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子(1 / 1)

她一開始還懷疑,昭仁太子是在代天子巡幸之時,被人惡意中傷得此病要他的命。

但如今想來,得病是意外,致死卻並非如此。

是有人清楚,他身為太子,出於禮儀,都不可能缺席這樣的宴席。而宴會上必定要飲酒,他國使臣來自草原,牛羊肉必在安排之中。他當時病情尚輕,又忙碌至極,無暇顧及。

也沒有人提醒太子這些禁忌,而那些有心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將這些如慢性毒藥般的東西加進了太子的飲食之中。等到太醫發現之時,早已無力回天。隻會認為是太子自己的問題,太子的死便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意外。

寧華姝的手肘撐在一旁的案幾上,用手扶上自己的額間。已然塵封了數年的真相,現在被自己發現,二皇兄枉死,她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在這冰冷的沒人情味的地方,給了自己那麼多溫暖的人被人害死,她怎麼可能會放過罪魁禍首呢!

“本宮清楚了,陳靖你先退下吧,今日之事還望你守口如瓶。畢竟這件事讓其他人知曉了,對於本宮來說無傷大雅,而你還有沒有活路就未可知了。“

陳靖聞之也是鬆了口氣,隻要能保住小命,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至於公主剛剛問的東西……或許有點用。

待陳靖走後,寧華姝終是沒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他枉死多年,人人歎息著他天妒英才,而這一切都乘了凶手的願。眾星捧月,萬民敬仰,終究隨那時光流淌,遭人遺忘。

而使計之人,仍逍遙法外。或許這個人就在我們身邊,既能接近宮廷的飲食,又能知曉宮廷宴會的舉行。這人背後的權勢深不可測,但若從種種跡象來說,收益最大的便是現今的太子,那位被自己弟弟襯托得毫無用處的嫡長子,在昭仁太子死後接任了他的位置。

她的這位大哥,性格內斂並不像二哥那般肯為她出頭,疼愛之意外露。可他性格和善並不像是會殘害手足之人,甚至如今吳王與他針鋒相對,也從未傳出過他關於這點的風言風語。

任憑寧華姝怎樣揣測都沒辦法將大皇子與使用這樣陰險詭計的人扯上關係,她實在找不到他們之間的共通點。

難道是三皇子?也不無可能,三皇子很早便展露出他對皇位的野心。雖然昭仁太子還在時,他年紀尚小羽翼未豐。若是真給他得到這樣的機會,他會輕易放棄嗎?

寧華姝想著,便把頭號懷疑對象定為了三皇子吳王。而大皇子她也並沒有完全放下戒心,在真相未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殺害二皇兄的凶手。

她歎了口氣抬頭,便望見織幸手中拿著封信匆匆走進來。眼見著她越離越近,那紙上字陡然清晰起來,“吾兒親啟”。

寧華姝訝然,這是她遠在江南的父母給她寫的家書。可她前段時間才收到家書,怎麼這才沒過幾日便收到了新的,應當是出了什麼事情。

“公主,江南梁王來信。”織幸行禮後便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寧華姝。

寧華姝輕輕點了點頭,接過信後也沒有遲疑直接將信拆開閱讀。

《吾兒親啟》

吾念姝兒親啟

姝兒:

見字如吾,隨隔千裡,望你一切安好。

近日父得聖上訊知太後娘娘鳳體欠安,特命吾父一家進京侍疾。吾兒見此信之時,父一家已然啟程,不日抵京。闊彆數年,甚為想念,隻盼早日一家團聚。近日聽聞吾兒選婿,願吾兒覓得如意郎君,百年好合,此生順遂。

書為儘情,餘候麵敘。

寧華姝將信看完,愣神了好一陣。這大抵是她這些年來收到他們最關心自己的家書了,往日不是叮囑自己不要做錯事,就連看望自己都是乘著三年一述職這種公務才敢上京,仿佛他們從來沒生過她這個女兒一般。

信中父親所說是一家,看來自己的弟妹們也會來。想起自己離家之時,妹妹還不到兩歲,那個世子弟弟更是還未出世。隻是這聖上竟如此大費周章叫來了他們一家人,可想並非侍疾那麼簡單。莫不是想乘此...來奔喪?

隻恐怕太後的時日是真的無多了,江南距京城上千裡,馬車怎麼也要十幾日時間,太後要是真走了再通知肯定趕不上喪儀。若是以侍疾的名頭將他們留下,待到太後逝世一切也順理成章。

這聖上也是心思縝密,這樣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沒想著怎麼將自己的母親醫好,而是給自己的母親安排好身後事這種做給全天下人看的事情,成全自己的好名聲。

織幸與織意站在一旁侍候著,都覺得奇怪往日公主看完家書神情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冷淡。他們看著寧華姝的反應都挺好奇這信裡的內容,翹首以盼著。

寧華姝則看著這倆人的望著自己迷惑地眨眨眼睛,這是對我的神情不是很滿意?

