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薇低頭沉默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接過婦人手中那杯水。
溫熱的茶水緩緩流入喉嚨,輸送到四肢百骸,一杯茶畢,身上暖和許多。
“這是哪兒?”
沈時薇動了動乾裂的嘴唇,聲音沙啞道。
“軒轅府,軒轅衡是我夫君。”
婦人接過沈時薇手裡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回答道。
“多謝,看大夫的錢還有住在這裡的錢我以後會想辦法還你。”
沈時薇感激道。
“不用。”
婦人擺擺手,身子往前探了探,一臉好奇的望著眼前的小姑娘:“你跟陛下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
一提起這個人,沈時薇一張小臉瞬間冷了下來。
“其實陛下也不是故意的。”
婦人悄悄打量沈時薇的臉色,嘗試著開口道:“今日之事我聽夫君說了,孫伯早些年為了救陛下那出斷了,如今隻有孫若霏這一個女兒,陛下一直對孫伯心懷愧疚,故而對孫小姐也多了份關注。”
“不過你放心,陛下對孫小姐隻是兄妹之情,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婦人拍胸脯保證道。
那小家夥幼時太苦,明明是嫡長子,卻爹不疼娘不愛的,過的連個宮人都不如,後來跟了三公主,總算是體會到一點溫情,偏偏三公主死在獄中,從那時起,那小家夥便將自己封閉起來,整日裡獨來獨往的。
如今難得遇上個心動的人,一旦錯過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跟我無關。”沈時薇掩下眼底的恨意冷聲道。
“要不讓陛下向你道歉?”婦人試探道。
“不必。”
“我想睡覺了。”
婦人還想說話,沈時薇便下了逐客令,同時將頭埋進被子裡轉出要休息的樣子。
“罷了,那你先好好休息。”
見沈時薇並不想說這件事,婦人倍感無奈,也隻此刻勸說不是時候,於是吩咐一個名叫夏禾侍女留在這裡照顧沈時薇後暫時退出房間。
“夏禾,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時薇將頭探出來,望向眼前的小丫鬟,聲音沙啞。
“可是姑娘。”
夏禾目光落在沈時薇的身上,有些擔心一旦離去後沈時薇一個人想做什麼都不方便。
“你在外室便可,我若是有事的話會叫你。”
古代的臥室和現代不同,有錢人家的臥室基本上分為外室和內室,內室是供主人休息的場所,外室則是丫鬟們呆的的地方。
夏禾聞言,隻好叮囑幾句沈時薇不要有太大的動作避免傷口撕裂,同時囑咐沈時薇有什麼事一定要叫她,這才從內室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女子的呼吸聲,她動了動身子,想要隔著窗戶看向外麵,稍微移動一下身體各處傳來劇痛,讓沈時薇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躺在床上咬緊牙關等那股痛意漸漸散去。
窗外雨聲陣陣,房間裡的香爐裡安神香在不斷燃燒,沈時薇望著這古色古香的房間,有片刻的恍惚與無措。
房間裡很暖和,可沈時薇卻感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冷的可怕,晌午的一幕幕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耳邊有一道聲音在不斷提醒著她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沈時薇歎了口氣呢喃道。
本以為能在這個世界闖出一番天地,可直到今天,她才看清了皇權的可怕。
金黃色的小香爐裡暖煙流淌,幾縷煙絲從香爐的孔洞中鑽了出來,飄向空中四散開來。
沈時薇眼皮越發沉重,睡意襲來,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外麵的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院子裡點起照明的燈籠,房間內燭火搖曳。
眾人已用過晚膳,夏禾坐在床邊,正為沈時薇擦去額頭的汗水,瞧見她醒來,臉上露出笑容。
“姑娘可要用膳?”夏禾低頭問道。
沈時薇輕輕“嗯”了聲,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儘,確實有些饑餓。
夏禾當即出去安排,不多時手上端有一碗清粥進來。
“大夫說不宜太過油膩,姑娘先將就著用些。”
沈時薇在夏禾的幫助下勉強喝了一碗清粥。
稍微吃了點東西,困意又一次襲來,沈時薇躺下再度睡去。
傷的太嚴重,沈時薇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著躺了半個月,才勉強能夠下地行走,又修養了半個月,總算不影響今後的行動。
雨水半個月前便已停歇,今日的天氣不錯,是個離去的日子。
躺了一月,又痛了一月,沒一日換藥之時都像是剝皮抽骨,讓她有好幾次都萌生出一頭撞死一了百了的想法,也好過這一日日的折磨。
“姑娘。”
青禾從外麵進來,卻看到沈時薇將床上的被褥儘數整理好,背上還背有一個包裹。
“這段日子麻煩你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拿著。”
沈時薇抬頭道,臉色還有一絲蒼白,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遞到青禾手上。
“姑娘要離開?”
