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海城,氣溫依舊很冷,靠海的城市,水汽摻雜著冷空氣,像是裹在棉花裡的刀,吹在臉上刺痛。
老黃曆顯示今天是個好日子,饒是天氣冷,海城民政局門口領證的小夫妻依舊不少。
嚴蕊和景懷就是其中一對。
隻不過,其他領證的夫妻手裡多多少少都拿著一束小捧花,唯獨嚴蕊手裡空空。
原因很簡單,嚴蕊和景懷是假結婚,並不是真愛夫妻。
今天不是休息日,還要上班,不到九點,嚴蕊就和景懷走完程序,結婚證到手,兩人一起出了民政局。
嚴蕊對婚姻不抱期待,因此出了門,就把結婚證在包裡隨意一放,徑直奔向路邊的保時捷。
“等一下。”
身後的男人出聲,嚴蕊回頭。
景懷個子高,身高有185,黑色的西裝緊貼腰身,外罩黑色大衣,身材修長有力,雖是一身黑色西裝,但男人麵容溫和,棱角分明的臉型也沒有一絲攻擊性。
溫文儒雅,嚴蕊心裡忽然冒出個詞,一時有些出神。
幾秒鐘後,一陣冷風吹過,嚴蕊的思緒被拉回。
“怎麼了,我還要回公司。”
景懷沒什麼表情,眉頭短暫皺了下,透露出絲絲無奈,伸手遞出一張卡片:“你的身份證。”
“謝了。”
嚴蕊走上前,接過自己的身份證,轉身上車。
景懷張張嘴,似是有什麼話要說,見嚴蕊態度冷淡,且也不像是很想和他說話的樣子,遂止住,靜靜地注視著嚴蕊的保時捷開走,這才走向自己的限量高定款邁巴赫。
路上,嚴蕊接了個電話,是渣爹嚴山打來的電話。
“小蕊,今天第一天上任總經理,彆遲到啊,對那些董事態度好點。”嚴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擔憂。
嚴蕊嗤笑一聲,忍不住嗆聲:“爸,你既然把酒店交給我了,就彆管那麼多了。”
“你這孩子,我把酒店交給你,是希望你能讓咱家酒店重振旗鼓,這才來囑咐你一句,怎麼跟你爸說話呢?”嚴山聲音帶著慍怒,一股說教的口氣。
聽著心煩,嚴蕊直接掛斷電話。
山海居酒店是海城最大的五星級連鎖酒店,總部在海城,十年前陸續在全國各地開設分店,到現在,已經發展近百家門店。
隻是,隨著眾多品牌酒店的崛起,山海居酒店逐漸被市場擠壓,最近兩年經營狀況每況愈下。
嚴家是山海居酒店最大的股東,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一直掌握在嚴山手中。
上周,嚴山把手裡的股份全部轉讓給嚴蕊,並在集團發布公告,山海居酒店之後全權交由嚴蕊打理。
沒有接手股份之前,嚴蕊就一直在自家酒店工作,對酒店的經營狀況很了解。
至於近年經營業績下降的原因,嚴蕊也很清楚。
一方麵受到來自市場的攻擊,另一方麵也是最大的問題,公司經營理念和模式沒有與時俱進。
嚴蕊今年三十歲,進入酒店工作已經三年,三年前她就提出過改革,但遭到嚴山和其他股東的反對。
現在股權來到她手中,她勢必要把酒店扭虧為盈。
停好車,已經九點半,公司是九點上班,嚴蕊有點著急,穿著高跟鞋的腳,下車時不小心崴了一下,陣痛從腳腕傳到心口。
“嘶...”嚴蕊倒吸一口氣,有些煩躁。
負麵情緒不能有,嚴蕊調整心態,又試著動了下腳腕,還行,能走。
從地下車庫一路坐電梯來到25層,大樓上自25層到30層全都是山海居酒店的樓層。
“嚴總早。”前台看到嚴蕊進來,連忙起來打了個招呼。
嚴蕊輕笑點頭:“你好。”
25層全都是基層員工,聽到前台的聲音,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眼看自家老板經過,紛紛又低下頭工作。
“老嚴總真的放心把酒店交給小嚴總?”
“就是呢,小嚴總才來公司幾年啊。”
“老嚴總怕是想靠小嚴總給咱們酒店翻盤吧,但是小嚴總這麼年輕,能行嗎?”
