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早!”
程嬌嬌一推門就被門口黑黝黝的兩座門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男子,均是一身烏骨色麻布衣,五短身材、麵色黝黑,頂著一頭刺蝟刺一般的短發。
“二位是?”程嬌嬌問道。
一隻豬精搶著回答道:“店家,小人朱一、弟弟朱二,我二人乃是我家尊……郎君派來的,幫店家乾些雜活。”
程嬌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口音還挺重,古有奔襲千裡隻為嘗一口嶺南鮮荔枝,今有小郎君獻出家仆,隻為吃一口我的餛飩,念及此處,程嬌嬌嘴角噙著笑說道:“多謝你家郎君,那二位請跟我來吧。”
朱二嘴笨,最恨哥哥口齒伶俐處處搶他風頭,這會兒也要掙回點臉麵,要不怎麼跟尊主交代?
隻見朱二小跑兩步追上程嬌嬌,“店家,小人幫你拿籃子。”
程嬌嬌還想推辭,朱二又說道:“小人若是辦得不好,郎君要怪罪的!”
程嬌嬌隻得答應,這小郎君空有一張好樣貌,整日裡也是個仗勢欺人之輩,又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跟老家員外的傻兒子一樣行跡!
柳州城郊一處荒山上,正躺在山神家中的煦風忽感背後一陣涼意,忍不住猛地連打兩個噴嚏。
一旁戰戰兢兢的山神湊上前問:“尊主?”
“無妨。”煦風自是不在意這些小事,心思都掛在即將吃到嘴邊的小餛飩上,繼續方才的話題,“山神老兒,你說的話本子有沒有字少些或者最好是帶圖的?”
山神點點頭,還以為煦風是想看點新奇的東西,可他小小山神怎麼能知曉,堂堂青丘根正苗紅的接班人,妖界鼎鼎大名的小妖王,大字不識幾個。
……
有了兩個跟班的幫助,程嬌嬌采買的節奏都快了許多。聞著糕點鋪熱騰騰剛出爐的糕餅香氣,程嬌嬌也有些許饞點心了,想著今日既有幫手,便又買了些紅豆、醃製好的海鴨蛋之類,回去再製些點心答謝那位郎君。
程嬌嬌不好意思讓朱一朱二白乾活,還在東頭集市上買了兩張胡人烤製的羊油胡餅。胡餅用的是肅州還要西邊產的麵粉,臉盆那麼大一個,裡麵還夾雜著芫荽籽、茴香籽、孜然等香辛料,烤製前還會在上麵撒些羊油醃製過的胡蔥,再扔到胡人專門挖的大火坑裡烤製,彆提多香了。
程嬌嬌平日裡一日三頓都吃不完的一張胡餅,被朱一、朱二不消幾口吃完。程嬌嬌心裡感慨,看那郎君的出手,不是豪富之家,也應是殷實大戶,平日竟也如此苛待下人,真是為富不仁。
“阿嚏。”煦風又一個噴嚏。
山神端著自家山裡的百年參熬煮的參茶,關切地問:“尊主喝一口參茶吧,尊主不常在凡間走動,可能誤染了凡間汙穢之氣。”
煦風覺得山神說得有理,端起參茶一飲而儘。
程嬌嬌回到家便著手準備晚上出攤的食材,朱一剁肉餡,朱二揉餛飩皮,程嬌嬌自己則是摘薺菜,順便支起蒸鍋,將集市上買來的紅豆拌了糖和蜜後放進去蒸,海鴨蛋也洗淨扔進去。
程嬌嬌預備做蛋黃酥,這點心工序不難,隻有這海鴨蛋黃麻煩了些,需先醃再烤,平日裡自家都舍不得買來吃,程嬌嬌自己也隻舍得做過兩次蛋黃酥。
蛋黃酥用的也是點心裡最常見的水油皮和油酥,二者均擀成薄片,反複疊在一起即可。