“銀子奴婢不能收,這是奴婢份內之事。”青禾問道,順帶將銀子推了回去。
沈時薇點點頭,強行將銀子塞入青禾的懷中:“老爺可在府上?”
青禾看了眼外麵,下意識道:“在,今日休沐日,老爺這個時辰大概率在書房。”
得知軒轅衡的消息,沈時薇拿上包裹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內的軒轅衡正在處理公務,有小廝稟報沈時薇在門外求見,他放下手中的毛筆,讓小廝將沈時薇請了進來。
“你要走?”
看到女子身後的包裹,軒轅衡愣了一下從書桌後麵出來道。
“嗯,這段日子麻煩軒轅統領的照料了。”
沈時薇道,鄭重的對男人行一個大禮。
軒轅衡趕忙上前,雙手將少女攙扶起來。
“真的不與他見一麵嗎?”
軒轅衡抿唇問道。
果然如她所料,兩人要想重歸於好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隻是個普通百姓,那樣尊貴的人我高攀不起。”
沈時薇垂下眼睛道。
“其實陛下也是被蒙騙的,前些日子陛下給了孫伯大量銀子讓他們離去了。”
軒轅衡神色鄭重,很認真的說道:“沈姑娘,我實話跟你說吧,陛下對你動心,他喜歡你。”
“當時處罰完你後陛下便後悔出去找你了,隻可惜沒有找到,後來還淋了雨,發了高燒。”
“這些日子陛下的情況很不好。”
“喜歡。”
沈時薇麵帶嘲諷:“就因為喜歡我就該主動去原諒他抹除他對我的所有傷害?”
“感情之事講究的是兩情相悅,他喜歡不喜歡我我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但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喜歡上他。”
她不是小說中那種被男主虐千百遍隻要男主輕飄飄道個歉就原諒男主的女主,也不是那種一切都要依靠男主圍繞男主轉的女主。
從謝禹辰不問清事情真相動手那一刻,她與謝禹辰之間便再無可能。
他與她不可能為君臣,更不可能為夫妻。
“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低個頭留在陛下身邊,衣食無憂也比較安全,若是你要走的話可想好以後該怎麼生活?”
軒轅衡瞥了角落裡那屏風一眼,仍再度勸道。
說這話雖然有些不禮貌,可這也是事實,這世道女子不易,男人還有一把子力氣,女子若是離了父兄不知會麵臨多少危險,尤其沈時薇還不會武功,孤身一人走出京城都困難。
“縱使生活再困難也比成為鳥籠裡金絲雀要好。”沈時薇回答道。
“若當日被處罰的是軒轅統領的女兒,軒轅統領可會如今日這般勸說自己的女兒?”
軒轅衡身上氣息驟冷,良久臉上的寒意才漸漸散去。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
軒轅衡道,這一瞬間明白了沈時薇的想法。
若是換位思考一下,當日被打的是他家的小姑娘,他絕對會將那個男人大卸八塊屍體剁碎喂狗。
“這點銀子姑娘拿著,路上能用得著。”
軒轅從抽屜裡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還有幾枚碎銀子交給沈時薇。
“不用了。”
沈時薇伸手將銀子推了回去,她這段日子已經受過軒轅衡的大恩,如今這些銀子絕對不能接。
最終,銀子還是被留在書房裡。
與軒轅衡辭彆,沈時薇帶上包裹便要離開。
那一旁的屏風架子忽然被推到,沈時薇被突然出現的動靜嚇了一跳,下意識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然而在看到那張熟悉的麵龐,她麵色一冷,頭也不會的離開。
“我不同意。”
謝禹辰開口道。
沈時薇懶得理會,像是奪瘟疫似的朝門外走去,剛邁出一隻腳,右手被人從後麵拉住。
“鬆手。”
沈時薇皺眉道。
“不放。”
少年抿唇,死死的攥住沈時薇的右手腕不肯鬆開。
沈時薇也不廢話,抓起桌子上的水壺“砰”的一聲砸在少年的頭上。
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沈時薇眼底泛著冷意:“按照大楚律,若女子遇到男子騷擾,可以選擇自衛,且不需承擔任何後果。”
少年身子一個踉蹌,抓著沈時薇的手差點要鬆開,然而想到一鬆開眼前的人便會消失不見,又緊緊的抓住。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