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軍師的意思,那我即日便啟程。”胡玄道。
關羽衝她微微點頭。
胡玄本想在這邊安定下來後,尋個機會把自己的身世來曆告訴關羽,沒想到馬上就要踏上新的旅途,來不及想這些,隻能先把要緊的工作安排好,日後再講那些事。
於是胡玄拱手對關羽徐庶道:“叔父、元直先生,我欲在荊州境內推廣官設學堂,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徐庶沉吟道:“這幾日我也有留意,的確武陵整體治學風氣比過去熱忱了不少,我觀那些學子,也頗有精神氣。此番保衛戰,我聽聞...”
關羽在此時接過話頭:“確實有一隊女娃,出去分散了兵力,也是之前嫂夫人訓練過的那一群吧。”
胡玄點頭道:“正是。所以我覺得,這是值得培養的。本來兵源不多,如今既可以掙得一個好名聲,又可以減少人民傷亡,還能強大軍.隊,不,不止軍.隊,如今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更需不拘一格尋覓人才,叔父與先生覺得呢?”
關羽道:“雖然不曾有過先例,但也未嘗不可。我年歲已高,未來之事還得看你們年輕人呐。”
他擺手,胡玄微微怔神,才意識到關羽的須發都已經花白,心下一酸,下意識開口喚道:“義...叔父,叔父與徐晃作戰,凜凜威風,不減當年之勇,我們可都還得仰仗叔父呢!”
關羽哈哈笑起來,灑脫道:“不必說這些話來安慰我,我還不至於鬱鬱寡歡。好啦,自勝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勿要掛懷。”
胡玄對關羽與徐庶深深行禮,這才起身離開。
她已經比較放心南郡,隻是囑托了魏延幾句,便匆匆回到了武陵。
馬岱見她回來,主動迎了上來。
“劉小姐要回來掌事了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期待。
胡玄忍俊不禁,殘忍地搖頭,看著馬岱期待的表情頓時落空,安撫道:“你會有幫手的,彆擔心。因為...學堂的規模要擴大了。”
馬岱一呆,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慢半拍點了頭,跟著腳步不停風風火火的胡玄進了書房。
“首先,把我們先行的製度整理好,交給元直先生——你知道嗎?就是徐庶徐軍師。”胡玄問道。
馬岱點了頭,聽胡玄接下去道:“我們將在荊州境內推行學堂製度,所以第二點你要記好,遠交近攻。”
“遠交近攻?”馬岱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這實際上是先秦時期秦國采取的策略,用在這個地方,胡玄的本意是指,可以安撫好武陵的世家們,讓他們嘗到甜頭,而後再聯絡一部分,分離一部分,逐個擊破。
馬岱若有所思地點頭,胡玄無奈道:“不確定的地方都可以求助元直先生——我替你寫一封信吧,他會留心幫你的。”
馬岱連忙點頭,謝過了胡玄。
胡玄搖搖手,示意他不必客氣,自己去了一趟學堂,看看那些孩子們。
孔慈安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來到的。
小姑娘腰間還係著君子竹的香囊,蹦蹦跳跳地跑上前來。自從那日胡玄陪著她入睡之後,孔慈安就越來越習慣於在她麵前展現活潑的那一麵了,不過麵對他人時,還是那副冷靜到幾乎無機質的模樣。
“慈安,最近怎麼樣?上回的傷養好了嗎?課業上有沒有困難”胡玄笑眯眯地揉著她的腦袋問道。
孔慈安一一認真答了,側著臉頰看胡玄,從懷中掏出一麵護心鏡遞給胡玄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太危險了。我尋了手藝匠人,跟他們學了打鐵造護心鏡,做了一月有餘,恰好製成了成品,還請收下!”
胡玄頗為驚喜,受寵若驚地收下了孔慈安親手打造的禮物。
“多謝慈安,我一定隨身攜帶!”胡玄欣喜道,鄭重地收了起來。
孔慈安擺擺手,做出這種小事不值一提的表情,惹得胡玄一樂。
她跟著這位小大人走訪了學堂,一路上並未見到任何爭端,一切都井井有條的,並不慌亂,心下甚是滿意。
忽然,在街角處,胡玄看到了阿狗的身影。
阿狗並未像往常一樣見到胡玄就避之不及地扭頭,而是在原地猶豫地站著。見狀,胡玄輕拍孔慈安的手背,事宜她自己有事要處理,孔慈安懂事地停下腳步,沒有再跟,隻是讓胡玄在臨走前記得與自己道彆。
胡玄應下,目送她離去,這才邁步走向阿狗。
阿狗在武陵保衛戰中傷到了右臂,現在正吊在脖子下麵,表情依然陰翳。
“你在戰場上的時候是怎麼想的?”阿狗生硬地問道。
“寧可血濺三步,不使國門失守。”胡玄不假思索道。
阿狗垂著眼睛,不與她對視,沙啞著嗓子道:“我那天希望我可以死在戰場上,可...”
