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1 / 1)

許妙儀回頭瞥了蕭韞一眼,笑道:“好聽,就是跟你本人不太符合。”

“那我和他的名字,哪個更好聽?”蕭韞佯裝不經意地問,看似直視前方,實則時不時瞥一眼許妙儀。

許妙儀頓了一下,隨後慢悠悠地反應過來:“你這是……嫉妒了?”

蕭韞輕歎一聲,故作惆悵:“醋缸子都打翻許久了,阿雙現在才聞到?”

“醋缸子?”許妙儀疑惑,張目四顧,“哪裡有醋缸子?”

蕭韞有些詫異:“你……不知道這個典故嗎?”

唐初宰相房玄齡懼內。一次宴會上,唐太宗故意賜給房玄齡兩位美人。房夫人堅決不允。太宗大怒,聲稱要麼迎美人進門,要麼飲下禦賜“毒酒”。本以為房夫人會就此屈服,沒想到她居然直接拿起“毒酒”飲下。然一飲才發現,杯中並非毒酒而是“濃醋”。

此事傳揚開來,“吃醋”也就成了情愛中妒忌情緒的代名詞。

許妙儀確實不知道。

出於怕麻煩的心理,她並不打算將自己乃異世之魂一事告知於失憶的蕭韞,於是連忙搪塞笑道:“我當然知道,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蕭韞“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許妙儀生怕蕭韞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加快步伐。

然而蕭韞還是追了上來,鍥而不舍地追問道:“阿雙還沒回答我呢,誰的名字更好聽?”

許妙儀無奈笑道:“你的名字更好聽,行了吧。”

蕭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阿雙果然是品味高雅。”

“真是幼稚死了!”許妙儀嗔道。

回到正堂,萬郎中引蕭韞去內室針灸。

許妙儀趁機塞給李梧兩塊銀鋌,道:“你們照顧重傷患者,難免要費人力物力,這是我替他付的款——我知道不夠,但我後續會補上。”

她是個有底線的人,絕不會做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但蕭韞肯定是不會收她錢的,所以她隻能從李梧下手。

李梧目露驚訝,連忙推辭:“這我不能收,為娘子做事是我應該的。”

兩人“交戰”了好幾個回合,始終僵持不下。

萬般無奈之下,許妙儀隻得使出一招不太光彩的手段:“你若不收,我便去告訴你們郎君,你對我言行無狀!”

聽了這句話,李梧既震驚又無措,最終隻能苦著一張臉收下了。

小半個時辰後,蕭韞從內間出來。

許妙儀心想,蕭韞都針灸兩次了,還泡了溫泉,淤血理應散了些,於是問道:“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聞言,蕭韞直勾勾看向許妙儀,眸色漆黑深邃,不可捉摸。他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有。”

許妙儀雙眼一亮,追問道:“想起什麼了?”

蕭韞低頭湊近許妙儀,神情忽而一變,一雙鳳眸微彎,輕聲揶揄道:“想起來我心悅你。”

許妙儀:“……”

她無語至極,憤憤地瞪了蕭韞一眼。

蕭韞這才正色道:“我想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以往都隻記得個大概。”

一旁的萬郎中勸慰道:“郎君娘子不必擔心,雖然這淤血化得慢了些,但總歸是會化的。”

此時天色已晚,蕭許兩人留在彆院用晚膳。

期間,蕭韞特地把李梧叫到一邊,鄭重吩咐道:“讓手下的人好好照料那個姓簡的,不許懶怠。”

李梧納罕道:“郎君,您不是不喜歡他嗎?”

蕭韞冷冷一笑,道:“他快點養好傷,才能快點離開。”

李梧卻道:“咱們為何不故意給他治死呢?這樣既不用費神,還能永絕後患。”

蕭韞“嘖”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萬一阿雙發現了怎麼辦?”

李梧恍然大悟:“還是郎君英明!”

“對了,再去查查他的底細。”蕭韞補充道,“我總覺得他不像好人。”

“是!”

用過膳,蕭許兩人回到鏢局,本準備直接回房,不料在半路被兩個人叫住了:“兩位兄弟來得正好,有件事兒必須說與你們聽!”

“什麼事?”許妙儀疑惑不已。

“還記得咱們之前走鏢去青州,結果被封在城裡半個月的事兒不?”

許妙儀點點頭:“記得。”

“那個鬼臉狂徒被鏟除了!”

許妙儀驚喜不已,連忙追問:“怎麼回事,且細細說來!”