“小嚴總還是很厲害的,不過我們就是個小職員,聽從指揮就好了。”
一路走過去,嚴蕊將這些聲音儘數聽見,腳腕上的疼痛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疼。
嚴蕊的辦公室在30層,因此嚴蕊來到公司內部電梯處,按下上升鍵。
“叮~”電梯門開啟。
裡麵有人,是副總韓立,也是酒店創始人之一,當年他和嚴山一起創立山海居。
“吆,這不是小嚴總,哦不對,該改口叫您嚴總了。”韓立年近五十,當年就是他第一個反對嚴蕊對酒店的改革。
嚴蕊腳上疼,看見不太喜歡的人,臉色冷淡。
“韓總早上好。”
明知嚴蕊不太想理他,韓立卻依舊繼續說:“小嚴總第一天上任總經理就遲到啊,你爸知道嗎?”
“剛才有點事耽擱了,韓總沒事就去忙吧,一直霸占著電梯,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故意在這摸魚浪費公司資源呢。”
說完,嚴蕊輕笑一聲,按開電梯。
“你...你這孩子..”
韓立臉色不太好,但看了看嚴蕊的背影,又深深歎了口氣。
電梯門關上,嚴蕊收了笑。
來到辦公室,嚴蕊從冰箱裡找出醫用冰袋,打算給腳腕冰敷一下。
冰涼的觸感碰到皮膚,嚴蕊瑟縮了下,好在辦公室裡的空調開得很足,一會兒就適應了。
手邊的包沒站穩倒在桌子上,紅色的結婚證掉出來,嚴蕊拿起來。
翻開熱乎的結婚證,還有點不太能接受,她真的結婚了?
和一個認識不到一星期的男人。
放在從前,閃婚這件事根本不會出現在嚴蕊的人生計劃裡,在她小時候,嚴山經常和彆的女人不清不楚,於是母親提了離婚,離婚後一年母親去世,但嚴山身邊的女人沒斷過。
嚴蕊看在眼裡,厭惡在心裡,因為這個原因,嚴蕊一直不相信婚姻,並決定踐行不婚主義。
三十歲的人還不結婚,不免讓嚴山有些著急,從二十四歲那年就一直催婚,直到今年,嚴蕊實在不想再聽,才想到了找人假結婚的主意。
景懷是相親認識的,嚴蕊看他長得順眼,就提出了假結婚的要求,令她意外的是,景懷很輕易地就答應了。
“我家裡也一直給我安排相親,所以我答應你的提議。”
嚴蕊拿出手機,給結婚證拍了個照。
她想發個朋友圈,昭告一下,嚴山看到了就不會再催婚,朋友們也不會再給她暗戳戳介紹男朋友。
編輯好朋友圈,嚴蕊的發送鍵卻沒有按下。
公開領證這事是不是應該告知一下景懷?
退出朋友圈,嚴蕊想找景懷的微信,卻發現他們還沒加微信,之前都是打電話聯係的。
嚴蕊隻好再退出微信,給景懷撥去了電話。
兩聲響鈴過後,對麵接了電話。
“喂,我是景懷。”
男人溫和有力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讓嚴蕊心頭一顫。
多年的職場經驗讓嚴蕊很快就能平複好情緒。
“你好,我是嚴蕊。”
男人道:“我知道,我給你備注了。”
嚴蕊不免有點心虛,她一直都沒有給景懷備注,而且是從最近通話裡扒拉出景懷電話號碼的。
“是有什麼事嗎?”景懷略帶好奇地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嚴蕊聽到對麵男人有點擔憂。
“沒事。”嚴蕊回神,“我想用結婚證發個朋友圈,你介意嗎?”
景懷輕笑一聲,從聽筒那頭傳來,直擊嚴蕊耳膜。
有點曖昧,這聲音像是一下將嚴蕊拉到景懷身邊一樣。
此時,景懷正在辦公室裡泡咖啡,剛看到嚴蕊打來電話還有點擔心是嚴蕊出了什麼事,直到聽到嚴蕊的問題,他才放鬆。
咖啡散發著咖啡豆油脂的香氣,景懷淺嘗了一口:“不介意,你發吧。”
嚴蕊點頭:“好,那我發朋友圈了,對了,我還有件事。”
“什麼?”
