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的黑暗襲來，耳邊摻雜著野獸的低吼，寒氣入體，帶來死亡的訊息。

心臟隱隱刺痛。

白梨安輕吸一口氣，不出所料引起心肺一陣疼痛。

快死了。

憑什麼。

半躺在濕潤的泥土裡，他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

“遊戲，去死。”

——

這話才說完沒兩秒，被罵的那家夥就很不巧地湊了上來，正正好撞在槍口上。

遊戲：“玩家……”

白梨安：“滾。”

遊戲：“玩家你好……”

白梨安：“滾。”

遊戲：“……”

白梨安：“滾。”

……

劇痛和眩暈不斷折磨白梨安的神經，一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他麵前，什麼至高無上的意誌，什麼遊戲世界的掌權者通通滾一邊去，他現在隻想罵人。

出乎意料的是，如此不客氣的態度並沒有惹怒遊戲，它竟然真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是離開了還是怎麼。

片刻靜默。

“玩家你好遊戲檢測到玩家生命體征即將清零，現給予玩家二次生命使用權，玩家綁定聖母程序轉化為係統商城，將被動觸發聖母台詞的行為改變為自主行為，玩家…滋——………直播滋——……聖母值兌換……玩家無權拒絕，質疑，篡改遊戲一切決意。”

遊戲似乎一直都在，見準白梨安喘不過來氣估計也說不了話的一瞬間，巴拉巴拉機關槍似的輸出一大堆文字，細聽之下，語速竟比平常播報副本背景時要快上幾秒？

一股腦地說完後，全當沒看見地上這位玩家難看的表情，遊戲默認雙方達成共識。當然，這位玩家也可能是被它氣得說不出話了。

總之，玩家沒有拒絕，那麼，

“交易成功——”遊戲一字一頓地說。

白梨安的眼皮越來越重，生機不斷流失，陷入黑暗前最後一秒還能聽見遊戲冷硬的機械音持久不斷：“預祝玩家遊戲愉快。”

愉快個屁。

*

月色籠罩著的破敗操場。

枯樹隱於夜色，樹枝張牙舞爪地肆意伸長，碎石敗葉散落了一地。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四個人。

白梨安最先清醒。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

借著明亮的月光，他看見了詭異的空蕩教學樓，淒涼的慘白色空地，身旁壞了一半的籃球架和……三張模糊但有點印象的臉。

【鳴——！】

刺耳的高分貝音頻在腦海中炸響。

白梨安不適地皺眉，心裡不受控製地感到厭煩。

地上還躺著的三人終於被這聲音吵醒，一臉迷茫地爬起身。

掐著在場活人全部清醒的時間點，腦海裡的噪音緊跟著再次出現。

【歡迎玩家來到遊戲世界！】

“啊！！！”

【遊戲直播公司為您服務！】

“啊啊！！！”

【接下來就由副本世界意誌，遊戲直播公司董事長——“遊戲”為您講解一乾事宜！】

“啊！——呃！”女生的驚聲尖叫隻叫到一半，一道涼嗖嗖的眼神看過來，尖叫聲被硬生生嚇了回去，餘音也吞沒在喉嚨中。

女生捂著嘴，小心翼翼地看去，眼神的主人——是一個清瘦的少年，一臉不耐，臉色冷得有點駭人。

她第一次見到能冷臉到這種程度的人。

寬鬆衛衣和牛仔褲擋不住少年挺拔的身姿，上挑的丹鳳眼看人的目光極冷，額前碎發被主人捋到了耳側，露出完整的五官。

少年長了一張本該純良無辜卻透著幾分妖異的臉，鼻梁高挺，圓潤精巧的鼻尖上有一顆痣格外引人注目，嘴型流暢，下嘴唇意外的飽滿，看起來……很軟的樣子。

看年齡，這人比她還要小些。

少年板著臉，臉色格外蒼白，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不近人情的意味。

……像小說裡的陰鬱·變態·殺人狂。

女生：“……”

好可怕。

才經曆生死一線本就心煩意亂的白梨安格外不待見遊戲的聲音，再加上旁邊再來一個叫得比遊戲播報聲還要刺耳的人形武器，簡直令人頭疼。

“彆叫。”他注意到對麵女生在看自己，目光中帶著怯意。緊皺的眉頭頓了頓，心裡壓下對遊戲的殺意，無奈放緩了語氣道：“好嗎？”

女生鬆開捂嘴的手，顫抖著點點頭。

還……還是有點怕。

三個陌生人默契地往後退了退，試圖遠離某人。

這一段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遊戲的播報，它孜孜不倦地在玩家們的腦海中釋放“噪音”：

【遊戲直播公司誠摯邀請諸位玩家參加主播選拔賽！】

【通過選拔賽的玩家將成為遊戲直播公司登記注冊的正式主播！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繼續為偉大的觀眾們帶來更多精彩的直播！】

【今天這場副本是四位待選主播的第一場選拔賽地點。下麵宣讀選拔規則與副本任務！】

夜色彌漫，月光還算明亮，破敗操場上不知何時多了四道影子。

今夜，似乎要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

機械音停頓幾秒，再次響起。

【選拔規則：玩家進入副本，以單向直播形式向觀眾展示自己，副本結束後，存活玩家表現分將由觀眾評議、副本任務單人完成率或參與完成率、遊戲，三方以5：3：2的比例共同統計，最終分數以百分製形式呈現，得分超過80的玩家將成為遊戲公司正式主播！！得分低於80的玩家繼續參與下一輪選拔賽，所得分數以十分之一形式累計入第一輪選拔賽分數。】

