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你是不願意聯姻嗎?”
風可雪意識被喚醒,有些頭痛難忍,環顧四周,卻見涼亭依舊,翠竹輕搖,池塘水波蕩漾。
這正是她記憶中家中庭院的模樣,麵前的父親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雖有疑慮,但深知不可表露,她鎮定神色道:
“父親,聯姻之事可否再向孩兒述說一遍?”
“唉——”
父親長歎一口,一臉憂愁:
“如今陛下龍體欠安,朝野之中暗流湧動,交相暗鬥而又彼此牽製,表麵看似平穩實則動蕩。想要安穩度日,必須得依附一勢力。”
父親摸須惆悵,“雪兒,為父知你乖巧聽話,逆來順受,但是婚姻大事,我與你母親商量過了,還需你做抉擇。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皆未娶親,你願意嫁誰?
這也不是為父肆意妄為,目視無人,將皇子們當做常人,供你挑選。隻是禮部尚書一職是塊肥肉,皇子們趨之若鶩,皆有意拉攏為父,向為父求娶於你。但無論你選擇何人,為父與你母親還有兄長都會撐持。”
“父親大人,女兒心悅三皇子夜明厲。”
曾經,她便是這樣回答父親的。
夜明厲盛名在京中出類拔萃,雖不曾見過,但她選定了他。
後來——
朝廷動蕩時局混亂,是她父親散儘家財,招兵買馬,廣招募謀士。
她走動於大臣女眷之間,拉攏勢力,伺機彈劾五六皇子,使其被貶謫,無緣皇位紛爭。
兄長風戈帶領兵馬與那夜重臨城牆廝殺同歸於儘。
她舍身護夜明厲性命躲過暗殺,最終,才換來的夜明厲的皇位。
可夜明厲忘恩負義,登基後不久,便以風家“居功自傲”為由,一紙詔書貶謫父親,將其發配邊疆。
他還以“善妒”之名,將已身懷六甲、虛弱不堪的她囚禁於陰冷潮濕的冷宮之中。
溫飽難求,以至於她的孩兒因為先天不足,出生半月便夭折。
她本以為此生便將在這被遺忘的角落,伴著孤燈殘影,默默耗儘餘生。
不料三年後,她無意從昔日忠心的舊仆口中得知受此待遇,隻因夜明厲和如今的皇後樓嫿貪圖她的“氣運”,用詭異陣法囚禁她於深宮,日夜汲取。
本以為是舊仆胡言,卻不想次日舊仆便暴斃而亡。
而夜明厲帶著樓嫿來冷宮探望她,並借著巫蠱之罪的名義,將她囚禁天牢。
她本想一頭撞死,卻被獄卒製止。
而之後,他們為防止她尋死,直接捆在鐵板上,又為不讓她掙脫,竟然挑斷了她的手腳筋。她想要絕食而死,結果他們拔掉她的牙齒,日日灌入灼灼米湯續命。
足足兩年,她過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如生畜,不如物件的悲慘歲月。
她本以為這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至方才——
夜明厲身著一襲玄黑色龍袍,踏入這片幽暗之地。他依舊耀眼,歲月未留下痕跡,反而更添幾分沉穩。
而她,年僅二十有六。卻在這無儘的折磨中,耗儘芳華,麵容憔悴,身形如鬼邪。
他傲視眾生,冷漠開口:“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所有紛爭皆已平息。汝之天運,悉數歸朕,現已徹底無用。汝相貌醜陋,身形佝僂,宛若穢物,實在是——
礙眼至極,不如西去。”
內侍端上一杯毒酒,就要給她灌下去。
她的喉嚨已經被滾燙的米湯燙壞,幾乎說不出話來,可如此絕望之下,她嗚咽如嚎叫:
“夜明厲,如有來世,天運好運通通狗屁,你如此待我,我定當加倍奉還!”