蒸好的紅豆細細碾成沙,在這一過程中挑出紅豆皮,增加細膩的口感,再趁熱拌入豬油增香,程嬌嬌聽姥姥提起過,外邦向宮裡進獻過一種從牛奶中提取出的黃色油脂,吃起來奶香四溢,若是能將此物加進去,定能使味道再上一層樓。
將酥皮分成大小均勻的劑子,擀成餃子皮大小,抹上一層紅豆沙,再放上一顆蛋黃,收口整理成圓形,在表麵刷上蛋液,點綴幾粒黑芝麻,放入提前預熱的焙爐。
焙爐裡傳來的香氣讓朱一朱二不由得停下手上的活,朱二更是陶醉得口水差點滴出來,朱一深吸屋內馥鬱的甜香,問道:“店家,這是何物?怎得如此香氣四溢?我小朱肚子裡的饞蟲都要跑出來了。”
朱二也附和道:“是啊,店家,我現在說話都怕口水流到菜裡。”
程嬌嬌被這番話逗得笑到肚子疼,捂著嘴說:“不過是蛋黃酥而已,待會烤好後先讓你們兄弟倆嘗嘗。”
朱一朱二忙不迭抱拳鞠躬拜謝:“多謝店家,多謝店家。”
二人滑稽的神態讓程嬌嬌想起響水縣裡貨郎車上的東瀛玩偶,叫什麼招財貓的。
將擺攤的物件裝到板車上,程嬌嬌又拿出一個兩層的雞翅木夕顏花樣的大漆食盒,將用油紙仔細包好的蛋黃酥小心翼翼的放進去,又給朱一朱二兄弟倆預備一份,剩餘的零星幾個才是程嬌嬌自己的。
蛋黃酥烤了多久,朱一朱二的肚子就咕咕咕抗議了多久,聽得程嬌嬌都於心不忍。
程嬌嬌隻得違心說道:“蛋黃酥本應放涼回油之後口感最好,但現在趁熱吃也彆有一番風味。”
朱一朱二又是一通作揖道謝。
朱一拿起一顆蛋黃酥,端詳這個跟豬眼睛大小差不多的小玩意,心裡也犯嘀咕,怎麼聞著如此香甜?想著先小口咬掉半個,細細品味,結果剛入嘴的那一刻,諸多想法皆被拋之腦後,隻想一口吞下這誘人的美味。
一旁的朱二更是大有老祖宗吃人參果的勁頭,一口吞了三個下肚,讓原本想聽取他們意見的程嬌嬌也愣在一旁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牛嚼牡丹的吃法,十餘個點心還沒嘗出滋味就沒了,程嬌嬌見此情景,把自己餘下的幾個也貢獻了出去。
程嬌嬌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做得少了,這幾個也請二位郎君笑納。”
朱一撓撓腦袋,不好意思的開口:“店家這點心可太美味了,我們二人從未吃過,一時失態,請店家見諒。”
程嬌嬌微微一笑,“不礙事,對廚子來說,做的吃食能被彆人欣賞,便是最大的歡喜,二位不用客氣。”
二人猶豫片刻後,仍是接了過來,兩口吞下,朱二仍有些意猶未儘,瞄了一眼程嬌嬌手中的食盒,被朱一一掌打在後腦勺,“想什麼呢?這是給尊……郎君的!”
程嬌嬌還不知道那位郎君姓甚名誰,尊?真?甄?朱一口音太重,聽不真切,還不如自己親口問問。
程嬌嬌仍是一身藍衣,在前麵帶路,朱一朱二一人推著板車,一人抱著食盒在後麵竊竊私語。
“哥,這店家的點心也太好吃了!”
朱一很看不上自家弟弟上不得台麵的樣子,“閉嘴,有你吃的就不錯了,還妄想染指尊主的點心,不要命了!”
朱二憨笑著說,“那不是太好吃了,一時沒忍住,不過咱們尊主真有本事,初到凡間就能找到這麼好吃的攤子,還有這個店家小娘子,嘿嘿嘿要是能娶到……”
朱一一腳踹過去,朱二毫無防備,趔趄幾下摔地上,還不忘臉先著地,護著食盒。
“哥!”
