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過片刻,她又將手中的傀儡絲線收回。
不可。
她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現在不能,在拿到鳳鳴劍之前,彆給自己招來不要必要的麻煩。
朝華吟看向遠處遙不可見的山門。
隻是,他們未免也太慢了些,不知何時她才能將鳳鳴劍收入囊中。
她需得想個法子才好。
朝華吟眼神環顧間,找到一條崎嶇小道。
她腳下用力,踢飛路上的石子,濺起的鐵水嚇得旁人驚呼一聲,可也因此看到她相中的小道。
“這裡有一條小徑!大家快隨我來!”一不知名的散修道。
......
待眾人走後,叢林深處又走來幾人。
除卻為首的藍衣男子毫發無損外,身後的侍從由三人變為兩人,且兩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跡,其中一人尤為嚴重,左手臂被貫穿,看傷口似乎是猛獸獠牙撕咬所致。
受了輕傷的侍從拽出一人,並狠狠踹了一腳,黑衣刀客掙紮起身,抬頭正好對上沸騰的鐵水,嚇得他不住地往後退,可是沒退幾步又被侍從踹了一腳,狗一樣地匍匐在地。
“郭公子,你饒了我吧,我與施清絕並不熟。”刀客舉起手,又道:“你瞧,我手心這處傷口就是拜他所賜。”
郭瀟冷眼看他,道:“你認得出人就好。”
刀客震驚不已。
侍從又道:“你先前可是親口承認與施清絕相識,如今怎地變了口風?莫不是在誆騙我們?你究竟是何居心?”
刀客捂著手心的傷口,不知所措。
他被迫離開來福客棧,心中憎恨不已,覺得是施清絕害他失了機緣,於是想害他一把,沒曾想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仆從又道:“再說,方才是郭公子救了你,甚至為你還折損了一名侍從,這天大的恩情,你難道不該報答?”
“我們家公子跟施清絕有仇,正好你見過他,你隻需指認出誰是施清絕便好,待事成之後,我們公子自有重謝。”
刀客簡直欲哭無淚,他就怕自己有命去,沒命回。
......
眾人順著崎嶇小道,終於來到岱淵劍塚。
朝華吟抬頭看向山門上的門匾:萬仞歸宗,天下一劍。
“好生霸道。”朝華吟道。
可它自有霸道的本事。
傳說,神帝征戰三界時向岱淵劍聖所求一劍,劍聖起初並不願意,可在見過神帝後欣然同意,於是九霄神劍問世,往後數百年,神帝征戰三界,屢戰屢勝,其中九霄神劍功不可沒。
此後,岱淵劍塚成為天下第一劍宗。
山門內突地竄出幾丈高的火苗,原本緊閉的地麵被衝出一個大洞,鐵水沸騰,熔漿滾滾。
“快走——”眾人嚇得往山峰逃去,若是再逗留,地心之火會把他們都打成篩子。
朝華吟抬眸看向山峰東南處,一點赤紅的星光閃爍其間。
龍吟鳳鳴雙劍皆置於山峰之巔,分彆位於岱淵劍聖石像的西北和東南,從山門到山峰有一千三百階,若不會禦劍飛行,亦或者靈獸相助,隻能一階一階往上爬。
可她沒有那個時間,且爬上去也沒用,以防夜長夢多,她現在就要把鳳鳴劍收入囊中。
朝華吟剛要撥弄著指間的傀儡絲線,眾人突地驚呼,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可怖的吼聲,她的思緒被徹底打亂。
“那是什麼?!”
朝華吟驚恐地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
地裂處不斷迸發出地心之火,從中卻徑直走來一道高壯如牛的身影,它吼聲震耳欲聾,所過之處無不結起霜花,待它走近,眾人才看清這龐然大物。
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從遠處走來,它四肢無比粗壯,爪尖刺出趾外,尾巴又粗又長,有一圈黑色環紋,走動時如長鞭般搖擺,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條紋,唯有胸腹部有幾片白斑。
這是一隻生得極為高大威武的白虎,任憑誰看了都要讚歎一句雄壯俊美,可惜額角處的斑紋生得不對,遠遠看去好似一隻眼睛,在萬獸之王的威風上多添了幾分滑稽。
可沒人敢嘲笑它,因為它是白無垢的靈獸。
“天睛虎——”
“它為何會來?!這麼說白無垢也來了?!”
“白無垢又不是劍修!他來作甚?!”
......
