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到回家機會的興奮中,楚江蘺檢查了一下身體,確認核心已完全融在她腦海裡。
她隻要閉上眼,就可以看見核心頂端閃爍著一粒淡黃色光點,正緩慢吐出一線淺黃霧氣。
當她將陣法知識排列組合時,核心就會像心臟般叮咚舒張,像是在孕育什麼。
那輛自行車,大概就是這樣孕育出的。
丟進知識,孕育實體?
她試探著往核心裡丟了些知識,卻沒有什麼反應。
她睜開眼,決定先填飽肚子再慢慢研究。
走下樓,大堂裡飛舞的小二立馬過來給她引路。
她遠遠看見樓下金光炫目,一身明豔的舞姬正在中心高台上旋轉翻飛。
高台四周圍滿了妖怪,一隻狼妖抖動著灰色的尖耳,踩上酒桌,對壺飲酒,仰天長嚎,有些酒醉發瘋的意味。
楚江蘺不禁詢問:“小二哥,你們大堂裡這麼熱鬨,我們坐哪兒吃?”
小二沒出聲,指向酒樓門外。
門外,捆滿了鎖鏈的漆黑妖獸,佝僂著腰背,拖拽著一輛鐵車路過,濺起飛塵。
煙塵飛舞的陰暗角落,一扇原木屏風,一棵桃樹,四五張泛油的桌凳就組成了酒樓的戶外攤點。
霜天曉抱臂冷嘲道:“你們食物還真分等級啊?不是修士就隻能坐外麵?”
小二點頭,指了指嘴上的黑色口罩,口罩像個轡頭一般,扣住了他的下半張臉,讓他沒法說話。
霜天曉挑眉:“呦,這不是噤聲符嗎,還能做成轡頭?哪家煉器師煉的?有點水準哈。”
楚江蘺心頭一動,凝神聆聽。
煉器師也是十大職業之一,她想回家,需要綁齊十個職業。
小二指了指北邊,雙手搭了個鐘型示意完後,繼續帶他們往外走。
霜天曉似笑非笑道:“咦?居然不是無妄海的法器。”
楚江蘺望向霜天曉,眼中帶著探究。
無妄海是原主要嫁過去的地方,是煉器師之都。
霜天曉彎眸一笑,主動問她:“你想知道除了無妄海,還有哪裡有煉器師?”
楚江蘺點頭。
霜天曉忽然頭一歪,笑得更燦爛:“不告訴你!”
楚江蘺攥緊拳,卻攥緊了他的手。剛要開口,眼前忽然一晃。
霜天曉拖著她來到廊柱旁。廊外大堂裡,舞姬飛旋散花,披帛飄揚。
眼前漫天花雨飄落,她一時失了神。
好美的現場表演。
她踮腳扒著欄杆,探頭望去,卻因為離得遠,仍看不清那舞姬的臉。
隻見妖怪們揮著雙手,抓向舞姬的淺草綠披帛。手淹沒了手,披帛在混亂中迭起翻飛。
她也想在大堂內邊吃飯邊欣賞表演,便直接推出霜天曉,對小二說:“他也是修士,而且……什麼等級?”
霜天曉頓了頓,開口:“金丹期巔峰。”
楚江蘺指著大堂裡的食物說:“金丹期可以在大堂吃了吧?”
小二為難地點頭比劃。
對麵一扇鎏金窗打開,一具白骨骷髏倚著窗,上下頜骨咧開,露出黑黢黢的笑。
骷髏潑下酒杯,酒水儘數倒在舞姬身上。再一勾手,披帛落進它手中,尾端纏上舞姬的脖頸。
它微一扯,將舞姬吊上了半空。
舞姬臉色青黑,吐出鮮紅的舌,發出沉重的“荷荷”聲,瘋狂踢蹬著雙腿。
變故陡生。
初見這種公開殺人的現場,楚江蘺還有些懵。
隻見犀牛精衝上台,對著骷髏磕頭:“韓大人,求您放了她吧。”
骷髏的黑色笑意咧得更大:“這孩子很有趣,讓她修成白骨傀儡陪我。”
舞姬仰著頭,在脖頸處抓出血痕,鮮血混著酒水流下,黑雲般的頭發一片淩亂。
眼見舞姬即將被骷髏生生勒死,鮮活的生命脆弱流逝,楚江蘺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她急忙拽緊霜天曉:“你能不能救救她。”
霜天曉單手結印,冷聲說:“你抓緊我。”
她下意識抓緊霜天曉的肩,腳步一晃,兩人瞬間閃至舞姬身旁。
光影一閃,披帛斷裂,舞姬落地。
突然闖入場內的兩人引起了骷髏更深的興趣,骷髏不再將視線留在舞姬身上,而是打量著他們兩人。
“哦?更有趣的人修?”骷髏咧出笑意,揮手,“變成鬼來陪我也行。”
無數漆黑鬼影鑽出窗,形狀扭曲邪異。
這是楚江蘺第二次看見鬼影,她已勉強能消化掉這個世界有鬼的事實。
她高速運轉大腦,尋找解救的方法,無數陣法知識從她眼前流過。
身旁的霜天曉額頭溢汗,單指飛速結印。
有陣法知識打底,她現在能看懂霜天曉結的是什麼陣。
專破邪異的九天陽雷陣。
隻是這個陣法複雜,單手絕對沒法短時間內結完。
她抬起空著的手,生疏地跟著霜天曉補足另一邊的法印。
霜天曉奇異地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結印完成,兩人手指相接,霜天曉低聲開口:“九天陽雷,開陣!”