那人繪聲繪色地道:“鬼臉狂徒在青州城裡興風作浪,不光殺了參軍全家,還重傷監察禦史。官府不得不向黑-道施壓,黑-道眾人於是聯合起來追查那狂徒。”

“這一查就是數日,但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些線索,發覺那鬼臉狂徒竟一直藏在青州城裡,可謂是張狂至極。”

“眾人於是設下天羅地網,在青州城外誘鬼臉狂徒現身。重重圍攻下,鬼臉狂徒重傷墜崖,必定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許妙儀忍不住鼓起了掌,笑讚:“死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蕭韞則若有所思地眯起雙眼。

回到房中,蕭韞意味深長地道:“阿雙,鬼臉狂徒是前日被圍剿,簡青川是你昨日夜裡遇見的。”

許妙儀蹙眉:“但鬼臉狂徒在青州城外重傷墜崖,不跌個粉身碎骨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有餘力跑到百裡外的陽泉來?”

“防人之心不可無。”蕭韞道,“你與我說過,那狂徒武藝奇高。若他再碰上些許機緣,說不定就能做到呢?”

“有些道理,”許妙儀頷首,“那這樣,我明日用西域奇香去試他一試。”

蕭韞道:“我同你一道去吧。”

許妙儀笑道:“他就算真的是鬼臉狂徒,現在也動彈不得呀。你就安心養傷吧,不然等簡青川都能活蹦亂跳了,你還躺在床上呢。”

蕭韞麵色微變,認真道:“我肯定比他恢複得快。”

“是——”許妙儀無奈,拖著長長的尾音,哄小孩一般地說,“你最厲害了,行吧。”

蕭韞也不推拒,笑著點了點頭。

翌日,許妙儀帶著西域奇香,來到彆院“探望”簡青川。

簡青川正倚在床頭喝藥,麵色仍舊蒼白,精致漂亮的眉眼我見猶憐。見了許妙儀,他沒有昨日那般激動的抵觸情緒,而是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娘子。”

許妙儀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邊,溫聲問:“你可有感覺好些了?”

簡青川頷首,輕聲道:“好多了,多謝娘子。”

“那就好。”許妙儀笑道,狀似不經意地問,“對了,你是哪裡的人呀?”

“我是廬州的人。”簡青川答。

許妙儀“哦”了一聲,又問:“你家裡是做什麼的?”

簡青川頓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苦笑:“娘子可曾聽過,廬州玄武派?”

許妙儀在腦中搜索一番,誠實道:“沒有。”

“好吧,沒聽過也正常,畢竟已經過去八年了。”簡青川語氣染上惆悵,“廬州玄武派,是我曾祖父一手創立的江湖幫派,名動一時。可惜在我十六歲那年,全家慘遭屠戮,門派自此分崩離析。我是那場劫難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眉頭微顰,長睫垂落,顯得愈發楚楚可憐。

許妙儀心中半是憐惜半是愧疚:“不好意思啊,讓你想起你的傷心事了。”

“沒事的,”簡青川輕咳幾聲,“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早就看開了。”

許妙儀猶豫著問:“你……就沒想著報仇嗎?”

簡青川苦笑道:“我自小身體就不好,武功連同輩的姐妹都比不過,更何況,滅門仇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他不來追殺我,我便是謝天謝地了。”

“哦?仇人是誰?”許妙儀好奇地追問。

“那人你或許知道,就是青州司法參軍滅門案的凶手、前兩日才落網的鬼臉狂徒。”說到此處,簡青川眸中泛起明顯的忌憚與仇恨之意。

“那你此番也是被他所傷嗎?”

簡青川搖了搖頭:“此番重創我的是其他原本就與玄武派不對付的幫派——他們總覺得,我手上有他們的把柄。聽聞仇人現身,我特地趕來青州。那幫人借此設下圈套……”

許妙儀歎了一聲,道:“那這麼多年來,你孤身飄零,當真是不容易得很,難怪你昨日醒來時那樣警惕。”

“能遇上娘子這樣的好人,一切磨難都不值一提了。”簡青川垂著眼睫,柔聲道。

這話說到許妙儀心坎上了,叫她心花怒放,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如此掛懷!”

“要的。以後娘子若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必為娘子赴湯蹈火。”簡青川說著,抬眼看向許妙儀,一雙褐色的眸子剔透澄澈,恍若琉璃。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大多數人都會心神蕩漾。但許妙儀卻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在心裡略感慨一句“美目”便考慮起了正事。

思索片刻,她從皮囊中掏出一個小木盒,十分自然地遞給簡青川:“這個是給你的。”

簡青川目露驚訝,有些受寵若驚:“給我的?”

“嗯,裡麵是一個魯班鎖,不值錢的,你就收下吧,”許妙儀笑道,“怕你在病榻上無聊,所以才給你買的。”

簡青川鄭重地行了一個叉手禮:“多謝娘子。”

“打開看看?”許妙儀循循善誘。

簡青川點點頭,伸手打開盒蓋。

一股濃烈的異香撲麵而來,許妙儀連忙閉氣,簡青川則沒來得及反應,眸光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了,整個人也僵住了。

許妙儀蓋上盒蓋,待香氣散了些,方質問簡青川:“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