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堯越過韓湘，朝前跑了一小段，四顧尋找。

「赤羽？也許是走比較遠，吃草去了。」韓湘奇怪沈堯為何如此不安。

「赤羽跟了我很多年，牠不可能走遠的。」

接著，沈堯往遠處一看，赫然發現那裡橫七豎八倒著一批人。

那些是原本跟在沈堯後麵的護衛。

整片樹林變得安靜，隻剩一些飛禽鳴叫，沈堯警戒地環顧四周、側耳傾聽。

突然，一聲細微的破風聲響起，撕裂空氣中的寧靜。一隻羽箭飛速朝韓湘射來。

「ㄚ頭！」沈堯一聽見那破風聲，大驚回頭，朝韓湘飛奔了過去。終於在最後一刻，他撲向韓湘，護住了她。

「唔……！」但那箭也射中了沈堯的左臂。

沈堯拉著韓湘，急急跑進大片樹林中，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麵。

「這、這怎麼回事……？！」韓湘看著沈堯折斷箭尾，拔出羽箭，痛得冷汗直流。韓湘就是再膽大，也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嚇得全身發抖。但她還是抖著手撕開自己的裙襬，將布條用力綁上沈堯的左臂止血。

「ㄚ頭，呼……沒事的、沒事的。」沈堯安撫著韓湘，「我們恐怕中了埋伏，有人要害我們。」

「誰？為何要害我們？！」韓湘很著急。

「不知道。ㄚ頭，妳聽我說——」沈堯壓低聲音，但還沒說完，上百隻的羽箭便射進了樹林。箭雨襲來，樹木枝葉被打得劈啪響，沈堯讓韓湘背靠大樹，將她包在懷裡，韓湘怕得緊緊抓著沈堯的衣領。

「ㄚ頭！聽我說！等他們箭放完了，就好辦了！妳把這些拿好。」沈堯從懷中抽出一個囊袋，那是沈洵墨給他的信號煙彈。

「妳等等需連放三枚，大哥二哥很聰明，他們看到三枚煙彈放出，定能察覺不對勁！等他們與我們會合就行了，他們護衛多，且都是精衛！」沈堯在箭雨中，提高了音量對韓湘喊。

「那你呢？！」韓湘的胸口激烈起伏著。

「我爭取時間，妳盡管放煙彈便是！」箭雨停了，四周復又變得安靜，沈堯看著韓湘被嚇得蒼白的臉，他一把抱住她，大手蓋在韓湘的頭上，韓湘的臉也貼上了沈堯溫熱的胸膛。

「ㄚ頭，妳別怕，一切都會沒事的，相信我。」沈堯聽見樹林外，葉子被踐踏而產生的細碎聲響，還有佩劍出鞘的金屬聲。

還沒等韓湘回應，沈堯就放開了她。他拔出自己的劍，從大樹後跑了出去。

沈堯一跑出樹後，心馬上沉了下去。隻見約二、三十位的黑衣人，每人均蒙著麵，隻露出一雙眼，早已把這片樹林包圍了起來。

一看見沈堯跑出，最前排的黑衣人便湧了上來，提劍就劈。沈堯先是踹開第一人，再橫劍輕輕一劃，劃傷另一名黑衣男子的腰部，對方跌在地上掙紮。

左右兩側立即又有兩人上前，沈堯一個突刺，劍尖貫穿右邊人的胸膛後，他立刻將劍拔出，藉著這勢頭迴過半身，長劍復又砍上左邊人的肩膀，劈出了一大口子，那人直接跪地痛叫。

沈堯瞥了一眼被貫穿胸膛的那名黑衣人，他倒在地上，血流滿地，早已沒了氣。他的麵罩被風掀了開來，露出底下的麵容，是陵國人的麵貌長相。

沈堯握緊了劍。沒想到他第一次殺人，竟不是要了那幫東狄族蠻人的命，而是刺死了陵國兵。

更多的黑衣人趕了過來，他們個個訓練有素，且劍術精悍。沈堯想起很久以前，他在郊外遇到的那群馬匪，對方也是人多勢眾，但三兩下就被沈堯解決了。

但這些黑衣人和那群馬匪不一樣。他們都是高手，一不小心便會送了命。

到底是誰命令這些刺客埋伏在這裡，圍攻自己和ㄚ頭？原因又是什麼？

沈堯的劍和一名黑衣人的劍相撞，對方臂力了得，震得沈堯右臂發麻，兩人的劍過了幾招後又纏到了一起，相互抵著，沈堯和他比著力氣死嗑。劍身因摩擦而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第一枚信號煙彈這時飛上了天空，炸出了「砰」的悶響。

