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不小,什麼圈子的人都包含其中,女人一路走來,有幾個人認出她來,熟稔地上前和她交談寒暄。
興許是近些年都在國外的原因,徐知遠有主動留意看,真正認出她的其實隻有那麼三四個,都是出國前的一些故交,至於這個圈子裡的新人大概在了解過後都不會想主動去攀談的關係。
不是生意人,但各個都長得生意人的頭腦,或許更甚。
周遲一依舊沒有吭聲,目光微沉盯著前方不斷縮短的距離,“待會兒宴會結束有時間嗎?”
冷不丁的一個問題,把徐知遠問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麼和什麼,他問的都沒給答案的吧。
真不愧是大少爺脾氣,也就他們這群發小能受得了了,哦不對,還得再加一個,江沐珂也算其中一個。
徐知遠用濕紙巾擦著手,低頭看一眼腕表,琢磨過時間後回答,“應該是有的,怎麼你要和她一起吃飯?寒暄敘舊?沒必要吧。”
果然是一起相處的好兄弟,隻剛開頭就知道心裡想的什麼。
徐知遠麵色一直很凝重,觀察周遲一的神色,沒有再多說什麼。
在他心裡已經拿定主意,現在不過是告訴,再說那些話就有點多管閒事了。
從宴會開始就流連在百花叢中的某人,竟然也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是他們三人中最先主動去打招呼說話的一個。
閻槐從服侍生手裡端走一杯新倒好的酒杯,笑著走到路貝貝麵前,“好久不見啊,路大美女。”
“你也是啊,蔫壞的大帥哥。”
周遲一聽到他們的簡單招呼說話聲,就隻有幾步遠的距離,臉上的表情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事情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徐知遠也端著自己的酒杯走上前去,在走之前用胳膊肘輕撞了一下周遲一。
“貝貝,好久不見,看來國外很養你嘛,更加漂亮了,還好不像我,去一次國外差點沒給自己留在那裡。”
路貝貝抬手攏了下身上的披肩,嘴角的笑意再也壓不住,“知遠哥,又在故意調侃我了。”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關心著這些年路貝貝在國外的生活。
“晚點一起去給你接風吃飯,我訂了餐廳”,周遲一收好手機,在適當的話口出現在他們身後。
和美女一起吃飯,閻槐自然樂得自在,沒人會不喜歡欣賞好看的人的,更何況這本就是他的隱藏愛好之一,“行啊,我去解決一下我今晚的續約,待會兒見咯。”
揮著手轉身離開,順著他走的方向往前麵看,果不其然那裡正有一位打扮齊全的漂亮女人等著。
這種沾花惹草的行徑,早晚得遇到克星被製裁,到那個時候不摔個大跟頭都不算罷休。
在閻槐不知道的時候,徐知遠早已替他做了預判。
“閻槐還是老樣子”,路貝貝收回視線,轉頭視線對上周遲一的眼睛,“好久不見,遲一。”
周遲一同樣禮貌性抬抬酒杯,“好久不見,歡迎回國。”
幾年的國外生活似乎忽然間在他們的言語中釋懷了,路貝貝仰頭喝一口酒,眉眼裡染上笑,“那就多謝三位大帥哥給我接風了,走一個?”
徐知遠自然是沒什麼計較的,看戲的眼神轉向周遲一,不知道是誰剛剛說過戒煙酒的,真是好不打臉。
玻璃杯輕碰的聲音在三人中間響起,口口聲聲說著戒煙酒的人,食言地又喝上酒了。
他們三人在一處待得有段時間,徐知遠在看到朋友來之後,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最後看一眼周遲一,緩緩轉身走開。
臨走前,點了點周遲一的手機,“記得回珂珂消息,我剛看到你手機屏亮了。”
徐知遠認得出來,這次帶出來的手機是私人手機號那個,無關工作,這種時間點會發來消息的多半是江沐珂。
周遲一點下頭,當即拿過手機看未讀消息。
路貝貝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呆著,反倒是有幾分尷尬,主動開口打破這種僵局,“我看到了我老師,過去打個招呼說說話,過會兒再來找你們。”
【江沐珂】:我到湘城,和木仔見上麵了。
是很早之前叮囑過的,出門或者回家,記得及時告訴他,江沐珂後來一直都有這個習慣,這次去湘城也不例外。
【周遲一】:玩得愉快。
徐知遠和好友一起走過來,剛準備打招呼,不小心地看到手機裡的消息文字。
該怎麼評價,很公式化,很沒感情的一句客套話一般,不知道的或許會認為這是與客戶的聊天結束語呢。
“遲一,聽說你們最近在準備新劇,怎麼樣,主演什麼都找好了嗎?”
