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沉默著翻過這幾條聊天記錄，一時間有點懷念。

整整半年沒聽賀嵐罵過她了。

她這就提點兒無理要求，給賀嵐惹生氣，讓賀嵐罵她幾句。

[私聊]不可控因蘇：賀嵐，我要參加交友綜藝了，你陪我一起參加吧！

電梯下行，信號變差，聊天框後證明網速不佳的小圈圈轉了半天。

電梯門到達一樓並打開。

蘇虞抬頭，正對上了那張不常碰麵，所以常見常新的帥臉。

也是同時刻，對方口袋裡傳來“叮”一聲接收到新消息的提示聲。

蘇虞很快循聲看向賀嵐的西裝口袋，見對方沒有拿手機的打算。

她視線才一點點上移。

賀嵐今天穿著件，沒有一絲褶皺的米白色西裝，搭配同色係的領帶上，淺鵝黃色領帶夾倒是像點睛之筆，一下兒讓他整個打扮顯年輕了不少。

可即使打扮再靚麗，看見他那張板起的冷臉，也會覺得此人矜冷如高山鬆柏，遙不可攀。

尤其對上他那雙瞳孔顏色偏淺的丹鳳眼，那種拒人千裡的氣質簡直達到了頂峰。

“賀嵐！你怎麼會等在員工電梯前呀？”

賀嵐沒有第一時間搭理她。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半年沒見麵，賀嵐又忙工作忙得腳不沾地，所以不記得她了？

她立馬拔高了幾分音量：“賀嵐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賀嵐薄唇微微揚起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小聲點，才180天沒見，我不至於這麼短時間內耳聾。”

他色澤淺淡的眸瞥她一眼，收回目光補充：“也不至於車禍失憶，倒是你看起來過得不錯，嗓門養得這麼大。”

他冷嘲熱諷的話還沒說完，蘇虞就邁出電梯，不管場合地撲到了他身上，來了個親切無比的熊抱。

賀嵐下意識扶住她腰，不讓她因為激動撲偏而摔倒。

賀嵐太高了，蘇虞抱他脖子還要墊腳。

“賀嵐，你好香呀，噴的什麼味的香水，還是體香呀，彆的地方也這麼香嗎，我聞聞？”

眼看著她墊著腳，雙臂掛在他肩膀上，就要湊近他脖子，賀嵐忍著心口翻湧向上的潺潺情愫，拎住了她命運的後脖頸。

“這是在我公司，收斂一點。”

“啊，對哦。”

柔軟溫暖的軀體離開他的懷抱，賀嵐卻莫名察覺到心間閃過一瞬痛意。

他早了解，蘇虞這種憑借看表情判斷彆人喜怒的人，是察覺不到他心底的痛苦和酸澀的。

蘇虞退後半步，還好心幫他整理了下褶皺的西裝。

她慢半拍發現賀嵐身後跟著四個保鏢四個特助。

“你接下來要忙工作嗎，那我先走嘍？”

賀嵐卻說：“最近沒什麼好忙的，工作都處理完了。”

蘇虞點點頭：“原來隻有我倆戀愛的時候，你才最忙呀……”

“那是巧合，算了。”賀嵐主動發出邀請：“最近有部新上映的國產鬼片，要不要……”

“要！最愛看鬼片！”

蘇虞膽子特彆小，但非常愛看恐怖電影。

大概因為她情緒不容易波動，但忽然被一個大鬼臉嚇到，情緒一定會波動吧。

因此她總對看鬼片樂此不疲！

自然而然拉住了賀嵐的手，路過賀嵐身後那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蘇虞有些走不動路。

她朝賀嵐勾勾手，對方低下頭。

用慣常和好閨蜜聊天的語氣，她跟賀嵐感慨：“哇敲，他們胸肌好大！”

下一瞬，賀嵐的眼刀就直指那幾位無辜保鏢：“今天都不用跟著了。”

“好的賀總。”

