想要討好世子,鞏固地位。今日的賞花宴便是她的主意,原本想著投其所好,沒想到弄巧成拙,他最喜歡的琴被弄壞了,必然會發脾氣,她的日子也不會消停。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弄壞世子的愛琴!”王妃怒喝道。
謝霓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說道:“王妃恕罪,世子恕罪。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
給一個剛見麵不到一個時辰的女人下跪,有傷自尊心,但在生命麵前謝霓裳顧不上什麼自尊了。
“來人,拖出去。”晉王妃發號施令。
世子卻擺了擺手,衝到一半的下人退了回去。
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謝霓裳麵前。他蹲下身子,用右手抬起謝霓裳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冰冷的玉扳指接觸到謝霓裳下頜的皮膚,又涼又硌。
謝霓裳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被打,被殺,被折磨……
周圍的貴女們都屏住了呼吸,花園裡安靜得隻能聽到謝霓裳急促的心跳聲,甚至還有幾個膽小的貴女,直接將頭轉了過去,不再看他們二人。
晉王世子緩緩吐出:“一閃一閃亮晶晶。”
謝霓裳過度緊張,大腦沒有辦法思考,脫口而出:“滿天都是小星星。”
晉王世子一臉激動神情,終於,他終於找到了同類!礙於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方便袒露自己的身份,他很快收斂起來。
“今日賞花宴就到此結束吧。”他道。
晉王妃一臉懵,平日裡丫鬟小廝做錯一點事,世子都會生氣。今日最心愛的琴被人損壞了,沒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太反常了。
晉王妃回過神來,仔細端詳謝霓裳的麵容,柳葉眉,杏仁眼,皮膚白皙,盈盈細腰,美人中的美人,極品中的極品。看來是世子相中了這位謝小姐。
世子在她舉辦的賞花宴上有鐘意的人,她的功夫沒白費。
晉王妃吩咐下人把各位貴女送回各家府邸。
謝霓裳後知後覺,一個古代人怎麼會知道白熾燈呢?晉王世子必然也是穿越者,在聽到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曲子,猜到了她的身份,再次進行確認。
可是為什麼世子在她回答完問題後,轉身離開了,而沒有和她繼續詳談呢?
謝霓裳帶著滿身的疑惑回了謝府。
謝父謝母看到自家女兒平安無事的回來,喜極而泣。當即就去給謝家的列祖列宗上香磕頭,感謝祖宗保佑。
謝霓裳被拉著給祖宗排位,磕了三個響頭,全服上下都沉浸在歡樂的氛圍內,唯獨謝霓裳夜不能寐。
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穿越者,就算不成為朋友,怎麼也應該相互交流一下經驗吧?
半夜三更她睡不著時,一隻信鴿落在了閨房窗前,鴿子鳥喙有節奏擊打門窗。
謝霓裳舉著蠟燭照明,鴿子腿部拆下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寫了一個見麵地點,沒有落款。
謝霓裳的直覺告訴她,這紙條是晉王世子寫的。她穿上衣服偷偷溜出戲服,準備一探究竟。
謝霓裳在一處私宅見到了等候已久的晉王世子。
“你是穿過來的?”儘管謝霓裳在心中已經確定靖王世子是她的老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希望能夠聽到確切的回答。
“嗯,和你一樣,是從現代穿過來的。”
晉王世子在花園裡聽到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曲子時,內心猶如洶湧的海浪,恨不得立刻衝到謝霓裳身邊,但他不能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來,表麵仍保持著鎮定。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謝霓裳想和靖王世子抱頭痛哭,奈何兩人不太熟悉,不好意思。
內心狂歡過後,兩人很快恢複了尷尬,四目相對,謝霓裳有許多問題想問,她按捺住自己想提問的嘴,從相互認識開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謝霓裳。”
“燕世昌。”兩人握手以示友好。
交換了名字,就算是相互認識,謝霓裳開始提問:“你有係統嗎?”
“沒有。”
謝霓裳有些失望。
“我是三日前穿越過來的,你是什麼時候穿過來的?”
“半年前。”燕世昌說。
“那你是前輩啊。”謝霓裳半開玩笑地說。“和我講講這個時代的事情吧,我自打穿越以來,每日裡都想著怎麼躲著你……啊不對,是躲著晉王世子原主,沒機會好好了解。”
謝霓裳和原身有一部分記憶融合,剩下的大部分記憶缺失,所以他對這個時代所知甚少。
燕世昌否定了謝霓裳:“我們不是穿越,而是穿書。”
“你是說我們穿進了一本小說。”燕世昌的話完全顛覆了謝霓裳的認知。
“沒錯。”
“我們穿進了什麼小說?你是男主嗎?有金手指嗎?”謝霓裳連環提問。
如果燕世昌是小說男主,她就要抱大腿了。
“我們目前所在的這本小說叫做《我成了太子殿下的心尖寵》,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說,男主聽名字就能猜出來吧。”
“男主是太子,女主是林知秋,這本小說主要講兩人一生虐戀。”
謝霓裳想起在船上看到太子摟著一個藍衣女子,毫無疑問,藍衣女子就是林知秋,那一夜,因為逃跑緊張,沒能好好觀察二人,如今細細回想,二人的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咱們兩個分彆是什麼身份呀?”
燕世昌一臉生無可戀地說:“我是男二號兼本書反派之子,搶了男主的女人,還想謀朝篡位,一開始男主羽翼未滿,隻能和女主私下偷情,男主一邊給我戴綠帽子,一邊奮發圖強,終於有了自己的勢力,鏟除了我這個亂臣賊子。”
慘死的男反派,謝霓裳還想抱大腿呢,抱什麼抱啊,和反派抱到一起隻會死的更早。
燕世昌繼續說:“書中對你的描寫不多,你是世子原身相中的眾多女人之一,想等你及笄後娶回王府做妾。結果皇帝先一步把你選入宮做妃子,皇帝駕崩,太子賜死你給皇帝陪葬。”
謝霓裳聽完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老天爺搞什麼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伴,結果兩人的身份都如此悲催。一個女炮灰,一個男反派,兩個人加在一起就是四個字“不得善終”。
麵對兩人必死的結局,謝霓裳對未來的生活提不起任何希望。
燕世昌見謝霓裳不再提問,以為她沒有了其他想了解的東西,開始訴說自己的想法:“如我所言,我們二人在書中的結局實在淒慘,可是我們不是書中之人,憑什麼按照紙片人的軌跡活一生,我們要把命運把握在自己的手裡。”
“改變命運?”謝霓裳有些懷疑,先前她以為自己是穿越,一切都乾坤未定,可他們是穿書一切的事態發展,都是按照書中軌跡來進行,僅憑他們兩個人能改變能改變故事的走向嗎?
“沒錯。”燕世昌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