“你要搞清楚你是在為了什麼而戰鬥。”胡玄道,“是為了送死,還是為了守土。若是為了送死,其實不必那麼麻煩,但你既然堅持活到了今日,想必是有著什麼非活不可的理由吧。”
阿狗麵露迷茫,小聲重複道:“非活不可的...理由嗎?”
胡玄看著她,開口道:“你沉湎於過去,本身我也不好說你些什麼。但如果你願意走出來,我能給你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阿狗問道,終於抬起了頭。
“殺了我。”胡玄道,“你不是恨我嗎?但我很難殺,你要加倍努力才行。”
阿狗盯著胡玄看了好一會兒,轉身便走。胡玄沒有喊住她,而是輕輕歎了口氣,揣著手離開了此地,沒忘再去跟孔慈安告個彆。
離開武陵,胡玄踏上了前往成都的路途。
不過,她在路上還搭救了一位貴人。
華佗。
說是搭救,其實華佗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危險。胡玄本想在東吳交換呂蒙時增加一個籌碼,讓他們拿華佗來換,但不料華佗的確行蹤飄忽莫測,東吳也著實沒法交人,隻給出了華佗可能的目的地。
胡玄一看壞了,這不就是華佗要給曹操劈開頭顱治病,結果被押入大牢鬱鬱而終的時候麼,於是她派人在華佗的必經之路上蹲點,然後自己恰到好處地出現,結識了這位神醫。
“我知道劉小姐,瘟疫時期救了許多人,赤壁之戰後毫無私心救濟傷員。”華佗微笑道,“甚是可敬啊。”
胡玄趕緊拱手道:“不敢當不敢當,張仲景老先生與您才是真正的醫者仁心啊。”
華佗與胡玄友好地互相吹捧了一陣,許多話術都是劉慧偷偷在腦子裡教胡玄的,胡玄一邊說,還一邊覺得牙酸。華佗大概也忍不了這種奇怪的氛圍,截斷話頭道:“劉小姐此行可有其他事?”
胡玄低頭誠懇道:“說來慚愧,我主漢中王常常在我耳邊提起您的名諱,卻不得一見。今日幸而有一麵之緣,隻是不知神醫是否願意同我一起前往漢中,施恩布慧。”
“我不過一介白衣老醫生,談何施恩布慧?”華佗微微搖頭,“我此行本欲北上,但本無目的地,如今同劉小姐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不妨共行。”
胡玄鬆了口氣。
她此時感激起那個跟著張仲景出去背著醫囊救人的自己,倘若沒有那一段經曆流傳,華佗想來也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跟自己走。
眼下胡玄命人去集市中買了一輛馬車,請華佗坐穩,這才重新起步。
如此又是長途跋涉日月兼程半個月,方才抵達成都。
劉備在高堂上坐,見了胡玄笑嗬嗬地走下來迎接她,見麵第一句便是:“你現在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好侄兒?”
胡玄一噎,心說原來徐庶的開門見山跟劉備是師出同門啊,嘴上還是乖巧地答道:“伯父,我是胡玄。”
劉備挑起半邊眉毛,很是新奇地圍繞著她轉了半圈,忽然指著腰間的香囊問道:“這是你送的還是慧兒送的?”
胡玄被他的問題搞得一頭霧水,斟酌道:“是劉小姐贈給叔父的。”
劉備這時露出滿意的笑容來,扭頭對身後道:“我問完了——來來來,憲和,一人一串銅錢,快點,不許耍賴啊。”
在胡玄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大殿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三個人影——諸葛亮、龐統,還有簡雍,簡憲和。簡雍往另外三人攤開的手掌上挨個放了一串銅錢,看表情很是肉疼。
好嘛,原來是在這裡開了賭.盤。胡玄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幾個都掌握著國庫的大人物為了一吊銅錢而高興。
不過沒想到簡雍也在這裡,看樣子也已經知道了胡玄的身世。
諸葛亮瞥過胡玄一眼,姑娘被他看得心裡一突,但旋即想起他雙目緊閉躺在祭壇上的模樣,目光不由得變得心疼起來。
諸葛亮:?
胡玄輕咳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來,提醒道:“我帶回了神醫華佗先生,現正在堂外會客廳,叔父要不要去拜訪一二?”
劉備聞言,一下子轉身,撫掌喜道:“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