眾人驚恐不已,左一言右一語,眼睜睜看著白虎逼近。
原本熱火騰騰的劍塚竟下起了霜花,看似輕柔,可落在人身上卻如刀割。
天睛虎身後,一行白袍道人走了出來,為首之人白袍加身,肘挽無暇拂塵,的確是白無垢無疑。
“快跑——”不知是誰大喊一句,嚇懵了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天睛獸怒吼一聲,張著血盆大口,獠牙森然可怖,口涎滴落,貪婪又凶惡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旁人或許不知,可朝華吟卻清楚的很,她曾在山野生活,一次貪玩誤入猛虎巢穴,彼時,洞穴裡的雌虎方才生產完,正饑腸轆轆,它看向朝華吟的眼神便是如此。
人群喧鬨之間,眾人皆往山峰逃去。
朝華吟麵色蒼白,手腳發麻,竟忘了喚出傀儡絲線另一端的紅鸞鳥。
“還不快走!”黑衣男子餘光掃過她,轉身一把拽過她。
天睛獸窮追不舍,它怒吼著衝上來,獠牙撕咬血肉,血腥味瞬間點燃恐懼,眾人瘋了似地逃竄。
地心之火突地洶湧,台階破損不堪,一旁的長廊也坍塌,恰好攔住白袍人和天睛獸,可也將前方的眾人困住。
霎時間沙礫四濺,待灰塵散去後,眾人才發覺被困在一處洞穴之中。
“你這女子,方才為何不逃?難不成是被嚇傻了?”黑衣男子氣喘籲籲道。
朝華吟不語,她心有餘悸,倚靠在石壁上,許久才回過神來,抬眸時,恰好與不遠處的白衣少年對上眼。
施清絕眼眸清冷似琉璃,雖衣著簡單,可氣質矜貴不似凡人,身後凡塵紛擾,可他臨危不亂,不知看了她多久,直至朝華吟抬眸,他這才冷哼著轉頭。
“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驚慌?”白銜月匆忙走來。
“白無垢攜天睛獸追來!方才已有不少人喪生於天睛獸之口!”一不知名散修驚慌失措道。
洞穴中的人頓時麵色難看。
“先彆管白無垢,你們先告訴我們,這是何處?”黑衣男子又道。
“此事說來話長,總而言之,山門往上一百步有餘設有結界,我們用儘辦法也上不去,此處是唯一能登上山峰的密道。”白銜月道。
朝華吟抬眸看去。
洞穴的石壁上,有一雙龍鳳石雕,一龍一鳳目光灼灼,好似有生機一般,而龍鳳石雕之間有一陰陽盤,其中陰陽兩極皆錯位。
這便是其三。
岱淵劍塚設有結界,並非是先走一步便能登上山峰,奪得龍吟鳳鳴劍,而是必須要來到這龍鳳石窟,解開這個陰陽盤。
年幼時,朝華吟常常偷看雲隱山人的藏書,其中有一頁便是詳述了這陰陽盤,因此在場眾人之中,沒有人比她更懂該如何解。
前世,同樣也是她搶先一步來到石窟,獨自解開陰陽盤,隨後來的眾人才能去往山峰。
一道虎嘯聲突地響徹石窟,眾人無不受驚,麵色慘白如紙。
長廊坍塌後,天睛獸竟就守在石窟之外,且金禪觀教眾諸多,不過多時便能將路清出來,到時候等待他們的隻有一死。
“白無垢殺人如麻,此次又帶著天睛獸這等凶獸,若是讓他們闖進來,我們可是難逃一死!”一名劍修驚恐道。
方才救下朝華吟的黑衣男子也麵色難看,他道:“如今最好是快些打開這個密道,趁他們進來之前,我們趕緊走!”
語罷,眾人都麵露難色,偏偏黑衣男子不解其意,又道:“你們有誰知曉如何打開密道?”
無人說話,黑衣男子霎時間便明白了,他眉頭緊蹙,不甘道:“看來,我們都得死在這兒了,不是死在白無垢的手上,便是死在那頭凶獸的獠牙上!”
“這位公子,你且冷靜,我們並非是沒有頭緒。”白銜月道。
黑衣男子鎮定下來,抬眸看他,於是白銜月又道:“這座龍鳳石窟是岱淵劍聖在世時修建,其中有龍鳳雙道,分彆對應龍吟劍和鳳鳴劍,隻要解開石窟上的陰陽盤,密道便能打開。”
“你知曉如何解開?”黑衣男子又道。
白銜月欲言又止,道:“略知一二,可我也不能保證能完全解開陰陽盤,若是一不小心有了差池,恐怕連性命都要交代在此,諸位不若再等我一會兒,待我將陰陽盤研究透徹也不遲。”
話還未說完,一聲虎嘯振聾發聵,仿若湊在耳邊咆哮一般逼近。
“來不及了,白無垢很快就會進來,若是我們不動便是死,動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黑衣男子急道,一滴冷汗從他額角滑落。
“你說得倒輕鬆,若是出了差錯又該如何?難不成你替白公子去死?”一人陰陽怪氣道。
“對啊!話說的好聽,你怎麼不上?你該不會是在想,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白公子如今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若是不保他,我們就都得死!”
......
一名劍修滿懷惡意,道:“依我看,不若你去擺弄一下陰陽盤,若是死了......死了便死了吧,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會為你收屍。”
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施清絕眉頭微蹙,眼神冷冽。
他肩上的小神龍也不滿地鼓起雙腮,小尾巴甩個不停,道:“這群人好壞啊!他們分明知道陰陽盤不好解,還要讓他去送死,簡直可惡!”
黑衣男子一咬牙,竟真的應了下來,道:“我來就我來,為了這一線生機,我願以命相搏!若是我成功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公子,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他走上前,大手剛要摸到陰陽盤,可卻被一股蠻力打飛。
黑衣男子捂著手,驚愕看去。
一道倩影走到他的麵前,麵紗下女子的麵貌模糊不清,可嬌媚又冷冽的聲音又給人無限遐想。
朝華吟冷睨了他一眼,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