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瞬即逝。
周六我早起,和小涼在遊戲廳玩了一個上午,她抓到五個,我抓到兩個,花的錢是她的一點五倍。拎一堆玩偶坐在家庭餐廳裡,路人看我們的眼神都奇怪起來。
早上十點半,我們在水族館門口的車站集合。我提前五分鐘到,那時候菅原孝支已經站在那,看小本的英語單詞書,認真得我都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
還是他先看見我們,笑笑,往旁邊挪了挪,給我讓了一個座位出來。
這時候不坐下就顯得不領情了。我壓著裙子的後擺,衝他點點頭。
“啊,我們早上抓娃娃抓得很多,菅原要不要?”
“是IH的排球吉祥物誒?怎麼挑了這個抓?”
“是森子建議的。”
鬆川搭我肩膀。
“排球部三個月後就是聯賽預選賽了吧?”這種時候,躲避反而奇怪,我坦坦蕩蕩對上菅原的視線,“祝你們順利晉級啦。”
“當然,因為她比較菜,基本都是我夾到的哦?”鬆川得意洋洋抱臂,接受我敷衍的誇讚。菅原倒是笑著,誇獎也誠懇。
月島螢提前一分鐘到,對大家的招呼禮貌點頭回複,接著默不作聲戴耳機看書。我湊上去問他要不要吉祥物娃娃,他看了我手上提的袋子一眼,想說什麼,最後推推眼鏡。
我對他輕輕肘擊:“你喜歡哪個?”
“我不是小學生了,不用給我。”
“誒?可是你剛才的眼神明明是‘沒有我的份嗎’的意思哦?”我把聲音壓得很低。
他輕笑一聲,也學我一樣壓低聲音:“這麼幼稚的東西,我可不喜歡。”
“不喜歡的事情能堅持這麼久嗎?”
我和月島螢相處許久,對他口是心非的性格了解甚深。和他交朋友,不能看他說什麼,得看他做了什麼,畢竟對月島來說,袒露心聲可幾乎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
“作為前輩,可是要多多照顧後輩一點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抿唇收下。
東峰旭明顯是趕公交過來的,遲到五分鐘。看在他頭發上翹的份上,大家對此非常寬容,說笑兩句就此出發。
宮城最大的水族館位置靠海,我們坐電車換乘半小時才到,還差點迷路。
今天選擇的水族館擁有日本最大的深海箱,它的海藻林和沙丁魚群最為有名。
不過,我們並不是單純來打卡的,為避開周末擁擠的遊客潮,選擇了一條相對人少的入場通道。這條通道的一個展示區域是海獺的生活區,也就是菅原選擇的海洋生物。
他走最快,頭發時而翹起時而下落,我覺得有點好笑。在邊上講故事的鬆川涼不滿起來,戳著我的額頭問我有沒有在認真聽啊有沒有啊,她現在講的可是高潮處主角的決斷誒!我連連求饒,說鬆川大人我錯了。
月島非常酷地插兜走路,看到什麼,腳步一頓。
我湊過去,哇哦了一下,招呼大家看玻璃窗。
有一隻海獺吃飽了在沙灘上曬太陽,東張西望之後挑了好一會兒,把石頭藏在自己腋下。
“海獺腋下有小袋子耶。”
“嗚哇,真的。”
鬆川帶了相機,拍到剛剛的視頻。大家湊一起,月島站在外層,我隻好拉著他往前麵擠一擠:“海獺用得到嗎?跟你的海洋生態作業有關嗎?”