夜明厲緘口不言,甩袖離去。
可就在內侍要灌下毒酒那瞬,時間靜止,一個裝扮奇特的女子出現在她眼前。
她再細瞧,對方竟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新皇後——樓嫿。
“嘖嘖嘖,風可雪小姐,你好呀。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拯救者007號。係統提示我,你的怨恨值過高,可能會影響新世界發展。為了讓你死得瞑目,我就告訴你這個世界真相吧。”
原來——
風可雪的世界隻是一個故事,她是故事裡麵的反派,壞事做儘,惡毒至極。因為父親官居丞相在朝廷權威較大,導致皇帝不敢動她,隻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最後她將女主,也就是樓嫿的孩子也給溺死,皇帝這才幡然醒悟。
哪怕得罪丞相,令朝廷動蕩,也要將她賜死。但是她早一步布局,提前送走皇帝,挾製幼帝,垂簾聽政,霍亂朝綱。
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恨值爆表,後續劇情都沒辦法進行,從而招來拯救者。
拯救者來到故事最開始,並且附在樓嫿身上。利用什麼係統道具,改變整個故事走向。才能讓她這個反派在作惡前伏誅,將惡念扼殺在搖籃裡。
又為扶持夜明厲吸取她所謂的莫名天運,才將她囚禁至此。
敘述完畢,那樓嫿果真憑空消失,而那毒酒也順著喉嚨淌入五臟六腑。
可笑,可笑,真可笑。
惡未成,怎稱惡?
“夜明厲!樓嫿!可如有來生,必當枕戈泣血,以惡製惡,加倍奉還。”
冷痛累恨悔怨悲怒,多種感覺情緒交織纏繞,風可雪絕望地闔上眼。
可再一睜眼,父親出現在麵前。
她回到了十年前。
風可雪深呼吸,道:
“父親,此四人,雪兒都不願嫁。”
“為什麼?”風正嶽訝異。
“因為——”
正要解釋,就聽管家宣道:
“三皇子駕到。”
不出十瞬,那抹熟悉身影就進了庭院,風正嶽與風可雪趕忙作揖。
“恭迎三皇子殿下。老臣有失遠迎,還望三皇子海涵。老臣府中管家竟誤了如此大事,未能給三皇子盞茶,怠慢三皇子。令三皇子特來此處要茶,這就重罰二十板。”
風正嶽話語很明了。
一者點出夜明厲來之匆忙,不等通報,一者表示是自己怠慢,話語中卻給足對方麵子。
“無礙,是本宮有急事尋風尚書,故來此處,茶便不用了。”
夜明厲坐到那雕花石凳上,又招呼風正嶽在身旁坐下。
“敢問二皇子,有何急事交托於老臣。”
“聽聞尚書家中密庫裡有顆寶珠。明若皓月,圓似嬋娟,觸若霜雪,聞若百花。本宮素來喜歡稀罕至寶,雖不能奪人所愛,但心癢難耐。故來此地,想請尚書帶本宮窺見一番,好解心中難受。”
風正嶽為官多年,豈會聽不出夜明厲的言下之意。隻是雪兒不願,等他勸說一番,再做決定:
“回殿下,這寶珠老臣前些日子把玩,不慎給摔碎了。如今府中已無此物,隻能請殿下等老臣尋得更為珍貴寶物,再送於殿下,以作賠禮可好?”
“既然碎了,那也作罷。”
夜明厲裝作無奈,這才把視線放到一旁的風可雪身上,“敢問這位是?”
“臣女風可雪,見過三皇子。”
風可雪從夜明厲進門那刻,她的視線就鎖定了他,不曾離開半分。
前世自己選定三皇子後,又見他英俊端正,威武挺拔,自是春心不已。在父親的授意下和他交換信物,才換來皇帝的賜婚。
可現在的她恨啊,她前輩子的心血都浪費在這個薄情男身上。他隻是將她當做一個道具看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什麼天運。
夜明厲直勾勾地看著她,“聽聞風小姐已有心儀之人,此事是否為真?”
