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綿州茶馬街尾的宅子荒了許久,聽說先前住著知州大人,後來這知州因貪贓枉法入了獄,上麵沒派新的知州下來,於是宅子就空置了。

此後五年間綿州都由隔壁過嶺州知州代管,好在兩州同屬德北路,過嶺州知州府距綿州知州府隻隔了兩條街,倒也算行事方便。

“你聽說了沒?新知州到任了,茶馬街那宅子牌匾都掛上了。”

“新知州叫什麼啊?”正值傍晚,一群人聚在腳店喝酒,不免談起州裡的新鮮事。

“牌匾上寫著‘裴府’!”

“喲?莫不是前些日子從虔淵州貶出來的那位?”

“快說說快說說!虔淵州發生何事了?”一聽有人知道內情,大家都精神了起來。

那人買了個關子,頂著眾人好奇的目光悠悠喝了口酒才道:“前段日子我去虔淵州探親,大街小巷都在傳,說是一個三品官老爺惹怒了官家,直接從三品貶到了從七品,被官家逐出了虔淵州!”

“這是犯了什麼事啊?也是貪了?”有人好奇。

那人搖了搖頭道:“說是在宮裡議事的時候,忽然被官家趕出去的,殿門口守著的公公都不知,我們上哪兒知道去!”

其餘人聽了都起哄噓他,合著也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的。

“不過官家向來脾氣和善,這裴知州是怎麼惹怒官家的?”

“不知......不過這官場上的事也輪不到我們說三道四,往後遇著裴知州,走遠些便是了,當心惹禍!”

眾人紛紛附和點頭,各自散去時有人經過茶馬街,心中還暗暗祈禱彆碰上新知州,待走近了才看見裴府大門緊閉,門口連守門的小廝都沒有。

緊閉的大門裡是寬闊的院落,裴小之正圍著後院的空池塘咋舌。

“郎君,這池塘可真大啊!”他生得圓眼圓臉,臉上表情生動,看著很喜慶,“我讓人引活水進來,再撈幾條魚放裡麵怎麼樣?”

塘邊輪椅上坐著的男人低低地開口了:“不必。”

裴小之轉頭去看他,裴眠正裹著大氅冷眼看著乾涸的池塘,他身後推著輪椅的袁原朝裴小之使了個眼色,他隻好閉上了嘴。

袁原將裴眠送到了書房。

“派人將府中收拾乾淨即可,其餘的不必費心。”

“是。”

袁原剛出門就被裴小之拉到了一旁。

“出門前老爺和夫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把知州府打理好,不然郎君住著不舒服......”裴小之小聲道。

袁原垂眼看著矮他半個頭的裴小之,冷聲道:“郎君說了不必。”

裴小之蹙起眉,袁原長了一張薄情臉,眉眼細長,鼻高唇薄,平日裡也是不苟言笑,說話做事都極其死板。

裴小之第一次見他是在虔淵州裴府,他正給裴眠守夜,忽然看見袁原從牆上翻了下來,二話不說就要進屋,他攔都攔不住,後來才知曉這是裴眠新找的暗衛。

想到這裡,裴小之不免歎了口氣,從前裴眠也是文武雙全的翩翩郎君,後來不知怎的就吃不下東西了,慢慢從提不起重物到站不起來,如今還要找個暗衛來保護自己......

袁原見裴小之沒什麼要說的了,便抬腿走了,連道彆都沒有。

裴小之衝袁原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還沒來得及在心裡罵他冷臉閻王,就被裴眠叫進了書房。

“郎君,你叫我?”

裴眠伸手點了點桌麵:“過來。”

裴小之蹭過去,跪坐在書案邊,等著裴眠說話。

“出門前,爹娘可有囑咐你什麼?”

裴小之聽到這個可來勁了:“老爺和夫人說,若是到了綿州郎君還吃不下東西,就著手給你招個廚子,大荊這麼大,總有能懂郎君口味的廚子!”

裴眠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才說話,語氣中帶了些無奈:“就依他們的。”

......

冬日裡天亮得晚,四周黑黢黢的,秦見君咽了咽口水,見草中那物正向路邊躥過來,眼見著要出草了,秦見君怕被看見,忙扯了身後的乾草擋在身前。

草中躥出來一個黑影,秦見君定睛一看,居然是個人!

“那是!”馮蓮還沒說完便被秦見君捂住了嘴,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嘴上比劃了一下:“小聲點。”

馮蓮點點頭,秦見君這才撤了手。

“那是你夫君!”

“什麼?”秦見君一頭問號。

“不是不是......”馮蓮搖了搖頭道,“沒嫁成!”

這下秦見君知道了,這個還沒野草高的侏儒男人是原主寧死不嫁的那個“前未婚夫”!

馮蓮還在念叨:“你忘了嗎?前幾日他來村子裡找你,你見了他說怕,不想嫁了,還是我把他打發走的呢!”

秦見君眨了眨眼,看來原主是不想嫁給侏儒啊......

“他這是......去哪兒?”

馮蓮撇了撇嘴:“去瓦舍裡尋樂子吧......他......總去那兒......”

瓦舍?勾欄瓦舍?