這話一開口,徐知遠立即變臉,這是讓人當工具來使了,雙唇閉合一言不發,剛剛嘲笑的心思都消失得無形無蹤。
周遲一看一眼徐知遠難看的臉色,抬手搭在他肩上,“還沒有,不過已經有心儀的人選了,正在和他們的經紀人接洽,而且我隻是給點意見,真正要定下來還是要看總導演的。”
言外之意,我說話管用,但我並不準備用這個權利。
這個圈子裡都是人精,也不必為了一個本子,把徐知遠和周遲一兩個人都得知,好友聰明地及時轉移話題,勉強看到徐知遠神色的緩和。
宴會大多都是如此,沒太多有營養的聊天內容,結束時間也就來得迅速。
去西苑的路上,周遲一難得主動開車,徐知遠同樣有主動自覺性直接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後座上閻槐一張碎嘴子不停地對著路北北詢問她的國外生活,老朋友相見,難免話多,而且還是路北北這種當初分開得本就帶有遺憾的關係。
徐知遠低頭看手機前,默默從後視鏡中觀察後座的兩人,勾嘴笑一下移開視線。
“你這次回國,準備什麼時候還回去嗎?”
一個問題成功吸引前麵的兩個男人的注意力,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是都同時豎起自己的耳朵留意聽後麵的答案。
路貝貝抿唇搖搖頭,“不回去了,就留下家裡發展了,媽媽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想在身邊照顧她。”
徐知遠皺下眉頭,沒有接話,暗自有自己的想法,眼角的餘光裡注意周遲一的變化。
“阿姨生病了?”
周遲一接話關心道。
“阿姨在哪裡養病呢,有時間我們去探望探望”,徐知遠接過話,一如他一貫的作風,什麼事都能做得很周全。
路貝貝麵露憂色,輕幅度點點頭,強撐出來的嘴角在這種時候一點都不好看。
“在東院,是癌症。”
車內陷入沉默,不論什麼時候一旦提到癌症,就意味著無能為力,彆無他法。
閻槐正在看手機回複消息,周遲一雙手把著方向盤專注開車看前方道路,徐知遠再次主動撈過接話的任務。
徐知遠:“這種病考驗的就是心態,讓阿姨彆總念著想著病況,好好享受生活就好了。”
沉默,依舊是沉默,隻不過是沾染上悲情的沉默。
一輛車四個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徐知遠從每個人臉上一一看過,從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在看台下觀察台上人,隻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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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之間的見麵深夜密聊,分享完身邊開心的事情,自然的關於感情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木仔懷裡抱著剛拆開的薯片包裝袋,開始她這次邀請江沐珂出來玩的主要目的。
話題的開始總是有些鋪墊的,木仔從自己要準備新的連載開始說起,以及數次差點就能開啟的戀情,其中各種尷尬原因,剖析鋪墊結束,總算可以進入正題——八卦江沐珂和周遲一的戀情發展。
在結識這麼久的時間裡,木仔一直很禮貌地保持著朋友之間的邊界感,偶爾有很多問題和疑惑,但總能在第一時間壓下,不會問出什麼讓江沐珂難堪或者難回答的問題。
所有的好奇都在這一時刻翻湧滾上來,在腦海裡挨個排著隊等待追求一個答案。
“那那個姻緣符,你還留著嗎?”