“這——”
風可雪微微低下頭,裝作害羞,“確有此事,可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道聽途說而已,卻不想風小姐真有思慕之人,這一問到顯得是本宮唐突。”
夜明厲摩挲著玉佩,又打量著風可雪,如此模樣莫不會是他這回來巧了吧。
風可雪故作扭捏,瞧一眼爹爹,又瞄一眼夜明厲,低頭羞澀道:
“不瞞三皇子殿下其實,臣女、臣女心儀之人是——太子殿下。”太子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控製的棋子。
前世太子真沒什麼用,到最後也隻是跳個城牆以死明誌而已。
隻聽“噠”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地了。
“你竟然心悅太子!你竟會心悅太子!你怎會心悅太子?”
夜明厲從震驚到不可置信到疑惑,三種情緒反複曲踴。
哪怕是二哥四弟五弟和那低賤的六弟,他都想不到,這風可雪竟然說出來太子。
“是太子殿下。臣女曾偶遇過太子殿下,對其一見傾心,又因身份低微不敢——”
“禮部尚書之女豈會配不上他一有疾太子。”
“有疾太子”四字念得非常用力,是在強調。
唯獨這個太子,對夜明厲是構不成任何威脅的。
忽然,他展顏一笑,“你若真相心悅於他,本宮願做這樁美事,可為你與太子牽線搭橋。”
“三皇子殿下不妥,此事不妥啊。”
風正嶽上前勸說,“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豈能勞煩殿下呢?”
“本宮比不上那市井媒妁了?由本宮出麵遊說,此事必成。”
夜明厲語氣緩和,但眼底已是不耐煩之色。
“殿下,不可啊,殿下。”怎會有未婚男子替未婚女子說媒?
風正嶽也不是愚者,自然明白其中蹊蹺,還欲勸說,卻被夜明厲淩厲一眼剮下去。
夜明厲轉身,麵對風可雪時笑意盈盈:
“風小姐,如若願意,本宮替你說媒。你可留一信物於本宮,待本宮向太子說明詳情,表達你之情深,再轉交於他,他自然會向皇上求娶於你。”
夜明厲手指又輕扣著石桌:
“如若不願,往後太子娶了正妃,你若想舉案齊眉同修共好,隻能委身於他人了。”
“三皇子,還望此事——不要兒戲——”
風正嶽推脫,風可雪攔了下來,雙手遞出一手帕:
“三皇子殿下,這是臣女繡的錦帕,上麵有臣女閨名,可做信物交於太子。”
“你且放心,這門婚事一定能成。”
夜明厲笑著收了帕子,又虎視眈眈地盯著風可雪:
“風尚書,那寶珠,本宮還是想窺見一番啊。”
他大步離去,那貼身的玉佩卻“遺落”在石凳之下。
風正嶽拾起那玉佩,轉頭看向風可雪,哀怨道:
“雪兒,這門親事,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你糊塗啊,你怎能交出信物。唉——”
“父親莫慌,雪兒,自有對策。隻是有一事,雪兒想和父親母親以及阿哥商量。但此事關係重大,你若不信,就將女兒送入寺廟或那道觀,從此遠離紅塵,不入凡塵。”
風可雪鎮定自若,神色自然,眼中決絕。
“好,為父信你,等你母親和兄長省親回來,我們再行商量。”
風可雪這才想起來,母親和兄長此去南域省親。
前日剛出發,這一來一回,至少兩月。
初冬未至,寒氣早已襲來。
晨曦未出,便感冰寒刺骨,起身時以為還在冷宮,卻不想是半夜貓兒溜進。
那北窗戶開了一夜,索性被子捂得緊,未染風寒。
風可雪身著一襲暖黃色綾羅彩蝶長裙,頭戴瑪瑙鳳蝶玉釵,挽著披肩,帶著法兒坐進了前往宮中的馬車。
今日是賢妃壽辰,也就是夜明厲的生母。
前世她參加這宮宴,期間雖不和夜明厲有過接觸。但眉目對視時,她羞澀低頭回避。宴會結束後賢妃便單獨召見她,送她一枚玉簪。
次日,尚書府就收到賜婚的聖旨。
而如今,她要在那兩人求旨前,先一步搭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