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啊(1 / 1)

齊珩扶著她一瘸一拐的回家,幸而上次的妨跌打膏尚未用完,不過她確實得好好養護著自己的腳踝了。

齊老太太和羅氏看見自是心疼不已,連帶著又訓了齊珩幾句。

齊珩一聲不吭地挨訓,想來他也知道首次是自己所為而過意不去。

因自己算是無業遊民的狀態,蘇嶼一早便起來做早飯來彰顯自己的價值,而衛巧兒剛剛雇傭沒幾天,又無甚錯處,總不能將其攆走。

到底是高看自己的容忍度和劉婉微的任性程度了,早該想到的,光惦記錢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

要隔以前過慣了揮金如土生活的蘇嶼來說,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會有一天因為市儈而跌個跟頭。

蘇嶼在屋裡畫了一天的設計稿,傍晚的時候跟孫媽媽一起擇菜,聽見門口的聲音,自是知道上學的人回來了。

門開後,桑寧蹦躂著進來,一隻手拿著一隻糖葫蘆,遞給蘇嶼一根完整的,留了自己手中一隻吃了幾個的。

“我阿兄說了,等過幾天天熱,做糖葫蘆的肯定會少,吃不到了就,不如趁現在多吃點。”

蘇嶼接過後哭笑不得,好一個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卻見齊珩牽著牛車進來,把那板車上放了幾根碼的齊齊的圓木頭往下挪,很是好奇。

桑寧很會察言觀色,瞧見了後,湊在蘇嶼的耳朵旁,那吃了糖漿的小嘴透著黏糊與甜膩,“我把你掉床摔的青一塊紫一塊的事兒跟我阿兄說了。”

蘇嶼聞言頓時漲紅了臉,又聽見桑寧說,“我阿兄買這些木料是想給你做個圍欄。”

蘇嶼自從到齊家不能說每天休息不好,卻也是入睡前皆膽戰心驚,因為晚上靈感好,總是熬到很晚寫計劃,做設計,然後困了最後都是貼著牆睡,因為害怕掉下去。

不過,看著齊珩緩步向她走來,她可以裝作這些木頭她不知道用途嗎?要不然怎樣寒暄或者道謝呢……她在他那一向是嬌氣不討好的模樣,這下確認了個十成十。

“啊?”齊珩說了什麼蘇嶼沒聽清。

齊珩看她那模樣,狐疑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是說,明天起床後你把你床上的東西收拾乾淨,我搬出院來好給你上個圍欄。”

“呃……好,謝謝。”還有什麼比揣著明白裝糊塗更難演的嗎?

第二天蘇嶼將青梅樹下的石桌石凳擦的乾乾淨淨,坐著看齊珩忙活,有時也會搭把手,比如好奇這個工具是乾嘛用的的時候。

見他工具齊全,什麼斧頭鋸子鑿子這種常見的這種不必說,像是魯班尺墨鬥刨子竟也有,手法也嫻熟的很。

後來蘇嶼才知,她現在睡的這個塌床也是出自齊珩之手,竟不知此人若不走科舉之路,還能做個匠人呢。

最讓蘇嶼驚歎的是榫卯結構,之前就感慨過木頭做出特定的形狀組裝在一起,就很結實,她從前見識過的做工精巧的成品遠不如親眼見到的半成品組裝震撼。

蘇嶼安安靜靜地看著眉頭緊鎖目光盯在木頭上的齊珩,他很認真,幾乎完全沉浸,測量尺寸,裁切木條,鑿孔開槽,打磨表麵。

他又換回那身粗布衣衫,顯得很接地氣,雖不似打鐵人露著健碩的上身,可衣衫下的臂膀應該是線條流暢又有力量,因為她想起早上試圖幫忙搬床,卻不想齊珩把她的那個床翻了個麵,直接豎著舉在肩上抗出了門外……

從卯時忙活到亥時,齊珩伸了伸腰,總算完工了。

將床重新靠著牆邊放好,齊珩長呼一口氣,也帶著些做完的成就感,“檢查檢查,看看怎麼樣?”

蘇嶼的開心不比齊珩少,她雙手相握,差點喜極而泣,將圍欄前前後後看了一遍,道,“沿著圍欄放一床被子,今天晚上一定能睡個好覺。”

齊珩笑著看蘇嶼的側臉,笑容卻漸漸消失,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若不是桑寧前幾天聊天隨口告訴他,她不知道要忍到何時呢。雖然蘇嶼從前金尊玉貴,可到他家來的這麼長時間裡,卻從來沒表現出任何大小姐脾氣來,反而是他一直以偏見待人。

他看見那沒有小姐病的大小姐繞著床欣賞了好幾遍,末了按了按床板,然後回過頭來狡黠地看著他,“阿兄啊,床板子下應該沒有東西吧?”