“管好你的嘴,敢有非分之想,不用尊主出手,我先扒了你的皮!”
……
集市上煦風又是早早就守在攤位上,隻等程嬌嬌出攤。
到了攤位,朱一朱二很有眼色地放下食盒就開始收拾攤位,把鍋碗瓢盆和各種食材從板車上搬下來。
程嬌嬌將食盒遞給煦風,側身微蹲行禮,“多謝郎君好意,若無郎君喚來的兩位家仆,餛飩攤怕是今天要歇業了。”
煦風聞出了食盒裡的香甜氣息,心裡十分滿意,這店家小娘子也不是什麼沒心肝的,還知道專門給他備上謝禮,“店家不用謝,是店家手藝好,小生也舍不得其他食客同我一樣,享不到這般口福,實乃人生一大憾事。”
程嬌嬌看煦風直勾勾盯著食盒,又追問:“還不知郎君貴姓?郎君幫了我如此多,我若是連恩人名諱都不知,實在是罪過。”
煦風已經打開食盒吃上了,含糊不清說了一句,“我姓白,名煦風。”
“奴家姓程,公子可隨其他人一樣稱我程娘子。”
程嬌嬌看著煦風的吃相,心想,真是一家子饞蟲,主子饞,隨從也饞。搖搖頭,接著又去忙活,費力的活全讓朱一朱二乾了,這包餛飩、煮餛飩、賣餛飩還是得自己乾。
朱二看著一旁被錢大媽纏上的煦風,跟獻寶似的端來一碗小餛飩,“尊……公子,您嘗嘗我們兄弟二人的手藝。”
錢大媽狠狠剜了一眼,自己正說道閨女五歲就會讀詩,這隨從也太沒眼力見了,依依不舍地轉身走。
煦風聞著熟悉的香味,卻一點想吃的念頭都提不起來,反倒是這蛋黃酥,與之前那勾人的香氣如出一轍,問道:“你們做的?”
朱二害羞地低下頭,扭扭捏捏的說:“肉餡和餛飩皮是我們兄弟二人在程娘子指導下做的,包跟煮還是程娘子。”
朱二也發現了,自己和哥哥做的餛飩就是沒有程娘子煮出來的好吃,雖然程娘子毫無保留傳授他們,可味道怎麼都不對,朱二把這歸結於不熟練。
“那蛋黃酥呢?”
朱二想了想,“蛋黃酥是程娘子一人做的。”
煦風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餛飩的問題,也不是蛋黃酥的問題,是這個小娘子的問題……
煦風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朱二一時看得恍惚了起來,尊主連我的餛飩都沒吃,還這麼高興,下一任族長非我和哥哥莫屬!
……
霏霏細雨,一下就是三日,青石板路和房簷瑞獸都讓雨絲衝得嶄新,連日見不著太陽,人都懶散了不少。
雨天客人少,煦風也帶話說要回家一趟,程嬌嬌便將朱一朱二兄弟倆打發了回去。
今日又是一整天的雨,一日下來沒幾個客人,即使程嬌嬌特意將備的餡料減半,也餘下許多。
程嬌嬌麵上紋絲不動,心裡已經叫苦連天,這還沒幾天好生意,就開始倒貼錢了,今天賠一點、明天賠一點,離她買宅子買鋪麵還得多久?
眼見到了夜裡,集市上連個人影都沒有,程嬌嬌預備把剩下的餛飩給臨近幾個攤位的掌櫃挨個分一分,掙不著錢,圖個人情也是不錯。
忽然遠處走來兩位撐傘的姑娘,二人身段婀娜、衣著華貴,身上衣裙一白一綠,撐的傘也和衣裙顏色呼應上,那大出通常油紙傘許多的,可是出了名的瀘州“一把金”,就是傘打得太低,看不清麵容。
二人慢悠悠在集市裡轉了一圈,最後停在程嬌嬌餛飩攤前麵,一人忽將傘抬起,嬌聲問道:“店家,可還有餛飩?”
