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如何，能不能騙過眼光毒辣的大投資家，但她有在認真塑造角色，讓語氣裡每一個小縫隙都帶著和無數個男人來往過，並且都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的泰然。
賀屹笑笑，也往宋滄那邊瞟了一眼。
蔣絨和他說起讀書時的見聞，聊她熟悉的內容，比如說吃喝玩樂，隻不過被她包裝得沒有那麼不正經。
賀屹聽得津津有味，還發現他們有共同認識的人。
蔣絨學習不怎麼樣，倒是討人喜歡的類型。和她關係不錯的一個華裔女教授，賀屹也和她一起吃過飯。
宋滄在那邊認真拍照，似乎根本沒聽這邊的閒談。
蔣絨問：“您和宋滄怎麼認識的啊？”
“就是像今天這樣的活動認識的，我們都對觀星感興趣，他懂很多，後來又合作了幾個項目，才知道他工作能力也強。”賀屹不吝讚美之詞誇著宋滄，“他算是我認識的年輕人裡，最優秀的。”
“他能力確實很強。”蔣絨也跟著說，等待著賀屹說出那句“他單身，你也單身，不妨試試”。
然而根本沒等到。
賀屹隻是問她現在悅研的情況，她上任之後有哪些考量。
蔣絨回答得沒什麼新意，她沒有屬於自己的想法，全靠中譯中鄧璿說過的話。
賀屹看著她點頭，表情微妙，似乎在對她做出什麼判斷。
蔣絨心道不妙，一瞬的緊張讓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您說我做一係列跟星星相關的香薰，可以嗎？”
“星星沒有味道，或者說我們還感知不到星星的味道。”
“就是因為這樣，才有更多的發揮空間。”蔣絨繼續瞎編，“很多香水的味道都不是現實中存在的味道，都是調香師創造出來的。”
看上去一直在認真拍照的宋滄，忽然轉過頭來加入他們的對話。
“NASA有合作品牌推出過火星味道的香水和香薰。”宋滄說，“我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但肯定不是火星味道，都添加了藝術想象。”
賀屹笑道：“不然一定很難聞，聽說火星是臭雞蛋味。”
“所以嘛，其它星星，也可以加上藝術創作，而且因為沒味道，創作空間更大。”本來隻是一個突發奇想，現在蔣絨越想越覺得不錯。
“那不就單純成了一個噱頭？”
“噱頭也沒關係，我想做心宿二的香薰。”
“你想做成什麼味道？”
“具體的不知道，但應該是辛香調。”天蠍座的紅色主星，蔣絨想不出有彆的香調更適合。
“我沒了解過這類產品，辛香調是哪類？”
看賀屹詢問起來，蔣絨覺得他似乎有點感興趣，說不定還能從他這拉到一筆投資。
“帶點辛辣、刺激性的香氣。正好我包裡有，我去拿來給您聞。”蔣絨說著起身，在荒郊卻失去方向感，不知道車停在哪，她叫他，“宋滄。”
“嗯。”
蔣絨跟在他身後，在紅色燈光的照映下，小心翼翼走著，但還是被石頭絆了一下。她伸手抓住前方人的衣服，對方放緩腳步。
蔣絨把包裡所有香氣產品都帶在身上，有香氛有精油，有正裝有小樣。
“帶了這麼多？”宋滄也重新拿了一瓶防蚊噴霧，看她這樣，一瓶都不夠噴的。
“我在悅研也不是吃乾飯的。”蔣絨表現自己多麼敬業，其實都是鄧璿讓她帶著的，她一開始還嫌麻煩。
蔣絨裝好東西，看到自己放在車上的手機亮了起來，這大白光，她感到眼前模糊了一下。沒細看，隻大概看到是孟航還有賀瑒給她發了信息，她沒管。
她瞥了宋滄一眼，他沒在看。
蔣絨關上車門，“走吧。”說完就看他把胳膊伸到她麵前。
這次她抓住了他，不過還是像剛才那樣，隻是抓著他的衣服。
“剛才還以為你沒聽我們說話呢。”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聽，非工作時間，並不想聊工作。”
他們並不是隻聊了工作啊。蔣絨走在後麵笑了笑，道：“律師還有非工作時間呢？”
宋滄：“我希望有。”
“我怎麼聽你們律所的人說，你是個工作機器啊？原來你還希望有非工作時間？”
“聽誰說的？”
“上次在夜店，聽跟你一起來的那些人說到的。”其實是林芙聽了告訴她的，蔣絨說，“我的耳朵也不錯。”外置耳朵也算她的耳朵。
宋滄道：“我以為是上次沈修平替我開會，你跟他打聽的。”
蔣絨當時沒跟沈修平說一句工作以外的話，甚至開完會他主動跟她打招呼，她也隻是淡淡回應。
蔣絨本來不確定沈修平回去後有沒有和宋滄說這回事，現在聽到他這麼說，她幾乎是確信了。
