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也不過是猶豫了一瞬，偷聽弟便如先前那名弟子一般，自信地選擇了築基。

蘇小小暗暗鬆了口氣。

待到眾人投注完畢，一齊往台上望去。

光柱已到築基九級，儐相也已拿出名冊準備登記宣讀成績。

回過頭再看蘇小小，就見那人不慌不忙從腰際解下乾坤袋，“咚”地一聲丟到手絹上的心動一格裡去。

偷聽弟見此，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師妹，你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也罷，就讓我們這些做師兄的，好好教教你什麼叫世道險惡，免得你這麼虎，以後出去了，有便宜被彆人給占了，哈哈哈……”

蘇小小勾了勾唇：“對，世道險惡，就連師兄們這樣的老油條，也保不準哪天在陰溝裡就翻了船呢。”

偷聽弟愣了一下，繼而便笑得愈發凶。

忽聽前方人群一陣騷動，“怎麼可能”，“小小年紀”，“竟已達心動期”等字眼時不時飄入耳中。

偷聽弟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噎了一下，喉嚨裡的半個“哈”字還沒吐出來，人已經雙眼發直愣在了原地。

蘇小小意味深長地笑了。

儐相的聲音傳來：“禦劍峰，李樞，心動一級。”

“怎麼可能？！”偷聽弟崩潰了，連帶著跟著他一起下注的其他幾名弟子也一起崩潰了。

“怎麼會有人，劍氣可以持續這麼長時間？！”

不就是我們天賦異稟，一出手就碾壓所有人的龍傲天男主，李樞嘍。

劇情節點到來，蘇小小按照原書情節揮舞著雙手開心叫道：“師兄好棒！師兄好厲害！”

叫完便轉身蹲下，拾起地上的乾坤袋，解開纏繞在袋口的紅繩，準備將那些人的賭資都裝起來。

卻不想被偷聽弟發現了她內裡空空如也的乾坤袋。

“你！你竟敢誆騙我等？！”偷聽弟一把抓住了蘇小小手腕。

蘇小小被抓得“嘶”了一聲。

“師兄，你這話說得可就沒道理了。我隻說，‘賭上我的全部身家’，可眾所周知，我是因受不了繼母虐待從家裡跑出來，才被李樞師兄救了，帶回山上來的。我的全部身家，就那幾顆靈石，已經全都輸給你們了，那我用僅剩的一隻乾坤袋來跟你們賭，有什麼不對？?

“再說了，贏的是我，你管我壓的是空的乾坤袋，還是彆的什麼？！總之你們都要賠給我就是了。”

“你！”

偷聽弟隱隱覺得不對勁，可又確實挑不出這死丫頭的錯處來，惱羞成怒，竟揚手欲打。

蘇小小本能地想向後躲，忽覺鼻翼間湧入一股暗香，右側肩膀一沉，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拉著轉了個圈。

再看上一刻還凶神惡煞的偷聽弟，已經被一股遒勁的掌風擊飛出去，倒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試煉大會，同門齊聚，眾目睽睽，爾等竟敢在此聚眾賭博？！”

這一聲聲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嗬斥聲，簡直就如幾道驚雷炸響在蘇小小耳邊。

她想看看是什麼人，能有如此威嚴，短短幾句話便讓方才還鬨哄哄的現場，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入目一張冷峻孤豔的臉，眉如墨畫，鬢若刀裁，眸光淩厲。

眼尾眉梢，薄染紅霞，妖異而又帶著不同尋常的美麗。

蘇小小：“臥槽！”

“放肆！不得無禮！”

居鶴嵐一見予羲宸竟然親自下場去捉那幾個因聚眾賭博引起騷動的弟子，忙帶著幾位長老趕了過來。

“尊主息怒，是弟子等教導無妨。”除居鶴嵐之外的幾個輩分遠低於予羲宸的長老，齊齊躬身拱手告罪。

予羲宸並不回應他們，隻管死死盯著眼前的女子。

居鶴嵐是宗內資曆位彆最高的人，也是與予羲宸同年成長起來的那一批人裡唯一還活著的一個，從予羲宸於蘊城嶄露頭角，到二十歲時孤身犯險，蕩平魔窟，一戰成名，到後來予羲宸開宗立派，廣收仙徒，親授仙法，直至十年前閉關，居鶴嵐一直都追隨在側。

這麼多年相處，讓予羲宸哪怕是有極其細微的一絲表情浮動，居鶴嵐都能立馬發現。

他覺得，要是再看下去，予羲宸可能會把那個小弟子給直接生撕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就在剛剛，他才雙眼放光的指著這小弟子說：“本尊，要她”。