“有的,您要吃什麼?”臨收攤前還能來個客人,程嬌嬌連忙應聲。
“姐姐,你要吃什麼?”綠衣女子似是跟姐姐感情十分親密,說句話的功夫還要拽著衣袖。白衣女子指著木板隨意點了幾樣,末了還特意交代一句,不吃芫荽、不吃蔥花。
望見二人麵容的程嬌嬌已然愣在原地,無他,唯沉醉爾,白衣姑娘氣質出塵、清麗婉約,綠衣姑娘則是媚骨天成、妖嬈勾魂,一聲“姐姐”聽得程嬌嬌從頭皮酥到腳後跟。
程嬌嬌招呼二人坐下,而後趕緊準備包餛飩、煮餛飩,可白衣女子還好,坐下也是大家閨秀一般斯文,隻不過這綠衣女子坐下後不光一腳踩在長凳上,還時不時變換姿勢翹個二郎腿,扭來扭去沒個正形,程嬌嬌心中暗暗編排,這府上家教也忒不講究。
餛飩端上後綠衣女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程嬌嬌勸阻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怎麼這柳州人吃飯都不怕燙嗎?
綠衣女子應是十分滿意,招呼道:“姐姐,這餛飩果真名不虛傳,你快嘗嘗!”
白衣女子顯然文靜得多,舀起一顆餛飩,吹了三次才入口,還不忘拿手帕沾沾嘴角,雖然程嬌嬌覺得她嘴上應該什麼都沒有。
“嗯,是不錯。”白衣女子回頭一笑,接著跟程嬌嬌說,“那就麻煩店家再來兩碗。”
兩碗,再兩碗,再來兩碗,眼看兩個苗條姑娘吃了八碗餛飩,程嬌嬌不由得想起那個一樣身材單薄卻能吃的白公子。
兩人吃飯中間也沒閒著,程嬌嬌聽她們一直談什麼書生、臭和尚,看樣子是新出的話本吧?程嬌嬌想著等自己得了空,也去買兩本話本子打發時間。
“今日這麼晚,店家這裡好生熱鬨。”
陰森森的語氣,讓程嬌嬌嚇了一跳,回頭一瞅,原來是多日不見的煦風,煦風讓程嬌嬌把餘下的餛飩全給他下了,也不用人招呼,自顧自坐在兩位姑娘一桌,程嬌嬌本想提醒,哪有男子專門擠到姑娘桌上的,可看兩個姑娘沒什麼異樣,也沒再提。
“兩位,動作挺快啊。”煦風咬著牙道,這兩條長蟲不好好在蜀地待著,還竄到柳州來了。
兩位姑娘神色不太自然,細看之下,綠衣姑娘竟渾身瑟瑟發抖,白衣姑娘的閨秀姿態也維持不住,強烈克製自己跪下認錯的衝動,勉強開口說道:“尊……”
“嗯?”煦風冷哼一聲,柳州城裡也就算了,程嬌嬌攤位的消息被朱一朱二兩個大喇叭才泄漏出去,連彆的地方的小妖都找上門來!
好你個水蛇,他才走了幾天,膽敢偷襲老巢!是他妖王的名聲不夠響,還是手段不夠硬了,兩條小蛇都敢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全然不考慮,雖然他煦風是妖王,可這兩條蛇差不多跟他祖奶奶一個年紀。
白衣姑娘心領神會,立馬改了稱呼,顫顫巍巍地說道:“公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食也不例外,食肆既然開門做生意,便人人都能來吃。”
煦風不以為意,“人?還當自己是人呐?”
被端餛飩的程嬌嬌聽到,也接了一句:“就是!”
幾人心中一驚,綠衣姑娘更是急得心裡跟打鼓一樣,這看似一點法力沒有的程嬌嬌竟能看穿他們的根腳?