“沒什麼關係吧。”他不看我,一副懶散的樣子。
“海獺是社會性肉食動物,”菅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帶著笑提示,表現出優等生的自得,“它們對海膽、海藻林的生長發展都有很大作用,可以從這方麵入手呢。”
“沒錯,是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哦。”我側身伸手,展示玻璃窗水位線下的科普板塊。
月島不可置否,點點頭。
等菅原記錄玩海獺的習性、性格特點、各類喜好之後,我們轉而前往鬆川再三強調的觸手家族地帶,也就是她最愛的章魚。
不過,要想到達章魚所在的水族缸,要先經過深海區。它由一條巨大、數百米長的隧道構成,各類深海魚群從頭頂與身側遊過,雖然看不太清。
我們的站位非常有層次感,月島螢站在最左側,和鬆川涼一起把我夾在中間,菅原和東峰走在後邊。
路過海底隧道的時候,能聽到東峰偶爾的大喘氣和壓低聲音的叫聲——本地的水族館似乎為了模擬海底的效果沒有多少打光,鯊魚悄無聲息地從背後冷不丁冒出來,隻能看到黑暗而模糊的魚影。是有點嚇人。
東峰被嚇到走得快了,踩到我的鞋跟;我一個踉蹌又踩到菅原的鞋子;月島伸手扶住我的肩膀,鬆川抓住我的胳膊,我才沒倒在人家身上。
一係列的動作出奇流暢,東峰和我道歉,我點點頭又轉過身和菅原道歉,鬆川倒在我肩膀上笑。
月島也在笑,但很明顯,是在嘲諷我平衡力如此之差。
“喂喂喂,不要把體育勉強及格的女子高中生和你們體育社團的人進行比較好嗎?”我歎氣,對他的嘲諷選擇不滿地忽視。
“好啦好啦,走吧。”菅原擦乾淨白鞋,推推我肩膀。
我衝月島揮揮拳頭,沒什麼威懾力,也要維護自己身為前輩的尊嚴。
等到達章魚區,鬆川和小朋友擠在一起,參與水族館的周末教育科普互動項目,搓搓水母,又揉揉章魚的吸盤。
“小涼,你要是這麼喜歡章魚的話,下次可以周末和我去逛海鮮市場,裡麵的種類也挺豐富的,還很新鮮。”
“話不能這麼說呀!”她哼哼,抓著章魚的兩條觸手小幅度擺動,“水族館更有氛圍感呀。”
話音剛落,東峰還在筆記本上忙碌地寫著什麼,一抬頭,菅原走著走著,後麵跟著三人高的巨型章魚,正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周邊的小朋友看到這麼大的章魚被嚇哭了好幾個,菅原則略有心虛,說它好像是跟著他過來的。
我憋不住吐槽的欲望:“所以說菅原同學的親和力對章魚也生效是吧?”
我這次取材選擇的海洋動物是鰩魚。它在海洋館的出沒地帶,往往是美人魚的表演秀魚缸。順帶一提,東峰旭的取材動物是美人魚的原型儒艮,他打算寫個帥氣的愛情故事。
表演時間下午一點半,大家討論了一下,決定吃完飯再去。
吃飯,另外三人組團去買。
按理來說,兩人相處的情況,應該有那種旁若無人的粉紅泡泡氛圍。但我和菅原眼下實在不算那種關係,他拿著麵包,我也拿著麵包,咬下第一口。
他先開口:
“之前的那件事,我答應你,明天一起去吧。”
“嗯……”
你知道了,那我呢?現在問是什麼事情是不是不太領情?
興許是我尷尬呆愣的表情太過明顯,菅原略微停頓,解釋道:“之前你問我能不能幫忙假扮男友的事。你不是被前男友纏上、需要我的幫助嗎?”
啊?有這回事啊?
我仔細搜尋了一下記憶。在烏野讀的高二,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我轉學過來不久,初中的前男友聽說我回來了,非常忿忿不平地在學校門口堵我,問我當初為什麼要和他分手。
我說討厭異地戀,他說現在我們在一個學校;我說你不會現在還喜歡我吧,他憤怒的表情突然鬆懈下來,支支吾吾說不可以嗎;我說但我不喜歡了,他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左右都拿他沒轍,正好菅原路過,這人人品我放心,就拉著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說這我男友,你不會想當麵ntr他吧?菅原孝支很快反應過來,和我一唱一和,用那種敵對的眼神看他:你是誰啊?
那位輕蔑地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們分手,等著瞧好了。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假裝情侶。
具體為什麼是三個月,因為最後一個月是六月,菅原和我說了他有暗戀對象後,我們結束這段關係。鬆川涼聽說此事大呼你怎麼不告訴我,不知道使用了什麼超能力,她說“包在我身上”之後,那位前男友真的沒有再來找過我。
至於後來暑假……
“不需要了嗎?”
“不!你是最佳人選!”我誠懇地握住他的手,鄭重其事點頭,“非你不可,菅原同學。”
他和我對視三秒,率先破功地笑出聲,說我不用這樣,幫助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之前說在哪裡來著?”
“早川同學記性有點差誒。”他在備忘錄裡翻找,“啊,找到了,是仙台市的青葉山公園。”
也就是說明天還得出門?好累,我已經沒有進行現充生活的體力了。
“啊,還有,需要改一下稱呼吧。喊姓氏會不會太生疏了?”
“那就在人前喊名吧。”
“和鬆川同學一樣喊你森子怎麼樣?”
“這種事情隨你開心就好。”
我對稱呼什麼的不是很感冒,快速略過。社交媒體想必也逃不過對方的謹慎觀察,我們商量過後,決定從今天開始偽造戀愛照片,地點就定在海藻林的情人草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