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樞放下酒杯，想了想道：“我此次下山，本就是奉師命出門曆練。若有此等機緣，理應前去經曆一番。”

徐惜嬌忽然冷笑一聲。廳裡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那方。

“哎呀，想去曆練是好事，隻不過，可彆因為自己本事不夠，折在裡邊，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她哂笑著陰陽怪氣地說道。

一旁的柳清言聽不下去，淡然出聲道：“李少俠既能從百年未有出世之劍的予仙宗劍塚裡，拿到予前輩的啟蒙劍，想來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徐師妹有那個功夫，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蘇小小在心裡直叫：好！又美又颯的女主姐姐，懟的好！懟死她！

徐惜嬌被氣得不輕，但她畢竟年輕，一時竟被懟得接不上話來。

還是她的那個老爹徐峰，不急不躁以個長輩的口吻對柳清言道：“賢侄此言差矣。我觀此劍平平無奇，古樸無華，實在是不像什麼稀世之寶。這位李少俠，實不相瞞，老夫此前與他的父輩是舊識，也多少知道些他的底細。加上那個什麼予羲宸，都說他是世外高人，修為深不可測，但近年來從未有人見過他，或許早已隕落也未可知。更彆提這什麼突然冒出來的關門弟子……嗬嗬，或許，是傳言過甚有些失真，又或者，根本就是有心之人在此故弄玄虛也未可知。

“賢侄，你涉世未深，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妄信為好。以免引火燒身。”

寶劍有靈，烏雲劍聽他一下子把自己的兩任主人都貶了個遍，已在劍架上震顫不已。

隻不過，隻有作為主人的李樞有所感應而已，其他人並未能發覺。

他捏了捏拳頭。詆毀自己可以，但當徐峰提到父親，以及師父予羲宸時，李樞的腦海裡便瞬間冒出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幾個大字。

“徐前輩，我敬你是長輩，對你處處忍讓，但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的父輩如何，尊師如何，都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妄議的。”

徐峰聽到他竟敢在這麼多人麵前公然頂撞自己，當即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克製著怒意維持著自己一派掌門的體麵，“老夫說得不對嗎？當年你父隕落，你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連飯都吃不飽，怎可能在短短幾年之內躍居人上？眾所周知，從未有人能從予仙宗的劍塚內拿到寶劍，焉知你不是自己偽造了一把，又假借那什麼予羲宸關門弟子的身份來此坑蒙拐騙，混肴視聽？！”

劍架上的烏雲先李樞一步按捺不住，倏地騰空而起，破風直至徐峰麵前，劍指那人鼻尖嗡鳴不止。

李樞道：“既如此，李樞鬥膽，以區區心動三期修為，挑戰羅生門徐峰掌門，為尊師，為我父，為烏雲正名。”

他一手抓住烏雲劍劍柄，用了好些力氣才將那劍拉到自己肩側，伴隨著呼呼的風聲，烏雲鋒芒乍現。

狂風吹起他的頭發，衣袍，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李樞恨恨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予仙宗李樞，今日在此立下死狀！我與羅生門掌門徐峰試劍比武，輸贏不定，生死各負！”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剛落，李樞的劍便已到了徐峰麵前。

那人沒想到他竟然敢與自己動手，吃驚之餘亦早做好準備，冷笑一聲道：“黃毛小兒，不自量力。”側身一躲，抬手召出佩劍。

“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兩柄寶劍交鋒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蘇小小默默把一盤還沒來得及吃，但看著就很好吃的水晶糕端起來交到於辰手裡，“你幫我拿好它，不然一會兒就沒了。”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李樞整個人便砸了下來，瞬間將個桌子砸成粉碎。

於辰麵色冷峻，甩開袖子將盤子護住。

蘇小小是因為知道劇情，所以一點都不擔心李樞會就這麼掛了，可這個小小年紀的於辰，為何也這麼不合常理的穩如老狗？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蘇小小飛撲上前，眼含熱淚關切道：“師兄，你怎麼樣？”

李樞搖頭，下一秒便又立刻被徐峰的劍氣籠罩。

眨眼間二人又鬥了數十個來回。

於辰看著淡定吃著水晶糕的蘇小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精神錯亂。

李樞是正兒八經對徐峰發出了挑戰的，其他人不好插手，便都躲到一邊安靜觀戰。

再者，所有人其實也都想要看看，這個號稱是予羲宸關門弟子，又拿著他的啟蒙寶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厲害。