她笑了聲，被荒嶺的風吹淡，“我為什麼要跟他打聽你？”
宋滄沉默了會，接著停下腳步來。
“我看你對我感興趣。”
“我確實對你感興趣。”蔣絨乾脆承認，“不過你看起來對我不感興趣，我沒必要從彆人那打聽你，萬一所有人都知道我對你感興趣，我又什麼也沒撈著，多丟臉。”
尤其是經過十年前那一次，蔣絨不敢想那時她要是大聲嚷嚷，得多丟臉，她媽也肯定不會隻扒掉她一層皮就放過她，起碼還得再扒兩層。
宋滄：“所以你覺得，我會約一個我不感興趣的人來看星星。”
蔣絨看著昏暗中他不清不白的眼神，心間顫動了一下，她聳聳肩：“說不定你是嫌我騷擾你太煩人，故意來我來這喂蚊子呢。”
宋滄輕笑一聲，沒回應她的話，往那邊走去。
蔣絨跟在他背後，皺皺鼻子，這就不跟她聊了，沒意思。她在他說明對她感興趣的時候，差點都快又一次跟他告白了。
現在她隻想上前踹他一腳。
蔣絨給賀屹介紹了辛香調的香型，不過她手裡有的都調和過其它香型，大都作為增加層次的輔助，她想象當中的心宿二，應該是以辛香調為主調的刺激性味道。
賀屹點點頭：“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也同意，至少這種花香是不能摻進來。”
宋滄：“NASA那款火星氣味就結合了多種花卉香氣。”
“是嗎。”賀屹有些想象不出來，“那我還挺好奇的。對了，你怎麼會了解過？”
“我也在做悅研的顧問，了解了些相關的業務。”
“你真是所有細節都不放過。”賀屹的語氣裡夾著欣賞，自從將法律團隊換成宋滄的團隊後，每個項目都被處理得很漂亮。宋滄，以及他團隊裡的人，都因為他的高標準高要求優秀得可怕。
而一開始賀屹隻是想給有野心的年輕人一個機會。因為他有看出，宋滄是為了跟他搭上關係，才開始研究觀星的。
蔣絨把東西都收了起來，香水吸引了不少蚊子。
就連賀屹這個說著沒蚊子光顧的人，都連帶著被咬了。
蔣絨看他沒生氣，覺得這人能處。身居高位，一點沒架子，還願意在這種地方聽她無聊的話。
宋滄繼續給周圍噴上防蚊噴霧，效果隻能說是聊勝於無。
蔣絨不知道他們要看多久，有點昏昏欲睡。
賀屹問宋滄：“今晚你們怎麼安排？”
宋滄看向蔣絨，用眼神問她要不要回去。
“這兒能住嗎？”蔣絨覺得來都來了，想看看日出，免得以後後悔。
“我車上有睡袋。”
“……”蔣絨就沒委屈過自己，在國外幾個同學老是想去露營什麼的，她都不理解，為什麼人類生活在文明發達的地方，還要自己找苦吃？現在更是逆天，連個帳篷都沒有。
看她不作答，賀屹說了句：“我開房車來的，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去住。”
我們？蔣絨抓到他這個詞，似乎把他們當成一個整體，而且還是能睡同一房車的整體。
“不合適。”蔣絨說，“算了，我還是回去了。”
讓她在這住一晚上，絕對不可能。
她說完這話，宋滄便開始收拾他的裝備，準備回去。
蔣絨忽然又不想走了，她問：“你拍好你滿意的照片了嗎？”
宋滄：“差不多。”
“也不用那麼著急走，再待一會也可以。”蔣絨站起來走到望遠鏡前，“我也還沒看夠。”
“那你要走了再告訴我。”
“嗯。”蔣絨感覺這十年來他的耐心也是增加了不少，但前段時間他也還沒這麼貼心呢。
過了一會蔣絨才發現他根本沒拍到滿意照片，因為最佳時間都還沒到，在午夜時分，月亮落下之後，這時的星星才是最明亮的。
蔣絨仰望星辰，呼吸著乾淨的屬於夜的氣息，這一刻仿佛和宇宙產生了親密的連接。
“我們拍個合照，大家都來啊。”那邊有人在呼喊。
蔣絨看了過去，儘管誰也不認識，但也想參與其中，留下一張合照，此刻在這片星空下，認不認識已經不重要了。
看宋滄沒反應，蔣絨拉了拉他的衣服：“去合照。”
兩人和賀屹都走了過去，剛好十個人，站在鏡頭前。
蔣絨在倒計時結束前一秒，拉住了宋滄的手。這次拉的不是衣服，而是他的手掌。
宋滄看向她笑著的側臉，這一幕和星空被相機框住。
拍完照蔣絨就鬆開了手，也就兩秒鐘。她仰頭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看自己：“怎麼了？”
“用睡袋睡車上，不會很難受的。”
“？”蔣絨疑惑，但被說服，仿佛聽到的是一句無法反駁的真理，“好吧，那就留到明早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