待賀嵐的勞斯萊斯幻影開遠，幾位目送兩人離開的保鏢才終於鬆懈下來。

其中有人先開頭吐槽：“你們看見了嗎？賀總笑了，入職至今，都沒看過賀總笑。”

“你管賀總笑不笑？重點是以後彆練胸了，再敢練，被那位小姐看見，小心第二天就因為左腳邁進公司而被開除……”

-

坐在副駕，蘇虞視線第三次落在了賀嵐胸前。

“最近不愛盯著手機屏發呆，喜歡盯著彆人胸前發呆了？”

蘇虞從對方話裡聽出了濃濃的陰陽怪氣，她開玩笑轉移話題：“我不是看胸肌，是看你喉結，挺活潑的總是動。”

“好叭……你這領帶夾，感覺不像是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倒像是適合陸燃那個年紀的，鵝黃色嬌嫩，賀總你如今……怎麼車裡有點冷？”

蘇虞把空調調高了些，那句“你如今幾歲了”被她拋諸腦後。

她想了想，又問：“是朋友送的嗎？真的和陸燃的那枚領帶夾一模一樣，不過陸燃的那枚是淡紫色。”

車子恰巧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紅燈。

賀嵐那有如實質的目光落她身上，“你昨天分手的男朋友很笨嗎，記性不好是他傳染你的？還是你最近車禍失憶了？”

蘇虞哼唧了聲，“能不能彆陰陽我，有話直說不好嗎？”

賀嵐望向窗外：“你忘了嗎。”

蘇虞一時間沒反應過，迷惑眨眨眼，唇瓣微張開，“啊？”

“你送的，不然我才不會戴這麼醜的配飾。”

蘇虞這才慢半拍想起，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剛和賀嵐表白成功那天，她為了慶祝戀愛，的確去附近的奢侈品專櫃買了兩枚領帶夾。

她這人怕麻煩，當時想得是兩枚領帶夾，其中一枚先送給賀嵐，另一枚等他們戀愛三個月，再當成戀愛三個月的驚喜送給賀嵐。

沒想到，兩人八天就分手了。於是另一枚淡紫色的領帶夾，成了她送給陸燃的慶祝戀愛紀念品。

“昨天為什麼分手了？”

賀嵐的話拉回蘇虞飛遠的思緒。

她逗他玩，“賀總猜猜？”

“該不會又是因為陸燃？”這句話到了嗓子眼，又被賀嵐咽回去，臨時改成了，“不會是因為彆人吧？”

蘇虞吐槽般把昨天事簡單描述了下，末了嫌棄評判：“我受不了，他真當自己是“白銀大少爺”不成？陸燃也不知道是招他還是惹他了？”

眼看還有兩條街道，就快到電影院，蘇虞手機響了，掏出來看，才發現是陸燃的電話。

蘇虞接通電話，那邊卻傳來裴大少爺的聲音。

不同於平時跟她講話時故意細聲軟語哼哼唧唧，此時裴行川語調威脅意味十足：

“憑你也想破壞我與她的關係，你算什麼東西，她是被你這副皮囊騙了嗎，要是一刀刀把你整個人劃爛了，她還喜歡嗎……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明明沒看鬼片，蘇虞卻感覺好像經曆了鬼片現場。

陸燃那點戰鬥力，瓶蓋都擰不開，怎麼打得過體育生裴行川。

蘇虞隻好抱歉地開口：“賀嵐，我想去看看陸燃那邊，發生什麼了，那部國產鬼片要不下次看？”

賀嵐沒什麼情緒說，“我送你。”

儘管有時候說話難聽，但賀嵐總是這麼體貼。

蘇虞點點頭，在導航欄填上了陸燃家住址。

-

二十分鐘後，蘇虞從電梯裡小跑出來，快行幾步，用指紋解開了陸燃家密碼門鎖。

早上出門時候，還一片整潔的客廳，此時此刻已經一片狼藉。

陸燃身上穿著件有些皺巴巴的花襯衫，坐在一堆被撕毀的畫稿邊，收拾殘局。

聽見門口動靜，他才抬起頭，看見蘇虞回來，將近一八五的他跟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大型犬一樣，“汪”地一聲哭出來。