還是像徐峰說的那樣，是個招搖撞騙的混子。

“噗通”一聲悶響，李樞被徐峰擊飛出去倒在地上，嘔出幾口鮮血。

於辰皺了皺眉，將盤子交還給蘇小小，閃身出現在李樞身前。

“如何，可還能撐得住？”他將李樞從地上扶起來。

後者默了片刻，而後咬牙重重點頭。

於辰看著他堅毅倔強的眼神，心中微動。

“仙門法訣第七條，可還記得？”他默默扶住李樞拿劍微微發抖的手。

後者有些奇怪自己竟會因為一個小師弟的幾句話而莫名覺得心安，但還是點頭道：“嗯。人劍合一，心隨意動，大道浩渺，唯我獨尊！”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法訣念出口，李樞瞬間感覺一股熱氣自丹田升起，直至天靈，通達四肢百骸，到最後一個字吐出，連烏雲劍都做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應。

適逢徐峰執劍砍來，李樞怒喝一聲，揮劍相迎。

又是一陣耀眼奪目的虹光閃過，徐峰被擊飛出去，竟就此敗下陣來，倒在地上嘔血不止。

徐惜嬌驚叫著撲上前去，哭聲震天——真·像死了爹一樣。

再看另一邊，烏雲劍氣經久未散，縈繞變換，直至最後在李樞的頭頂凝成一道炫目的霞光。李樞閉目沉心，洗髓滌魂，猛一睜眼，霞光瞬間碎裂化作點點金光，撲簌簌落了滿地。那人竟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升到了元嬰境。

蘇小小拍手叫道：“師兄好棒！”

李樞緩緩落地，收劍站定。眾人窸窸窣窣一陣，隨即又紛紛上前道：“恭喜恭喜。”

李樞一一回禮，目光卻總時不時地飄向遠處。

人群包圍圈外，柳清言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來看著那人，良久，抬手遙遙抱拳，也用唇形道了一句“恭喜”。然後走去徐峰身邊，遞上了一瓶不知是什麼的藥膏。

李樞心內莫名，一絲不知是什麼的感情漸漸在心底裡生根發芽。

蘇小小走完了劇情，回頭去找於辰，卻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她扣著衣角，不高興地嘟囔：“這個人，走了也不知道說一聲。”

低頭看看手心裡特意留下來的水晶糕，輕輕歎了口氣。

。

賞劍大會之後的幾天，仍有人陸陸續續趕來想要一觀烏雲劍風采，李樞忙於應對，已經好幾天沒露麵。

討人厭的徐峰父女也已經離開，自行回宗門去療傷。蘇小小樂得自在，整日無所事事地在予仙宗裡閒逛。

離劍塚不遠，有一大片野生的荷花塘，因為沒什麼人打理，荒草在堤岸邊蔓延，形成了一片長長的沼澤地。蘇小小便提著裙擺，沿著這條河堤，貓著腰一路尋找著什麼。

驀地，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野，蘇小小一愣，隨即便開心地打招呼：“於辰，你怎麼在這？”

後者也似乎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到她，眸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很快便又恢複如初。

蘇小小穿過雜草叢蹦到於辰麵前，看著他的眼神裡滿是欣喜。

於辰的視線下移，這才發現她竟然光著腳。小巧玲瓏的腳丫子被汙泥包裹，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隻有一截白白的腳踝在同樣沾滿泥濘的裙擺下麵若隱若現。

於辰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蘇小小於是又往前湊了湊，“你在這乾什麼呐？”

於辰看著那雙足與自己白靴子的距離，輕輕抿了抿唇，道：“無事，隨便走走。”

蘇小小轉頭望去，一池荷花開的正好，微風拂過，有如碧海翻波。

“我師父的染雪仙府裡也有這樣一池荷花，又大又多，比這裡好看多了。”

於辰眸色亮了亮，轉頭看她，“是嗎？你喜歡？”

蘇小小想了想，“唔……還行吧。就是太過乾淨，少了些趣味性。”

於辰於是又不再說話。

蘇小小動了動腳趾，把上麵稍微有些乾巴的泥塊抖落下去。

“這裡有好多田雞，我去抓來給你吃好不好？”

於辰皺眉，“田雞？是何物？”

他從不曾聽聞，更不曾見過，當然也沒吃過。

所以可以想象，當一個臉蛋圓圓，笑容燦爛，漂亮可愛的女子一手一個，倒提著兩隻青蛙的腿朝自己狂奔而來時，那個畫麵的衝擊力有多大。

要不是生來淡定的性格使然，此刻的他恐怕會立刻落荒而逃。

她將那兩隻田雞提到於辰麵前晃了晃，“我烤給你吃啊？可以補身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