齊珩感覺自己心跳變得急促,呼吸變得沉重,那本香豔書他本就沒翻開過幾次,尤其是上次秘密被發現後便燒了,卻對那日展開的扉頁內容異常深刻……

而蘇嶼卻看見齊珩臉紅地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後迅速出門,她覺得冷臉秀才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過如此,隻要她的臉皮夠厚,就一定能調侃到他。

跟雪皎道了晚安後,蘇嶼就沉沉的睡去了,今夜好眠。

而最近養腳踝扭的傷,家裡的飯差不多都是她做的,有時也會去裁縫鋪幫忙。

而今早煮的紫薯大米粥竟是藍色的,著實嚇了蘇嶼一跳,以往見孫媽媽煮的紫薯大米粥也不是這樣,遂喊著孫媽媽問是不是有人往水裡投毒,孫媽媽笑得合不攏嘴,說滴兩滴醋就成。

卻見家裡的醋瓶見了底,蘇嶼倒著控卻是一滴也不剩,孫媽媽看見了道,“忘了打醋了,這樣吃也沒關係,就是賣相不好。”

蘇嶼最近就是拎著食盒趕著牛車給三人送早飯,先是桑寧,再是羅氏,最後是齊珩。

齊珩上完早課到南草市的裁縫鋪,在裁縫鋪後邊的小空間內支了個小桌,有兩個凳子,齊珩坐下後,打開食盒看見藍色的粥驚了一下。

“我昨天好歹幫你的床打造圍欄。”齊珩一言難儘地看著蘇嶼,“你當真沒往裡投毒嗎?”我最近應該也沒得罪你吧?

蘇嶼聞言勾唇笑,他的問話當真笑死人了,正欲解釋一下,卻見衛巧兒拎著自己的食盒甜甜地問齊珩,“珩哥哥,我能坐在這兒吃個早飯嗎?巧兒一直忙活到現在還未吃飯,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正欲聽蘇嶼說話的齊珩卻是聽見了衛巧兒的言語,他臉一僵,然後看見蘇嶼臉上微訝一瞬,卻是背過身去了,那像是撞破什麼事而不好意思的模樣讓他很是不爽,且看蘇嶼那步伐似還有欲離開此地的打算。

於是忙收拾了碗筷,放進了食盒裡,“衛家妹妹且在這吃吧,我突然想起書塾還有點事。”

“哎珩哥哥……”衛巧兒蹙著眉,看著齊珩的背影一臉的不情願。

蘇嶼此時正招待著客人,卻見齊珩出來,“你吃完啦?”這也太快了吧。

齊珩搖頭,“私塾還有點事,我帶那去吃。”

“沒毒。”蘇嶼沒好氣的說,也逐漸有些變為生氣的模樣,她懷疑齊珩是怕她坑害他,準備帶出去丟掉,“隻是沒醋了,孫媽媽說滴兩滴醋便會變為原來的紫紅色呢。”

齊珩笑,耐心解釋,“不是,是真的有事兒。”

“那你必須吃完,要不然……要不然你中不了舉。”

威脅的話從蘇嶼不妝而赤的嘴唇吐出,她素著的一張小臉白皙無瑕,半眯的眸子卻透著股機靈勁兒。

“知道啦。”齊珩無奈的妥協,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言語較之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中午下私塾後時間長,齊珩一般是回家吃飯,可今天不一樣,屁股後邊還跟了兩個人,劉知遠和劉婉微。

那劉知遠一進門就湊到蘇嶼麵前,“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從賣小玩意兒的小販那裡,我一眼就相中了,不、倒、翁。”

劉知遠將一個圓頭大耳麵帶微笑的財神爺不倒翁放在桌上,一碰後晃晃悠悠,卻是不倒下又站定。

“劉家哥哥看我像三歲小孩?你拿來逗桑寧還差不多。”蘇嶼側頭看著麵前的一切,將一碟小菜擱置桌上,懶懶地回應。

“桑寧也不是三歲小孩兒。”桑寧歪著腦袋,頭搖的像撥浪鼓。

劉知遠最愛在齊家蹭飯,早早地就在桌子上等開飯了,而劉婉微從進門看見雪皎就抱著不撒手,她站在正屋內,充滿敵意地看著齊家人和蘇嶼,孫媽媽讓她坐下也不理。

蘇嶼示意孫媽媽不用管她,然後涼涼地提醒劉婉微,“你抱夠了的話,記得走的時候把它放到小窩裡,它今日還未午睡。”

劉婉微嘴一癟,快憋不住哭了,臨走時還一步三回頭,跟雪皎上演著生死離彆。

這幾日的齊家當真熱鬨極了,那兄妹倆是天天來蹭飯,起先劉婉微不肯吃,後來勉為其難地嘗了一口,發現味道還不錯,遂也跟著阿兄來蹭飯了。

不過劉婉微本意是來逗貓的,要不是孫媽媽實在殷勤讓她,她才不想吃。

因著劉婉微天天給雪皎帶小魚乾,蘇嶼也就不怎麼再喂它,那貓又是個懶性子,不怎麼愛動,再吃都肥死了。

蘇嶼看著劉婉微這每天上演一次的離彆戲碼,覺得自己就像個冷眼旁觀的惡毒後娘。

而那貓卻麵對劉婉微的眼淚婆娑的樣子不甚在意,它扭著身子就朝蘇嶼而來,還舔了舔她的手指,活像個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