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謀他(重生) 煉燃 3796 字 10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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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安靜好半晌,她想起江朝朝那張和江家所有人都不怎麼像的臉,忽然問道:“娘,江朝——堂姐她,和大伯父長得像嗎?”

孫芳菲搖頭:“不像,她長得更像她母親,那個叫胭脂的高門貴女。可惜,紅顏多薄命,生個江朝朝也能要了她的命。”

“要我說,是江朝朝的命格太硬才是。”江唯對江朝朝始終喜歡不上來,恨不得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身上。

“我兒說的是。”

孫芳菲無奈笑了笑,抬手撫了下江唯簪在發間的精巧金簪,說:“若是我們不收留江朝朝,單憑你爹那點微薄的俸祿,我兒又怎麼戴得起這麼好看的發簪呢?”

“還有你箱籠裡那些柔軟貼肌、樣式精美的華貴錦衣,隨便拎出來一件都能抵你爹一個月的月俸。澶州城裡,也就幾個員外家的女兒舍得買。如果江朝朝不住在我們家裡,朝廷派發下來的撫恤金,自然也就不會再送到我們家。”

江唯咬咬唇,不說話了。

早些時候,她以為家裡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父親的月俸。

不得不承認,容貌方麵,江朝朝已經勝她一籌了,她便不允許江朝朝在其他方麵也越過她去。

尤其是在吃食方麵,還是在穿著打扮上。

她明裡暗裡示意家裡的那些下人克扣江朝朝的用度,卻怎麼也沒想到,那些錢竟然不是出自她父親的月俸。

她討厭江朝朝是真,可她喜歡漂亮的裙衫和首飾也是真。

忽然間,江唯的心情變得很複雜,甚至是屈辱。

她也是個人,也有自尊心。她有點接受不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是用江朝朝父親的撫恤金搭建出來的事實。

如果非要她在這兩者之間做一個取舍,那她寧願不去占江朝朝的便宜,免得日後讓人知道了說她厚顏無恥。就算日後讓她過回沒有錦衣玉食的清貧日子,她也是願意的。

這樣想著,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孫芳菲再熟悉不過的倔強神色。

以往,她每次被父親或者祖母罵了,都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沒有十天半個月,消不了氣。

孫芳菲知道,自己的女兒就算是為了臉麵,短時間內花錢也不會大手大腳。她甚至會在即刻提出,讓江朝朝立刻從她的家裡搬出去的要求。

但孫芳菲也知道,她的這個女兒,雖然清高,卻更愛物質。以利誘之,她自會妥協。

餘光從江唯臉上挪開,孫芳菲拿起一旁的絲綢團扇,輕搖兩下,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們馬上就要到汴京生活。聽說,汴京的物價要比澶州城貴好幾番呢。”

江唯依舊沒有說話,但耳朵卻時刻聽著,生怕遺漏了隻言片語。

“在我們出發之前,娘特意去了張員外家裡問詢過汴京的情況。聽張宅裡的管家說,汴京有一處名為樊樓的食肆,足足有三五層樓高呢。娘還聽說,樊樓裡聘用的廚子,好多都是從皇宮裡出來的。可惜,就是價格有點貴。張管家說,在樊樓吃一頓飯,就要花你爹一個月的月俸呢。”

孫芳菲緩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汴京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天子腳下,寸土寸金。你爹辛辛苦苦乾一年,也就隻能在樊樓吃十來頓。”

江唯聽了這些,臉上的堅定消弭無蹤,她開始猶豫、掙紮。

她知道,娘親所言非虛。

早在兩年前,張和就隨著張員外來過汴京,她聽張和不止一次說起過汴京城的繁華。她首飾盒裡那兩支掐絲珠釵,就是張和從汴京帶回來送給她的。

她一直舍不得戴。

不僅僅是因為那兩支珠釵工藝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最主要的,那兩支珠釵,原是她與江朝朝一人一隻。張和來江府做客那日,是她著人把江朝朝支出了家門。不得已,張和才托她轉交。後來,她的確給了江朝朝一隻簪子。不過卻是從澶州城的尋常首飾鋪裡買來的。

也許是因為做賊心虛,那兩支簪子,她也隻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拿出來佩戴一番。

想起張和,江唯心裡那點對江朝朝愧疚很快消失不見。

她又開始嫉妒她的堂姐。

同時,也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娘,大伯父的撫恤金都在你手上。那江朝朝手裡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平日裡,她出手可是闊綽的很,甚至舍得給浣珠那個臭丫頭買祥雲樓最新款的首飾呢。”

江唯一臉鄭重:“莫不是娘親背著我,給了她雙份的零用錢?”