隻見程嬌嬌不緊不慢補充道:“要我說,合該是仙子才對,兩位姑娘美貌真乃世間罕見!”程嬌嬌不打誑語,這兩位姑娘一個端莊秀麗、一個嫵媚動人,程嬌嬌自認皮相不錯,在這兩位麵前也是繁星見了太陽,難以與其爭輝。
煦風無語,兩蛇妖長舒一口氣,還好這小老板隻是拍了句馬屁。
白衣姑娘看著煦風陰沉的臉色,起身道:“多有打擾店家,奴家就此告退。”說完,拽著妹妹就跑。
程嬌嬌大驚,又一個不付錢的!
“姑娘!你們沒付錢!”
煦風掏出一塊黃金壓在桌上,“程娘子,兩位姑娘的我請了,還是老規矩,這是我後麵的訂金。”
程嬌嬌悄悄翻了個白眼,長得好看就能為所欲為?吃霸王餐還吃上癮了!
果然是難過美人關,雖說這白公子也不賴,程嬌嬌美滋滋收下黃金,這靠近才發現,煦風竟是淋著雨過來的。
“白公子沒帶傘?”
純屬懶得施清潔咒的煦風,“今日出來的匆忙,忘了。”
“那怎麼行?”程嬌嬌趕緊把自己的油紙傘遞過去,淋壞了她的大主顧這可不行!
依然是懶得執傘的煦風,“無妨。”
程嬌嬌收拾完攤位,集市上還亮著光的也僅她一家了。天還下著雨,打傘就沒辦法推車,不打傘推車又會淋濕,這可把程嬌嬌愁壞了,若是攤位上東西就扔這兒明天再來取?程嬌嬌搖搖頭,算了吧,丟不丟另說,再來取就意味著明天得跑兩趟了。
煦風看出程嬌嬌糾結的神情,“程娘子有何苦惱?”
程嬌嬌也不藏著掖著,心裡想的一股腦給倒了出來。
“這有何難,程娘子推車,我給程娘子撐傘。”說完,煦風還點點頭,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
程嬌嬌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眼看天色已晚,隻能暫且同意這個辦法。
回去路上程嬌嬌還有些不好意思,“麻煩白公子跟我多跑一趟了。”
“並未多跑,我與程娘子同路。”
還未等程嬌嬌問怎麼成同路人了,幾個醉醺醺的大漢迎麵走過來,程嬌嬌有意往路旁閃躲,醉漢卻似故意找茬似的攆著她走。
“唉!我看看。”
“小娘子,嘿嘿。”
煦風已有些不耐煩,正準備出手教訓,天上的悶雷剛露頭,隻聽其中一個醉漢忽然說道:“你們看看,小白臉什麼活都不乾,女人咋還能那麼喜歡?”
“就是!活都讓女人乾了!”
“人就是靠著一張臉哦……”
幾名醉漢陰陽怪氣地大笑著離去,徒留程嬌嬌跟煦風二人呆站著,終於知道哪不對了……
後麵半段路兩人沉默無言,煦風撐傘也不對,不撐傘也不對,就這樣一路走到程嬌嬌家門口的時候,程嬌嬌才出於禮節道了謝,煦風吞吞吐吐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公子不必在意他人言語,攤位本就是我的,我乾些活又有什麼奇怪?公子是我的客人,讓公子執傘已是不該,又怎會因此責怪公子呢?”程嬌嬌說完自己都樂了,這地主家傻兒子,被人賣了還得幫忙數錢說的就是他吧?
煦風又問:“你真不怪我?”
程嬌嬌並未回答,僅是笑著搖了搖頭。
煦風看程嬌嬌並不介意,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顏,果真還是在人世間待得太少,這些個人情世故的彎彎繞繞,對妖來說可太複雜了。
雨猛地一下變大,夾雜著遠處傳來的轟隆作響,程嬌嬌催他趕快回去,煦風卻將傘遞給程嬌嬌,冒著雨跑到與程嬌嬌家一牆之隔的東邊那處院子,抬手招呼道:“程娘子,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