那名黑衣人因這悶聲嚇了一跳，沈堯手臂壓力銳減，他提膝往那人肋骨處用力撞去，對方痛得嘔出了唾沫。沈堯趁這個機會，將劍偏了個方向，抹過那人的脖頸，鮮血噴到了沈堯的鐵甲背心上。

沈堯擦過臉上血汙，突然想起，當時在藏書閣，薛德洋和那不知名男子的對話。

薛德洋稱讚沈家三位義子，還說自己是將才，日後若能帶兵打仗，陵國的安危不但有保障，靖陽王也算後繼有人。

而不知名男子最後問薛德洋——

「依薛大人您看，這靖陽王之後，哪位義子的前途最無可限量？」

但沈堯記得薛德洋沒回答，反而是寫在紙上，再把紙燒掉了。

沈堯突然發現，他和ㄚ頭都把方向想錯了。他們以為二哥沒收賄賂的白銀，會惹上麻煩，在那之後便不斷提醒二哥，小心朝中有小人構陷。

但那不知名男子最後問的，恐怕是——

靖陽王之後，哪位義子最有前途，最該先除之而後快。

而答案便是自己，那紙上寫的，便是他的名字，沈堯。

因為比起大哥二哥，沈堯最有可能走上武官的路，就算從小兵小將爬起，日後若大有可為，拿到兵權，又可能是第二個靖陽王。

薛德洋他們不隻要讓老爹失了聖寵、將之拉下馬，他們還要整個沈家陪葬，再無東山再起之日。

趁自己現在還是個沒沒無聞的閒人，無官職傍身，更該斬草又除根。

但那不知名男子到底又是誰？

沈堯腦袋裡轉過好幾個人，也因為分了神，右腿被人挑中刺了一劍，鮮血長流。沈堯用左手揮拳揍向那名偷襲他的黑衣人麵頰，對方被打得踉蹌，沈堯高舉寶劍奮力下削，那人的胸口馬上被削出了巨大的傷口，從右肩一直延伸到了左下腹。

第二枚煙彈放出，在沈堯的頭頂上空爆開，滿天紫紅色的薄霧。

沈堯發現他中箭的左臂漸漸麻痺，刺癢感不斷加重，甚至有些抬不起來。

該死的，剛剛那隻羽箭上竟然有毒。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仰頭看著天空中的煙彈，接著以飛快的速度朝韓湘躲藏的大樹方向跑去，他手裡的劍反射出了森寒的冷光。

ㄚ頭恐怕是被發現了，有危險！

沈堯被兩名黑衣人的劍壓得抽不開身，他後背抵著一棵樹，突然大喝一聲，使出全身力氣，將那兩人的劍格擋開，側身用肩膀撞開一人後，再抱著另一人的臂膀給他一個過肩摔。

那名朝韓湘跑去的刺客已經快到達那藏人的樹前，幾乎要來不及了。沈堯心急如焚，抽出褲腿間裝著的短匕首，艱難抬起左手，將匕首往那抹黑影用力擲去。

匕首直直刺進了刺客的太陽穴，沈堯力道之大竟讓匕首深深卡進那人的腦袋裡，黑衣人應聲倒地。

第三枚信號煙彈終於也射上了天空。煙霧瀰漫，陽光被染成了暗紅色。

沈堯猛然想起在薑崇帆的壽宴上，自己被刁難羞辱。

——原來藏書閣中，那不知名的男子便是薑崇帆。

壽宴當下他就覺得奇怪了，自己和薑崇帆無冤無仇，平日也無來往，隻是闡述自己的抱負與誌向，竟被薑崇帆當頭痛斥，把打仗當兒戲。

再想想薛德洋詢問自己日後去處，又更加確信——他們這是在確定自己是否日後有從軍上戰場、立軍功的可能。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懷疑，老爹不斷吃敗仗，同樣和這兩人有關？

不過，薑崇帆在陛下麵前，還建議讓ㄚ頭進獵場，這又是為何？他們為什麼也要殺ㄚ頭？

沈堯又砍死了三、四人，但自己身上也多了好幾道口子。

啊。是了，這是要給沈家再添一筆罪名。重要的聯姻對象、楚國尊貴的公主殿下，竟折在了沈家手中，沈家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楚皇會跟他們反目成仇，皇帝陛下和天下人也會永遠記得這件事。

沈家就更無翻身之日。

沈堯又堅持了約半炷香，然後他聽到雜亂的馬蹄聲及腳步聲，朝這片樹林迅速接近。沈堯趁空檔抬頭一看，遠處眾多人影閃動，還有護衛扛著大旗，上麵大大寫了個「沈」字。

大哥和二哥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