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被人從外麵推開。
朝華吟擱置手中的茶盞,抬眸看向一身錦衣的玉麵狐狸。
“就在方才,那小賊用施清絕不要的銀錢買了一間下房,你說可笑不?”笑麵狐關好門,走向屋內的女子。
“厚顏無恥。”朝華吟冷哼一聲。
她對這群人早就不抱希望,他們自詡正道修士,可做的事卻稱不上是君子,說到底還是一群披著聖人皮囊的小人罷了。
笑麵狐將手裡的暖玉放到桌上,朝華吟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拿過來作甚?”
“方才瞧你一直在看它,想著或許是你想要,我便拿來了。”笑麵狐道,語罷,他又喃喃道:“看來是我誤會了。”
朝華吟沉默片刻,還是把暖玉拿了過來,淡紅的玉石,似是小兔的模樣,握在手心有一股熟悉的暖意。
她前世見過此物,且在不知曉它是施清絕的物什下,將暖玉一直掛在腰間,直至多年後,她和巫歧言途徑雲夢澤施家時,有人認出這塊暖玉。
朝華吟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巫歧言看她的表情。
往事如影隨形,朝華吟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又道:“不要告知巫歧言我來這裡了。”
笑麵狐一愣,又道:“朝姑娘,你又瞞著宮主私自外出?”
朝華吟看了他一眼,道:“你緊張作甚,我又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你幫我一把,彆告知師尊我在這裡,你知道我們先前吵了一架,他興許還在氣頭上。”
所以你就更不應該瞞著他偷跑出來。
這話笑麵狐沒有說出來,以他對朝華吟的了解,就算他說出這話也無濟於事,朝華吟向來我行我素。
於是笑麵狐又道:“朝姑娘,你想要龍吟劍?”
朝華吟道:“我隻想要鳳鳴劍。”
“原來是鳳鳴劍。”笑麵狐思索片刻,“此劍乃是守護之劍,比起作為攻擊之劍的龍吟劍,它沒有絲毫攻擊力,可若想收服,所費的功夫不比龍吟劍少。”
“朝姑娘,這是一個不劃算的買賣,你可想好了?”
“我知道,可我心意已決。”朝華吟道。
她當然知道其中難處,但她必須一試,隻要不讓姚輕鈴觸碰鳳鳴劍就好,或許她還有幾分機會。
想到姚輕鈴,朝華吟的眼神不由冷厲下來。
前世,朝華吟等人都奔著龍吟劍而去,可是最後卻讓龍吟劍認了施清絕為主,而無人在意的鳳鳴劍則被姚輕鈴輕易取走。
龍吟鳳鳴雙劍合璧,威力無窮,一時間施清絕和姚輕鈴龍鳳雙壁的名號響徹修真界,兩人每每出現,雙劍合璧,可攻可守,殺得神霄宮弟子毫無招架之力,連她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實在可恨!
此次,她要竊奪的便是姚輕鈴的機緣。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若你有需要,儘管開口,自有我來相助。”笑麵狐道。
“好。”朝華吟道。
“還有一事,說起方才,朝姑娘,你為何要替施清絕解圍?”笑麵狐又道。
“此非我原意,我與他有仇,本想落進下石,調侃他一番,沒曾想把自己給饒了進去,差點又起一番爭執。”朝華吟道。
“有仇?”笑麵狐不解。
“此事說來話長,我也不知從何說起。”朝華吟歎了口氣。
她是三年後的重生之人,帶著前世的記憶回到過去,此事過於光怪陸離,就算她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乾脆不說了。
更何況,她連巫歧言都沒告知,又怎會告知彆人?
“總之,我與施清絕之間沒有什麼乾係,若有,便是他得罪了我。”朝華吟冷哼一聲。
殺不了施清絕是她一生的遺憾,若是沒有天道阻攔,她早就將此人挫骨揚灰,哪能留他逍遙到現在?
“原來如此。”笑麵狐乾笑一聲,眼神卻落在朝華吟把玩著暖玉的手上。
這般駕輕就熟,似乎不是第一次把玩了,可嘴上卻說施清絕是她的仇人......若真是仇人,她怎會熟悉施清絕的玉佩至此?其中分明有詐。
可偏偏他又不肯明說,於是又道:“岱淵劍塚開山在即,你且做好準備,我在劍塚之外十裡處埋伏,若有變故,點燃煙花便可。”
笑麵狐從袖口裡拿出一管煙花,放在朝華吟麵前。
朝華吟一愣,道:“你不去?”
笑麵狐搖頭,又道:“你來,我來,你猜白無垢會不會來?宮主閉關前特意交代,讓我守在外麵,待人從岱淵劍塚出來後,一網打儘!”