“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的結婚對象,所以我想請求你,可不可以保密各自的身份呢?避免麻煩。”
景懷思考幾秒,答應下來:“好,我答應你。”
兩人無言,聽筒裡隻有電波的滋滋聲,嚴蕊有點尷尬:“謝謝,我沒事了,再見。”
“再見...”
景懷抿唇,掛了電話。
退出通話,剛才這通電話打得...有點莫名其妙,嚴蕊臉上的溫度升高不少。
腳腕上的冰塊有點化了,嚴蕊拿下來,打算換塊新的。
新的醫用冰塊拿來,冰敷腳腕前,嚴蕊將冰塊在臉上貼了下,緩解臉頰的餘熱。
朋友圈沒有配文,嚴蕊隻發了一張結婚證紅皮的照片,發完後就退出了微信。
今天的工作有點多,嚴蕊要看完嚴山留給她的文件,全麵掌握酒店的經營情況。
等從工作中抽離出來後,已經下午五點。
嚴蕊看了眼手機,私人微信有三百多條信息,另外還有二十個未接電話,其中有十五個是嚴山打來的。
打開微信,嚴蕊看到最上麵的信息是她的姐妹群裡發的,群裡隻有三個人,除了她,另外兩人是藍微和文玥,都是她認識了好多年的好朋友。
兩人被嚴蕊突然官宣結婚的消息震驚,在群裡聊了一天。
【藍微:你居然真的和景懷結婚了!】
【文玥:是啊!之前不是說不婚主義嘛!】
【藍微:景懷我認識好多年了,人很不錯的,不然我也不會介紹給你,不如試著相處看看。】
【文玥:就是,景懷看起來比你爸給你介紹的那些靠譜多了!】
...
嚴蕊被兩人的反應逗笑,在群裡解釋了一遍。
【嚴蕊:謝謝微微給我介紹的老公,相處就算了,領個證是我這個不婚主義最大的讓步了。】
藍微在海城知名時尚公司ZORE擔任總監,藍微的老公是ZORE的前副總盛長茗,景懷和兩人都認識,也是多年的好友。
因為景懷也年過三十,家裡催得也挺緊,這才介紹兩人認識。
微信裡還有幾十條信息,都是一些親近的同事發來的恭喜新婚的信息,嚴蕊也都一一回複,至於問她為什麼突然結婚的問題,嚴蕊一律當作沒看見。
還能為什麼,不想再被催婚了唄。
劃拉完所有信息,嚴蕊看到下方有一條好友申請,點進去,是一個陌生微信,頭像也沒有見過。
嚴蕊好奇,點進這人的主頁,看到微信名才明白,這是景懷的微信。
點了同意好友,嚴蕊沒有發信息,但對麵很快就來了條信息。
【景懷:看你發的結婚證照片後麵有一個冰袋,你是受傷了嗎?】
嚴蕊愣了下,她不小心將用完的冰袋拍進去了?重新點開照片看了眼,還真是把冰袋拍了進去。
該怎麼回複景懷,正如剛才給藍微說的一樣,她不想和假結婚的對象有過多的相處。
思考片刻,嚴蕊決定公事公辦的回複景懷。
【嚴蕊:謝謝關心,沒受傷不是冰袋,你看錯了。】
辦公室裡的景懷看到嚴蕊的回複,又點開照片看了一遍,冰袋上的‘醫用冰袋’四個大字明晃晃的映入眼底。
嚴蕊這是不想和他有過多聯係?
景懷心細如發,轉眼就想明白了。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嚴蕊的時候,一年前的一個夏天,他被客戶叫去酒吧喝酒,在酒吧門口正好撞到嚴蕊扶著喝醉朋友走出酒吧,嚴蕊還不小心輕撞在自己身上。
嚴蕊提醒他小心,景懷因此回眸多看了兩眼。
那時的嚴蕊散發著乾練清爽的氣息,聲音婉轉清澈,外表是清冷美人的長相,對景懷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但嚴蕊隻匆匆回頭看了一眼,大概是沒看清景懷的樣子,所以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認出來。
景懷淡淡搖頭,手指操作手機,打開圖片編輯功能,在照片上圈出‘醫用冰袋’四個字,重新發給嚴蕊。
【景懷:確定真的沒受傷嗎?】
【景懷:我去接你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