孫芳菲搖頭,說:“你們每個月的零用錢是你爹爹定的,每個人都一樣。她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麼會給她雙倍?有那個閒錢,我寧願省下來,給我的唯兒攢嫁妝。”

江唯麵露赧(nan)色:“哎呀,娘,說這些做什麼?女兒還不想嫁人呢。”

孫芳菲隻是笑笑。

江唯又說:“那她手裡的錢是哪來的?莫非是我爹爹給的?也不對啊,我爹每到月末,跟同僚應酬,都還要給娘要錢。他才沒那個閒錢去給江朝朝。”

“莫非是祖母?我就知道,祖母最不喜歡的就是我。”江唯又一次生起氣來。

孫芳菲:“快彆嚷了,一會兒讓人聽見了,傳到你祖母耳中,她又要罰你。”

“你祖母雖不疼愛你,卻更討厭江朝朝。更何況,如今我才是江家的當家主母,自銳兒出生後,庫房的鑰匙你爹也從你祖母那兒要了回來,一同交到了我的手裡。你祖母手裡那幾個錢,她自己都不夠花,又怎麼會舍得給那個賤丫頭。”

是了,因著孫芳菲不喜歡江朝朝母親的緣故,背地裡總是用‘賤丫頭’來稱呼江朝朝。

早些年,她無意間聽江宗保提起過他妻子的家世,好像是汴京城的世家貴女。不過家族沒落了,不然也不會嫁給江宗保。

如今,她死了,她的女兒養在她的手裡。孫芳菲每每不高興,便喜歡用那些低賤的話語來羞辱她。

儘管她用這些話來罵江朝朝的時,大多四下無人。但仍覺過癮。

“不是娘給的,也不是爹爹與祖母給的,那她手裡那些銀錢又是從哪裡來的?”江唯實在好奇,心裡更是藏不住半點話。

“娘正要與你說這件事情。”孫芳菲正了正神色,說:“她手裡那些錢,應該是她舅舅每個月都托人給她送來的。”

江唯詫異:“舅舅?她還有一個舅舅嗎?為何從來不曾聽說過?她那個舅舅很有錢嗎?竟每個月都給她送。”

“或許吧。”

世家再沒落,也不是她們這等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孫芳菲斂眸,聲音也比剛才要低一些,“你爹他不喜歡和我說起官場的那些事情,我隻知道,她舅舅也是行伍出身。他和你大伯父,就是在戰場上認識的。”

孫芳菲又言:“聽聞,她那個舅舅是汴京本地人。他在行伍裡混跡了多年,職位應該不會很低。你爹爹今年初到汴京,不宜得罪了他。所以,無論如何,你不能再像以前在澶州時那樣欺負她。我兒可明白?”

江唯似懂非懂點點頭。

孫芳菲還想說些什麼,不等開口,馬車外忽然迎來一陣騷亂。緊接著,外麵傳來嬤嬤的聲音:“夫人,剛才浣珠過來傳話,大小姐用了藥,現下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神色各異。

“謝天謝地,這小祖宗可終於醒了。嬤嬤,煩勞你去告知老夫人一聲,免得她一直懸著心。然後再去大小姐那裡問一下,有什麼缺的少的,及時安排下去。還有,再讓隨行的大夫去給她把脈,看看可還有哪裡不妥。”孫芳菲掀開車簾一角,神色激動,端的是一副好嬸母的姿態。

嬤嬤應聲離去,一一照辦。

沒一會兒,車外又逐漸恢複了平靜。

“娘知道,我兒委屈,不願將就。但娘與你保證,待我們在汴京立住了腳,便早早將她打發出去,可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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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浣珠騰騰騰跑回來。雖然疲態儘顯,但腳步是輕快的。江朝朝坐在馬車裡,都聽得一清二楚。

車速緩緩降下,車簾被掀開一角。浣珠動作麻利地爬上馬車,手裡還拎著一個食盒。

“小姐,等急了吧。我給你拿了些糕點,你先墊下肚子。”

“好,辛苦你了。”

看著在窄小車廂裡忙前忙後的浣珠,江朝朝終於從恍惚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同時,也在提著著她,她是真的重生了。而且是在從澶州去汴京的路上,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間節點上。

眼前的浣珠,麵容雖然有幾分憔悴,但她的眼睛裡是有光的,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不像上一世,江府的下人將她從荷花池裡打撈上來的時候,五官都泡漲了。

如今,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由,讓她重活一次。

既然老天眷顧,那她就一定不會再讓那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要把浣珠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