秦見君忽然有些慶幸原主寧死不屈了,雖然腦袋撞破了,但好歹沒給自己留下個嫁給“流連勾欄的侏儒男”的天崩開局......

兩人縮回乾草中,馮蓮還在小聲碎碎念這男人來村子裡想對秦見君動手動腳的事。

秦見君卻在心裡盤算著,看來爹娘找的人確實不靠譜,她還是要想辦法賺錢自立才行。

到了縣裡天才微微亮,街邊支起了攤子,賣茶水、包子還有餅子。

賣頭花的鋪子還沒開,不過那地方離馮大牛賣乾草的攤子不遠,於是秦見君讓馮蓮跟著馮大牛,自己打算到處轉轉。

縣裡街上十分熱鬨,跟電視劇裡演的差不多,街邊不僅有商鋪,還有各種攤子。

她在街上轉了一圈,發現這裡人早上吃的比較紮實,多是大餅,其中又有油炸和鍋烙等不同做法。

她花一文錢買了一張看著不錯的餅,一口咬下去,餅香瞬間盈滿了鼻尖,但吃著隻有一點淡淡的鹹味,口感也比較單一。

秦見君啃完了這張餅,心裡有了想法,她先回去問馮大牛借了錢,又去了一趟藥鋪,中午才從藥鋪出來,手裡拎著一小包粉。

她一家家餅攤問過去,都說不缺人手,唯有一個夫妻攤子有些猶豫。

老板和老板娘看麵相就十分和善,秦見君看兩人猶豫,便道:“我現在做一張餅出來你們嘗嘗,要是好吃就留下我,不好吃就算了,我把原料錢賠給你們。”

“不用賠錢的,咱們攤子上最多的就是麵粉,你做就是了。”老板娘發話了,一旁的老板也點頭。

秦見君也不多話,先燒了一壺熱水,然後盛了一些麵粉在盆裡,一半澆上開水,一半澆上冷水,擼起袖子將麵粉和水揉成了麵團。

她長得白淨,揉麵手法乾淨利落,不一會兒餅攤前便圍了一圈人看。

她問老板娘要了一個鍋蓋,蓋在盆上,轉身取了小碗加入麵粉、鹽巴和油,又打開了自己帶來的一小包粉倒了一些進去,旁邊便有人忍不住問她:“這粉末是什麼?”

秦見君用筷子攪和碗裡的酥油,笑著回道:“十三香。”

“十三香?是什麼?”

“是藥材磨成粉製成的,味道可好了。”

這話要是彆人說,大家可能要對十三香敬而遠之了,畢竟是藥材製成的,吃藥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秦見君眉眼彎彎的,手腳又乾淨利索,大家都樂意再等等看。

秦見君做好了酥油又切了一些小蔥備著,圍著的人見她臉上帶笑,便七嘴八舌地開始搭話,她一一都應了。

“這是做什麼餅?”

“千層餅。”

“沒聽過......”

“等做好了,買幾塊回去嘗嘗。”秦見君道,說話間麵團已經好了。

她把麵團放在案板上,靈活的手按上去揉捏起來,指尖凍得有些發紅。

秦見君將麵團切成兩份,都擀成了薄薄的麵皮,塗上酥油,再灑上蔥花,用刀從餅的中間向四周劃開,再捏起餅邊向中間折疊,疊好後又擀成圓餅,撒上芝麻,把剩下的酥油都抹了上去。

鍋中放油,油熱後將麵餅放下去,隨著滋啦響聲,麵餅的香味漸漸散發出來,原先圍著的眾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見君專心地盯著圓餅,待兩麵都呈金黃色,便盛了出來。

圍上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她用刀將餅劃開,餅身乾脆,劃破後能看見一層層的紋路。

“聞著真香啊......”百姓們有些躍躍欲試。

秦見君有些惋惜道:“今天太匆忙了,沒來得及做醬料,這餅蘸著料最好吃了。”

“無妨,先來一塊嘗嘗,怎麼賣?”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

秦見君切了一些餅下來,估摸著和自己早上吃的那張餅差不多大,對那人道:“這些是兩文錢,一文的餅就再對半切。”

那人爽快地拿了兩文出來,端起被油紙包著的餅就往嘴裡送,被燙得合不攏嘴,哈了兩口氣後總算合上了牙齒。

融著酥油的麵餅層層堆疊,外皮酥脆,內裡韌勁十足,一口下去,蔥香、芝麻香和油香撲鼻而來,脆皮被咬碎,裡麵的餅瓤有鹹香味道,不似鹽巴單調,越嚼越有味兒。

“好吃!好吃!再來一份!”那人叫道。

於是周邊觀望的百姓也紛紛掏錢,一張餅沒一會兒就賣完了,吃過的百姓還不肯走,紛紛問以後是不是都能在這兒買到千層餅。

秦見君轉頭去看攤主夫妻,兩人還有些發懵,上前切了兩小塊餅嘗了嘗,轉頭望向秦見君時,眼裡都帶著讚賞和驚喜。

賺錢的活計有了,秦見君不怕還不上馮大牛的錢,回去找他們時步子也十分輕快。

轉過街角看見馮大牛的乾草已經賣完了,馮蓮手上也拿著新頭花在玩,她正要出聲,身後忽然伸出來一隻手將她的嘴捂住。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