“還不快向師祖認錯？”他向那個似乎是有些嚇呆了的小弟子道。

蘇小小的確是有些被嚇到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旋即便雙膝一軟，差點跪下。

可轉念又一想，他也可能隻是來問“聚眾賭博”的罪的，而非其他。

畢竟，那天晚上的燈那麼暗，他被情藥折磨得那麼難受，應該不會看清、記住，自己到底長什麼樣子。

“師師師師祖……對對對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總之，先認錯求饒應該不會錯。

予羲宸盯著蘇小小的眼睛，忽而歪了一下頭。

像是一隻小狗疑惑時的表情。但依舊沒說話。

其他參與下注的幾個弟子也都趕緊跪了下來，口中告饒聲不斷。

居鶴嵐道：“你們幾個，去戒堂各領五十戒鞭。日後若再有聚賭之事發生，定不輕饒。”

幾人紛紛叩頭應“是”，迅速退走。

蘇小小以為自己終於得救了，正想轉身跟著其他人一起遁走，不想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已經被予羲宸扣在了手裡。

蘇小小輕輕地掙了掙。

紋絲未動。

“嗬嗬嗬……那個……師祖見諒，勞您放手，我好去領罰……”

不知何故，蘇小小覺得自己從予羲宸的眸中看到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不必。”他冷冷道。

然後轉頭，向居鶴嵐等人道：“其他人，你們自行處置。她是本尊親傳弟子，就由本尊，來親自管教。”

“親自”兩個字，他用了十分之重的音，就像是恨不得將什麼東西碾碎在唇齒之間，無緣無故聽得蘇小小背上是一陣惡寒。

而且……

若自己沒聽錯的話。

他剛才說的好像是……親傳弟子？！

我什麼時候成了他的親傳弟子？！

他的親傳弟子不應該是剛才在台上大放異彩的男主李樞麼？！

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小小震驚之餘，已經不知不覺地將尋求答案的目光投向了予羲宸。

這一看不要緊，蘇小小立刻便從那雙眼裡得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的答案。

——他知道！他記得！

甚至於，他似乎就是為此而來！

那雙眼，帶著一絲玩味，正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自己，好像他正在看著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隻隻要自己動動手指，就能隨意碾死的螞蟻。

居鶴嵐忽然道：“尊主，這名弟子剛上山不久，根基如何，尚不可知。我看，還是再看看，待弟子們全部試煉完畢，再行決定不遲。”

對對對，還是再看看彆人吧。

蘇小小簡直要忍不住感激涕零。

感謝宗主您老人家，顧及我的臉麵，還特意說“根基如何，尚不可知”。

忽聽予羲宸道：“本尊要選的，本就是‘最有天賦的弟子’，目前修為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再者，她的根基如何，本尊最清楚不過……”他說著，意味深長地回頭看向了身側之人。

予羲宸言猶未儘，蘇小小的心卻一下被揪到了嗓子眼。

他這分明是話裡有話。

而且還是專門說給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人，也就是蘇小小，本人，我，聽的。

完了完了，挑明了挑明了，躲不過了躲不過了。

“本尊已選定了她，爾等無需多言。”予羲宸輕飄飄吐出後半句。

居鶴嵐默了一瞬，最後還是不死心道：“方才上台參加試煉的，正是我的首座弟子，名為李樞。這孩子天賦極佳，且秉性堅毅，頗有尊主當年之風，若能得尊主收為入室弟子，悉心教導，將來勢必會成為修為造詣不輸尊主的第二人！尊主，還望您，能再斟酌斟……”

“不必了。”予羲宸忽然拔高音調打斷了居鶴嵐的話，“既然宗主覺得他前途無量，便將他留在身邊悉心教導便好，何必非要弄到本尊這裡來。”

蘇小小暗暗叫苦不迭。

在原書中，便是因為這些配角總喜歡拿李樞去比當年的予羲宸，才導致這個反派越來越偏執，內心裡陰暗的一麵被激發，最終徹底黑化。

居宗主啊居宗主，你說你說點什麼不好！

可眼下的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

毫無疑問，現在情況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自己的那次失誤。本來應該因為李樞才黑化的大反派予羲宸，已經在見到李樞之前便開始不對勁。現在，本來應該是男主李樞的親傳弟子之位，要是再落到自己頭上，那這劇情怕不是會崩塌到十萬八千裡之外？

眼見當前這個情勢，已經不是自己能解決的了，蘇小小趕忙緊急召喚出了係統。

“親愛的宿主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係統你快想想辦法，予羲宸現在不要李樞了，他想收我為徒！”

“啥？！”係統差點一個反應不及直接宕機，“不是讓你乖乖按照劇情走嗎？怎麼會這樣？！你做什麼了？！”

蘇小小哭喪著臉：“就剛穿來時的一個失誤，就已經快要了我的親命了，哪還敢再做彆的……”

係統快速過了一遍蘇小小重新走出來的劇情線，沉思片刻，大手一揮道：“宿主莫慌！待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