“蘇……蘇虞……”

蘇虞趕緊跑過去查看他有沒有受傷，陸燃不讓她細看，撲在她懷裡，流鼻涕哼唧：

“我的畫，都被他毀掉了，嗚嗚你前男友是不是超雄哇——”

她被抱的快要無法呼吸了。

憋氣一會也成，蘇虞原本想把掉地上的抽紙盒勾過來，伸手到一半，有人把抽紙盒遞給了她。

賀嵐舉著抽紙盒，冷冷開口：“畫毀了剛好另就業吧，我司招聘特技主播，你這手勁一點兒都不柔弱，剛好去直播徒手掰鋼筋。”

被賀嵐嘲諷著，陸燃哭得聲音更小了一些：“……嗚蘇虞，你帶回來這老大爺是誰哇？”

“……”

蘇虞沒來得及叫陸燃注意禮貌，更沒來得及科普，賀嵐才比陸燃大七歲的事實。

她所住客房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疑似衣櫃倒地的聲響，蘇虞丟下兩人，朝客房方向小跑去了。

推開門，就看見裴行川站在一地狼藉中，要去撬開倒地那衣櫃的鎖。

裴行川原本猩紅的雙眸，在看清推門人是蘇虞後，那片仿佛浸了血的怨氣在他眼底消弭了些。

“蘇虞——”

眼看著裴行川拉長尾音，就要一個滑鏟，鏟進她懷裡，蘇虞立馬板起臉來，製止他發瘋。

“你敢碰到我，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和你說一個字。”

她嗓門不大，四散開空氣中，裴行川還是聽清了，一個緊急刹車，停在她半米之處。

“蘇虞，這不痛不癢的破閨蜜關係，你都不想和我維持了嗎？我昨天同意和那倆女的唱歌是想你吃醋，提分手是想讓你哄我，掛電話是想要你打回來！你為什麼不在乎我？”

蘇虞擰起眉頭，再平穩的情緒，也看不得陸燃家被毀成這樣，她不由抬高了音量：“你先從陸燃家裡出去。”

“你就那麼在乎這個破畫畫的？我呢？當初知道你喜歡胸肌大的，我每天除了練歌練舞，就是練胸，喜歡我歌的大粉，要我微信的不是沒有，你從來不擔心我綠藤出牆。”

“我想過為你去死，都沒想過和你分手，你現在是想斷絕我所有希望嗎？好啊，我那麼喜歡你，如你的意就是，我這就出去！”

蘇虞讓開一半門，卻發現裴行川滑鏟到了窗邊，推開窗，站到了窗台上。

“你瘋了？”

當初剛戀愛時候，這種“沒了她就會死的感覺”是令她神魂顛倒的。

可現在都已經結束戀愛關係了，這樣的不愉快就顯得多此一舉。

可是事已至此，即使再不喜歡哄男人，為了不讓陸燃家小區房價驟降，不讓陸燃家變成凶宅，她還是要負責任把人哄下來。

“寶寶，快彆嚇我了，我怎麼舍得你去死呢？先下來說。”

“我要是下來了，你肯定一輩子不理我了！”

“我理你，風太大了一會給你吹感冒了，彆公公爸爸的，先下來。”眼看著裴行川露出不證明就去死的態度，蘇虞趕緊證明——

“真的！我要去錄交友綜藝啦，正好你不是經紀公司的頭牌？你跟你經紀人提一下來玩，就知道我喜歡理你了！工作都跟你一起呢，乖哦！”

眼看著裴行川臉上瘋狂的神色稍顯鬆動，蘇虞身後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賀嵐平淡冷冽的聲音自後方悠悠傳來：“處理得如何了？”

這聲音仿佛往滾油裡滴了水，裴行川看見賀嵐那張臉又炸毛了。

“他又是誰？你今天就是跟他在一起嗎，你又騙我，我討厭你……我……我恨你！”

裴行川憋屈地罵著，腳下一滑，從十八樓半敞的窗邊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