好一個一網打儘,不愧是師尊。
朝華吟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前些日子我可被金禪觀這一群小雜碎給坑慘了,我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馬車天材地寶,全讓他們給搶了,早就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笑麵狐笑而不語,朝華吟還想說什麼,可樓下突地傳來一陣吵鬨聲。
客棧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粗暴地打開,門扉撞在牆上,發出劇烈聲響,同時也打斷了他們兩人的談話。
屋外隨即吹進來一陣冷風,一行蔚藍深衣的劍修走了進來,為首的男子麵容冷峻,粗眉緊蹙,冷厲的眼神在客棧內掃視一圈,道:“誰是施清絕?”
無人回答。
男子怒喝一聲,道:“我再問一次,誰是施清絕?”
笑麵狐率先打破沉默,道:“這位公子,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
男子瞧見是笑麵狐,原本陰冷的眼神收斂了些,又道:“我打聽了消息,施清絕朝的確正朝著岱淵劍塚而來,難道他還沒到?”
“到是到了,可他訂不起房,於是便又離開了。”有人道。
男子陰冷的眼神掃射過去,那人瑟縮著不敢說話了,男子又道:“繼續說。”
“誰知他什麼毛病?說是錢袋被人偷走,後來客棧那麼多人幫他找,找到後他竟然又不要,說是不要彆人施舍,轉身就走了。”那人大著膽子道。
聞言,男子眉頭一擰,道:“走了?”
“半個時辰前就走了。”另外一人道。
“跑得倒挺快。”男子冷哼一聲,也不再說話了。
他身後的侍從這才上前,從袖口中掏出一帶鼓鼓囊囊的銀錢,道:“來五間上房。”
店小二為難道:“諸位來得不巧,來福客棧已滿。”
深衣男子頓時怒目圓睜,質問道:“下房呢?當真一間都沒有了?”
店小二道:“沒有,公子不若另尋他處......”
侍從率先發難,道:“什麼叫另尋他處?方圓十裡除了來福客棧還有什麼能歇腳的地方?你也不看看我們公子是何人,湘江郭家大公子郭瀟是也!你再說一句沒有客房了?”
郭瀟?
朝華吟一愣,此人不就是郭湘的長兄嗎?
“這......沒有了就是沒有了,我也不可能憑空給你變出一間來。”店小二看了一眼笑麵狐,為難不已。
笑麵狐道:“郭公子,客房的確已滿,他隻是來福客棧的一名店小二,莫要再為難他了。”
“外頭這風高霜露重的,你們想讓我們家公子去哪兒?”侍從不依不饒。
“罷了,既然如此,我們走便是。”郭瀟道。
“公子?”
“雖月黑風高,可我們幾個大男人也不會被幾頭異獸就嚇得慌了陣腳,我還會再來。”郭瀟說走就走,半點不曾留戀。
大門關上,將冷冽的夜風隔離,可此人壓迫感實在太強,待他走後許久,眾人才仿若回過神來。
“郭瀟方才要找施清絕?”一人心有餘悸道。
這話大可不必說出,在場但凡有眼睛耳朵的人都知曉此事,郭瀟來勢洶洶,麵色不善,應是來為他慘死的胞弟郭湘尋仇來了。
施清絕雖與九霄神龍簽訂契約,可強的是小神龍,並非是他自身,對上在劍道上頗有造詣的湘江名士郭瀟,隻怕是在劫難逃。
朝華吟看完鬨劇,轉身回到房中,約莫片刻,笑麵狐也來了。
“方才我差人打聽了消息,施清絕與郭瀟胞弟在仙人頂因九霄神龍起了爭執,郭湘慘死在施清絕劍下,難怪郭瀟一來便氣勢洶洶地要找施清絕,原來是想為胞弟報仇雪恨。”笑麵狐道。
他微訝道:“我倒沒看出施清絕竟是如此殺伐果決之人,當真是知人之明不知心。”
朝華吟眼也沒抬,道:“施清絕沒有殺郭湘,他是被天雷劈死的。”
若非郭湘對施清絕動了殺心,他便不會被天道就地正法,落得個身死魂消的下場。
“你怎麼知道?”笑麵狐又道。
朝華吟抬眸看他,有些不耐煩道:“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郭湘貪得無厭,妄想竊奪天命之子的機緣,如此還不夠,他還要殺了施清絕,天道不殺他殺誰?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半分怨不得彆人。”朝華吟冷哼一聲。
她並不在乎此事會如何,她隻是在想,為何郭瀟郭瀟會提前三年與施清絕相識?
前世,這對兄弟皆是在施清絕成為劍尊後選擇追隨,如今他們相遇的時機不但提前,而且他們二人還都成了施清絕的敵人,她實在想不通為何還會這樣,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如果陣營能夠改變,機緣是否也能被竊奪?比如......鳳鳴劍?如此,她的勝算豈不又多了幾分。
笑麵狐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可如今都在傳是施清絕殺了郭湘,就連郭瀟也信了......”
“那些人以訛傳訛的本事你不是不知,施清絕若是死了,小神龍便成了無主之物,如此,你還不明白嗎?”他話未說完,朝華吟打斷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施清絕此行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