聽故事到一半,木仔追著問。
姻緣符什麼的,聽起來就很符合愛情小說裡的浪漫劇情安排,還沒得到答案,木仔已經開始咧著嘴角傻笑了。
江沐珂從她懷裡的薯片袋裡給自己拿幾片送到自己口中,哢嚓哢嚓的聲音在房間裡充斥,回答的話語突然變得很輕,讓人摸不清是太過珍重,還是彆的什麼。
“不見了,剛工作那邊出過一次車禍,後來就再也沒找到了。”
仔細聽完,木仔自動理解為,她在難過,為象征著好運的姻緣符的丟失而悲傷。
這種事情換做誰應該都會難過的,何況江沐珂自己一個人做了那場暗戀戲中主角那麼久。
聊天對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江沐珂主動說話緩和氣氛,“後來我重新去那裡求了平安符,那麼有效的地方當然要求家人朋友平安健康了。”
“說得對,下次一定也要帶著我去求,爭取讓我在一年之前找到我的正緣,再找不到,我家裡的親娘真的會把我五花大綁送去相親的。”
木仔動作很是利索,薯片袋被她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雙手輕輕扒在江沐珂胳膊上,一雙眼睛沒有帶上淚花,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就把她這幅表情和平時聊天慣愛用的表情包對上。
布靈布靈的大眼睛不停眨動,楚楚可憐的哀求表情包。
果然是表情包用多了,現在已經開始自動對號入座了。
江沐珂貼心地為兩人拆開一瓶果汁,在啤酒喝果汁之間挑選了果汁,能喝酒,但是酒的味道並不算好喝,這是她一直以來對有關酒精飲料的評價。
“我讓周遲一給你介紹,你敢不敢要?”
優質男人的圈子裡也不乏會有更多的優質男人,當然閻槐除外,畢竟他那種性格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拿捏得住的。
起碼的,木仔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對於這個提議,木仔的反應則是,瘋狂搖頭,和小姑姑家裡的孩子搖撥浪鼓一般的動作,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害怕閻槐那樣的花花公子性格。
很早之前在打嘴仗的時候,江沐珂就提到過閻槐這一號人,沒想到真的會給木仔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竟然一直記到現在。
江沐珂被她這反應逗笑,半個身子都往後倒,勉強伸手搭在木仔肩上才沒有真的倒過去,“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彆怕啊,他還有很多其他的好兄弟哥們的,也不是各個都像閻槐那樣的。”
“打住打住打住!”木仔雙手交叉在一起,手動比劃出暫停,“他們那種人,那種家境,又怎麼可能會是沒有人要呢,要麼是心裡早就有人了,要麼就是閻槐那種人,反正都肯定不是我的正緣!”
為了表現出她分析得準確性,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高上不少。
某個方麵來說,江沐珂剛剛在說話時在心裡想的人中就包括徐知遠,至於事實也的確如木仔猜測得大差不差。
“算了,你還是彆說我了,我是來找你要素材的,你沒事彆岔開話題”,木仔伸出食指點在江沐珂腦門,故意做出一副惡狠狠的語氣,狀似威脅。
前前後後又花去差不多半小時時間,江沐珂真是好不容易從木仔的追問裡逃掉。
木仔單手撐在臉側,表情懨懨。
聽完所有故事後的感想就是,暗戀永遠隻可能是苦澀的,戀愛的開始永遠是甜蜜浪漫,可以長久回憶的,但是後續的相處平淡乏味也是真的無趣。
木仔從來沒想過竟然真的有人可以無趣到這種地步,而跳脫活躍如江沐珂竟然也真的能這麼相處到現在,並且再提起時還能一笑而過。
該怎麼具體形容概括心情前後的變化呢?
可能就是,沒有揭秘之前,好奇和期待讓心情始終待在100分的高分線上,關係發生變化的重要時刻,心情更是從剛掉落的節點再次突飛猛漲回起點。
很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心情的轉變不是某一個轉折點,在這張心情的折線圖上,坡度沒有大幅度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是平穩的,不是平穩的保持,而是平穩的下滑。
當下滑到某一個點,它就真正的從100分掉入了不及格的四五十分。
下滑不是件可怕的事,但是悄無聲息,沒有征兆的下滑才是最可怕的。
看熱鬨的眼神最終變作心疼的目光交相,沉默的目光更像是千言萬語的凝聚。
木仔欲言欲止的狀態反複拉扯,說不出口的話化作一句,“你真的還喜歡他嗎?”
“喜歡啊,不喜歡怎麼會在一起這麼久呢?”
江沐珂回答得快速,幾乎是在木仔話聲結束的瞬間接上,雙手胡亂地跟著左右擺動,做著一係列的假動作。
木仔隻是看著她,什麼也不說。
對視的目光太過強大,仿佛能看透心裡任何遮掩的真相,江沐珂能感受到麵前的目光,所以她生了怯,有了畏。
同樣的問題在心裡重新問自己一遍。
真的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