“父王說他們不日會抵京侍疾病。”她將信的內容告知了這倆傻愣愣的人,之前的家書她都會與他們兩個分享,今天也不意外。畢竟這許多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就是這倆小姑娘,她也一點不介意告訴他們,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

織意和織幸聽了都有點為寧華姝高興的意思,隻是看著她神色未變並沒有幾分喜悅之情。

寧華姝看著她倆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好笑:“好了,還不快去準備著,他們從江南的信都到了,可見也沒幾日便要進京了。這次郡主與世子也會來,記點備點新鮮玩意兒給他們。”

他們倆聽著這才鬆口氣,說了聲“喏”倆小姑娘就下去準備操辦著了。

而寧華姝卻想著昭仁太子的事情,若是調查,自己能差遣的人寥寥無幾。而父王就不一樣了,他能幫到的地方更多,等見到他以後與他提及此事,應當比自己來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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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繁花,蟬鳴不歇。夏日的拂風吹走夜晚那絲暑熱,塘間的荷花悄悄綻放。

寧華姝一連等了五日才等來風塵仆仆趕來的梁王一家,聖上得知梁王一家進京便說要舉辦宴席為他們一家接風洗塵。

梁王早年便被聖上特賜了府邸,往年進京述職之時都安排在春節。因著節日的原因經常被留在京中過節,故過節之時便是居住在京城的梁王府。這次也不例外,如此也方便了寧華姝有了個出宮的好借口。

宮內人多眼雜的,要查昭仁太子的死,在宮中多有不便。這樣日日出宮太引人注目了,若是她能夠出宮與梁王一起居住就更好了。

寧華姝隻等梁王等休息完便在宴會上,看見了自己闊彆已久的父母與弟弟妹妹。父親梁王與一年前見到並沒什麼差彆,如今的他已年近四旬,頭發也不似從前那邊烏黑濃墨,發間的幾縷白發整齊地挽起,頭頂銀冠。笑起時眼角的皺紋顯露,她也是第一次觀察自己的父親這麼久,體會著年華易逝,匆匆不回頭。

而自己的母親梁王妃,總頂著個得體的笑容。對待人總是如和煦的春日般,笑盈盈地與人交流著,觥籌交錯間,置於上席的淑妃望著寧華姝開口:“想來姝兒也進宮十餘載了,如今出落愈加溫婉端莊了。妾身是真真羨慕梁王,有這樣出色的女兒。隻可惜妾沒有自己的女兒,要不必得讓她向姝兒學習。”

這淑妃也並非沒有自己的親生女兒,她的第一個孩子便是聖上的大公主,隻是她還沒到兩歲便夭折。說來也奇怪聖上的公主屢屢夭折,皇子卻安然無恙,如今在世的便有七個。而公主隻剩幼年的六公主與七公主,那兩個才五六歲的小娃娃。

梁王聽來也知淑妃是提點著他,到底是自己府上出去的人,心始終是向著自己這邊的。

“淑妃娘娘過譽了,這都是聖上與娘娘教養的好。”

“梁王客氣了,瞧著你身後坐著的是榮玉郡主吧。亭亭玉立的,和姝兒不愧是姐妹,長得像一對雙生姐妹花呢。”淑妃笑著,眼睛彎彎地。

聖上聽到次語,左看看坐在梁王夫婦身後的寧華鈺,右看看坐在他們對側的寧華姝。這樣看來她們倆是真相似,不愧都是一個父母所生。就這唇生得不大一樣,其他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還是愛妃心細,這郡主來了多時朕都沒發現,這倆姐妹長得如此之像。”

“華鈺啊,不若你也入宮來和你姐姐作伴如何?”

寧華姝聽著一愣,這聖上是在打什麼主意。他如今也不是沒有公主,要那麼多孩子進宮陪著做什麼。這些年父親安安穩穩地也沒整什麼幺蛾子,莫不是吃醉了酒,腦子也不清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隻怕再忠心的臣子都會寒心。

而對側的梁王夫婦同樣也被聖上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到,他們與自己的大女兒骨肉分離,如今還要將他們的二女兒一起送入宮中,他們怎麼舍得。

淑妃在一旁看著這氣氛不大對勁,忙說著:“哎呀,聖上這姝兒剛選了婿還未嫁過去呢。你就這般心疼閨女,要她的好妹妹來陪上幾日。”

此話一出,聖上的意思一下就變成了寧華鈺進宮隻是為了陪伴即將出嫁的姐姐,而等姝公主出嫁後便可以還家。

聽到這梁王夫婦也是鬆了口氣,從剛剛的怔愣中回過神來。聖上冷不丁的一句話,讓他們無所適從,不知如何回答。幸得淑妃解圍,不然他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