【副本任務：尋找喪屍小鎮生存者並將他們帶出小鎮。】

機械音說完最後一句，再無丁點動靜，周圍安靜得好像做夢一樣。

相比於長篇大敘的選拔規則而言，副本任務隻有可憐兮兮的一句話，當然更可憐的還是需要靠著這句話完成這個狗屁選拔賽的玩家們。

片刻之後，操場上終於有了人聲。

“喪屍小，小鎮，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女生咽了咽口水，抖著嗓子問道。

旁邊的人像是終於有了可發泄的口子，女生話音剛落他就立馬不耐煩的嚷嚷起來：“什麼鬼東西！這世界上有個屁的喪屍！肯定是有人搞鬼！你們不會真的信這些吧！一群神經病！”

這人是一個青年，寸頭，高高瘦瘦，眉毛稀疏，看起來頗有幾分營養不良的乾瘦。他現在這樣虛張聲勢地喊著“不信”，一副清醒人士的樣子，可也沒見他敢在機械音播報時就出言反駁，也就是看女生好欺負罷了。

旁邊離他最近的中年男人老實開口：“那咋辦兄弟？打電話報警？”

這話還真提醒到了大家，有問題找警察，現代人的基本美德。

白梨安皺著眉不語，這三人在經曆了恍然大悟——亂手亂腳——疑惑不解——著急忙慌幾個情緒起伏階段後，最終進入到心神俱亂。

原因當然是，手機不見了！

不僅如此，他們全身上下除了這身衣服，其餘物品就跟蒸發一樣全都消失不見！

女生的臉現在變得和白梨安的臉一樣白，不，白梨安的臉自醒來就一直是蒼白的，她的臉是瞬間煞白。

“怎麼辦怎麼辦……”女生扣起了手指，驚慌地看向眾人：“太古怪了，我明明在宿舍睡覺，這是什麼地方？那個聲音怎麼會在我腦子裡麵？異世界？平行時空？我們完了，我還能回去嗎……”

說著說著她就哭了出來，像是已經認定自己會慘死在這裡。

可不是嘛，如果那聲音說的都是真的，這地方是喪屍小鎮，讓他們去對抗喪屍，簡直就是找死。

青年被她哭得心慌，嗬斥道：“哭什麼哭！我看就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女生情緒爆發，也顧不上青年與自己的體型差，直接懟了回去：“那你把那個裝神弄鬼的人找出來啊！一直在這裡說有什麼用！能讓我們回去嗎？！”

“你！”

眼見著要吵起來，中年男人趕忙拉開這兩人，打著圓場道：“彆吵彆吵，都是朋友，事已至此，咱先想想怎麼做任務才是要緊事。”

雖然青年嘴裡一直說著不信這些，可他並沒有繼續反駁中年男人，麵對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身上空無一物，腦子裡還多了一個聲音的種種詭異之事，他心裡其實已經信了大半。

之所以一直強調這一切都是假的也不過是為了轉移其餘三人的注意力罷了，他可記得那個聲音說的直播表現和觀眾評分。

以他自己作為一個觀眾的假設來看，清醒自若的男人可比哭哭啼啼的女人討喜。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青年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遊戲所說的“觀眾”，非人類。

這也意味著不能用人類那一套來猜想它們的想法——

喪屍小鎮主播選拔賽直播間（觀眾數：22）：

“那人好裝啊，我都看到他心臟底冒出來的懼意了還在那裝什麼不信，明明信得不行了好吧！”

“就是！裝得要死！果然人類都是虛偽又懦弱的低級種！”

“不過低級種也有低級種的好處，這種恐懼的表情看得可真讓***（屏蔽詞）心情愉悅~”

“你還彆說，低級種的皮囊也是真賞心悅目，你們說他們是怎麼找到這種融洽又嬌弱的，嗯……“人型”的呢？”

“嘖嘖嘖，這倒是，不過這些人型裡最賞心悅目的得是籃球架下那小家夥吧？那模樣~那臉蛋~我都要流口水了。”

“哈哈哈，你說的是食欲的那種？還是情·欲的那種啊？”

“廢話，當然是食欲了！”

“哈哈哈哈哈哈。”

……

……

單向直播玩家看不見觀眾的彈幕，也幸好如此，不然彈幕上那些“汙言穢語”非得讓白梨安的臉由白轉黑，鍋底黑的那種。

*

不同於其他三人的沒頭沒腦，從遊戲播報開始時白梨安就在翻看自己的玩家麵板。

【待選主播：白梨安

遊戲場次：0

直播場次：0

直播間稱號：無

主播榜排名：無

…………

…………

特殊獎勵：係統商城

】

用網上的話來說。

他重生了，重生在第一次下副本。

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生。

哦，不對。

在他這裡，一切都已經發生。

那四個刺眼的大字：係統商城，提醒著他臨死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如果是重生，他的麵板上不該有這個特殊獎勵。

如果不是重生，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他清楚的記得的他所經曆的三個副本又是什麼？更何況這個他進入遊戲後參加的第一個副本——喪屍小鎮，從醒來到現在，所有事所有人都和記憶裡毫無差彆。

白梨安難得的想不明白。

他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他是真的？

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