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常人或許早已一口應下,甚至誇誇其談,但溫予檸沒有。
她很清楚麵前這個人,但凡能坐上這個皇位的又有幾個是沒有心機城府的?
溫予檸還沒有傻到就這樣把人頭送上前。
“皇上此話可是折煞兒媳了。”女人低眉:“天下大夫都束手無措,我一小小女子又能如何呢?”
“哦?”簡雍臉上閃過一抹詫異,溫予檸自幼在鄉野長大,可憑他的問話裡不難看出女人話裡的涵養,以及處事不驚的態度。
但他很快將情緒掩了下去,冷下臉:“你那剖腹產子現下可在我朝中廣泛流傳啊,怎的朕現在讓你治療一下你的丈夫,就如此不情願?”
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我讓你治,那你就得治,豈有讓你推脫的道理。
皇帝老兒是故意的,他在故意給自己施壓。溫予檸微不可查握了握拳,隨後便直直跪了下去。
“請皇上明鑒,臣妾絕無此意,隻是臣妾的確能力有限……”溫予檸雙膝跪地,背脊卻依舊直挺,“如果找到我的師姐,或許可以治療王爺的病。”
“你說什麼?”簡雍一聽她這話,便直直看了過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師傅在收留我之前還有一個徒弟,那就是我的師姐。”兩人眼神碰撞,溫予檸沒有任何閃躲:“據我第一晚所觀察,三王爺絕不是什麼頑疾,而是自幼被人下毒。而我師姐,最擅長的就是解毒。”
“胡鬨!”簡雍甩袖,“你可知,我兒白悠自小生活在皇宮,何來自幼被人下毒一說?”
“如果我沒猜錯,皇上近幾年帶三王爺看的大夫裡,都摻不透其中緣由吧?”溫予檸知道自己這一步棋太鋌而走險,但她不得不這麼做,“皇上何不試試讓宮中太醫為三皇子驗驗血呢?”
“三王爺身上的毒素下得很巧妙,這種藥於無形,量不多,但日積月累那將是劇毒。”
“這種毒不會威脅到他的生命,但當積累到一定的臨界點,那麼它將會蔓延全身。”
“一般毒素先是直衝大腦,毒素的滯留會將腦組織的神經造成損傷,使得這人不得不變癡傻,最後毒素又慢慢蔓延全身,中毒之人自然就體恤乏力。”
“但這種毒素秒就秒在,它不會致命,它隻會神不知鬼不覺讓你變成……”說著,溫予檸一頓,“廢物一個。”
簡雍麵色難看,“你有何證據證明白悠是中毒所致?”
“我沒有。”
一句輕飄飄的回答穿進皇帝耳裡,簡雍冷笑,“年輕人,不要這麼……”
“我沒有證據。”溫予檸抬眼,語氣依舊平靜,“但皇上招太醫來看一看,不能就知曉三王爺的血裡有毒沒毒了嗎?”
聽出溫予檸話裡的意思,簡雍麵色不變,如果這人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春去秋來,一花落儘一花開。四季輪回,一葉枯一葉長,終是桑田滄海。”帝王手中的花瓣垂落,他沒有急著應和地上人的話,而是目光目送著花瓣飄落。
他此時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隻是個閒情雅致欣賞景色的平常老者。
簡雍笑著看向溫予檸:“你聽,朕遍的這首詩如何?”
少女微笑:“皇上的才能,自然是無人能敵。”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丫頭。”簡雍捧腹大笑,也不與她計較。
“春逝秋至,四季輪回,乃是自然之序。”
“可是他們卻忘了,縱使春天不複存在,春的芳華亦在。“
溫予檸:“……”
這些上位者好像素來就喜歡說些文縐縐的東西,搞得怕人理解出其中內涵的意思一樣。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她還是乖巧應和:“皇上說的是。”
“你這丫頭看著就是個聰明伶俐的。”簡雍抬手將人從地上扶起,“把白悠交給你,朕也放心了。”
溫予檸起身,聽出話裡的意思,也沒有推脫,微微欠身:“謝父皇信任。”
“哈哈哈哈。”皇帝又笑,“你方才說的話朕自有考量。”
溫予檸垂眸不語。
“你就直接和朕直說,怎麼樣才能將簡白悠治好。”皇帝繼續道:“你那位師姐姓甚名誰?可是找到你那位師姐就方能治好我兒了?”
溫予檸方才說的話不假,憑她一個人的能力的確不可能完全治好簡白悠,她的確需要那位“師姐”。
“她和我同姓溫。” 少女點頭:“名為溫芩。”
皇帝皺眉,莫名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卻又自覺是自己想多了,“行,朕會派人去尋你的這位師姐,但你這期間……”
溫予檸勾笑:“皇上放心,兒媳自會照料好白悠。”
……
前往皇後寢殿的路上,
係統上躥下跳,幾乎直接炸開了鍋:【你瘋了嗎?溫芩已經死了,你要乾什麼?!】
溫予檸一邊跟隨著宮女繞過錯雜的後花園小道,一邊在心底和係統冷笑:“她真的死了嗎?”
【那不然呢?現在女主可是你,她自然就不複存在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少女搖頭,“你不會覺得我連自己的身體都認不出來吧?”
係統成默。
溫予檸繼續開口:“既然你說溫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那你怕什麼呢,不過一個毫無身影的虐文女主而已,誰會在意過呢?”
係統乾巴巴解釋:“我沒有怕。”
“嗯,你沒有怕。”溫予檸道:“是我怕。”
係統:…………
【出於人道主義,本係統嚴厲警告你: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任務就行了,其他配角的人生軌跡最好不要去多管閒事。否則,你就等步入溫芩的紅塵吧。】
“你剛才說什麼?”豈料,溫予檸壓根不買賬,反而抓住它話裡的漏洞,“什麼叫做溫芩的紅塵?”
係統默默給了自己一嘴巴,讓你多管閒事。
它輕咳:【我的意思是,虐文女主之所以被人欺負,就是心太軟,還喜歡多管閒事。這才造成的悲劇,我當初選你來這個故事,可不是來看你聖母心泛濫的。】
“你知道你一心虛就會說很多話嗎?”溫予檸開口,“你給我看的劇情恐怕也不是真的吧?”
【胡說!本係統騙你有什麼好處?!】
“哦,那就是被刪減的,並不完整。”溫予檸說的篤定,甚至都沒有詢問它。
意識到她是故意騙自己的話,係統:………
溫予檸還想再套一些係統的話出來,可是係統卻已經躲了起來,再加之丫鬟已經將她帶進了皇後的寢宮,心儀宮。
她一跨進門,內裡眾人的視線便齊刷刷看了過來。
其中還有兩位不速之客。
主位上方,女人一襲華麗的金紅鳳袍,長發高高挽起,頭頂紫金翟鳳珠冠,明豔而大氣,標準的皇後打扮。
而她的左邊的男人則是一身黑色玄衣,神色冰冷,拒人於千裡之外。
溫予檸:原來這就是虐文裡的男主啊,一臉欠打。
一臉欠打的簡清悠旁邊,是生得一臉乖巧,目若秋水的溫婉。
還不等在場的人開口,一身白衣,和簡清悠鮮明對照組般,氣質溫和的簡白悠便跑了過來。
少年忙不迭拉住她的手指:“王妃,我們去母後那邊坐。”
溫予檸就這樣被人拉著走到皇後麵前,期間兩人的動作被一道冰冷的視線死死盯著。
溫予檸直接無視這抹視線的主人,朝身旁的皇後福身:“兒媳拜見母後。”
皇後點頭,微笑掃過兩人握著的手,“本宮許久未見白悠如此黏一個人了,看來皇上所言的確不假。”
溫婉輕笑,接過皇後的話題:“是啊,三王爺如今和姐姐的感情,真叫我好生羨慕呢。”
一母同袍,簡白悠和簡清悠兩人皆是皇後所出,溫婉自是不敢明著說點什麼。
但溫予檸卻聽出了她話裡的一語雙標,她也不惱,甚至願意當做這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妹妹何須羨慕我,妹妹的姻緣不就在自己旁邊嗎?”
“你……”溫婉似是有些詫異她會這麼說,但隨之又不知道說些什麼,竟臉紅的低下了頭。
溫予檸挑眉,其實她對溫婉說不上厭惡,相反,她當時見溫婉第一眼是歡喜的。
她是標準的顏控,溫婉長相有是那種乖乖小白兔的類型,自然她就帶了些濾鏡。
可誰知這人第一次見麵就給她準備了大驚喜,配上她無害的長相,真的可以說是標準的小綠茶了。
但你說這小綠茶壞吧,她又壞的不徹底。
在係統給她的劇情裡,溫婉算是個十足十的綠茶,什麼誣陷背後傳謠言的招式她全都用了過來。
好比溫芩學會了什麼,她就一定要學的比溫芩好,然後再到溫芩麵前炫耀一通。如果學的不好,她就朝溫芩放話一定要打敗她。
這些在溫予檸看來都隻不過是小打小鬨,但簡清悠就不同了。
這個男人不似溫芩那種用嘴,他是直接動手,將溫芩打壓的毫無反抗之力。
溫予檸有時候看著溫婉就在想,她這種驕傲的大小姐性格,為什麼會願意放低身價去追逐這樣一個男人呢?
就因為她帥嗎?那溫予檸覺得簡白悠可比那死人男主帥多了。
比男主帥多的人突然遞了個酥餅到她嘴邊,笑得明媚極了:“王妃你吃這個,好好吃的。”
溫予檸抬手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頭,“悠悠吃就好了,我不喜歡吃這些零食。”
簡白悠麵色一垮,但也沒固執讓她吃,自己貓著腰便在桌上啃了起來。
看著就像一隻失了寵的貓咪,原本高高豎起的尾巴也塌了下去,好不可憐。
到底還是三歲小孩的性子,溫予檸歎氣:“那,悠悠給我吃一點吧?”
“不要,你不是不喜歡吃嗎?”少年眨眼。
“嗯,也可以偶爾吃一點。”
“啊,”簡白悠唇角上揚,將手中的餅換了個沒吃過的方向,湊到她嘴邊,“那王妃吃一點哦,嘗嘗味就好,如果不喜歡也不用強迫自己的。”
溫予檸失笑,剛想說沒有強迫自己。
下一秒,一道陰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溫予檸,我三弟如今不懂事就罷了,你知不知道這是哪,竟也當眾這樣!”
“你……知不知道廉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