陰風橫穿大堂,呼嘯尖銳。
他們腳下卻無事發生,結陣失敗。
漆黑的鬼影猛然鑽進她身體,她腦袋嗡鳴炸裂,感覺渾身血液沸騰了,無數可怖的情緒湧進心頭。
她痛得抓緊心口,蜷曲著身體,仿佛下一秒就會心悸死去。
額心點上一隻手,霜天曉的聲音傳來:“智慧明淨,驅邪!”
鬼影摔出她身體,散成一縷黑煙。
她大腦瞬間清明,能冷靜地審視著整個世界。
她沒有靈根,即使會用陣法,也沒靈力供她用出。
她不能寄希望於自己用出修士的術法。
敵人是鬼?
會怕桃木劍嗎?
可以試試用知識催動核心。
她想象著桃木劍的模樣,腦海裡忽然叮咚一聲清響,核心射出淡黃色的光芒,一直在孕育的東西終於從光中生出。
一隻桃木劍憑空出世,劍柄處黃光閃爍,留下了九天陽雷陣的複雜符文。
她抓起桃木劍揮向撲來的鬼影。
鬼影化作煙塵,一縷縷飄散。
煙塵中,“當”然脆響,骷髏跳落在地,向他們走來。
大堂裡所有的妖怪都跪伏而下,瑟瑟發抖。
骷髏嗤笑一聲,眼眶裡幽綠的火焰旋轉,地板破碎,數根漆黑的觸手鑽出,穿過地上的妖怪。
妖怪們哀嚎著,血肉飛濺。吸食了血肉的觸手更加壯大,直直射向兩人。
霜天曉的九天陽雷陣終於結成,腳下蕩開金色陣法,電閃流光在眼前組成屏障,擋住了觸手。
觸手“砰砰”撞擊著屏障,流光露出裂紋,有些抵擋不住的趨勢。
屏障後,犀牛精抱起舞姬,逃竄向後台。
骷髏陰冷笑道:“金丹期?你差一步結元嬰了吧?有點意思。”
說完,骷髏打了個響指,滿地觸手回退。
他邁向二人:“等你結了元嬰再煉化,做我的傀儡替身,怎麼樣?”
霜天曉喘息著,緊盯骷髏,嘴裡喃喃念咒,指尖閃過一道閃電。
酒樓上空突然炸響一道驚雷,骷髏奇異地望向外麵。
“咚!”酒樓大門被撞開,樓內眾人皆看向門口。
一位長著蛇尾的女人遊了進來。
女人兩頰生了青色的蛇鱗,目光冷冷地掠向小二:“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欠揍的男人,和紅衣女人?”
一見女人進場,霜天曉眼瞳縮了縮,似乎有點心虛畏懼,他拽著楚江蘺低下身子。
小二忽點頭忽搖頭,女人這才注意到樓內比夜裡的墳場還要安靜。
安靜得詭異。
女人環視滿地橫飛的血肉,眯了眯眼,幽綠的蛇尾不斷甩動,聲響劈啪。
骷髏對著女人開口:“栗雲,今天我包了場,與你無關。”
栗雲憑空揮出長刀:“濫殺無辜者,斬!”
刀風破開酒樓大門,把跪了滿地的妖怪吹了出去。
骷髏冷笑,眼中鬼火閃動:“你們蛇族真是,冥頑不靈。”
漆黑觸手重新騰起,霜天曉捂著臉,借著觸手的遮擋,飛出酒樓。
栗雲瞥向二人,瞳孔驟縮,擰眉冷聲道:“霜——?”
霜天曉腳下光陣一閃,瞬間出現在喧鬨的街道上。
他回望一眼酒樓,鬼影幢幢,刀光繚亂,無數煙塵爆炸升天。
他縮了下身子,對楚江蘺說:“那女人是個瘋子!我們先逃命,換個地方吃飯。”
楚江蘺心頭起疑:“她不像濫殺無辜的人,你哪裡惹了她?”
霜天曉:“修士間還能有什麼矛盾?不過就是奪寶相爭而已,我跟她八字不合!”
楚江蘺點頭:“哦,所以她要抓你搶東西?”
霜天曉理直氣壯:“要不是你綁著我,我會怕她?這鬼契約,限製得我發揮不出半成實力!”
“轟隆——”酒樓二樓的招牌炸裂,一道綠光射出。霜天曉見狀撒開雙腿,拉著楚江蘺奔逃。
綠光落地,栗雲提著慘白顱骨,眯眼往兩人逃離的方向望去。
街上奔來一大群白骨骷髏。
栗雲瞥了骷髏們一眼,隨手拋掉顱骨,冷聲:“今天這筆賬,我必親自向妖王稟明,你們韓家上下,吾必誅之。”
顱骨落地,咕嚕嚕滾到骷髏們腳下。
骷髏們目眥欲裂,眼中騰起幽綠火光,瞪向栗雲。
栗雲甩尾遊去,追向楚江蘺他們。
楚江蘺跟著霜天曉不停在人群中飛躍,顛簸得隻想吐。
頭暈目眩,她攥著桃木劍,回憶剛才的情況轉移注意力。
腦海中核心旋轉,她感受到了那種奇異的孕育的力量,有一種朦朧的感覺。
就好像隻要她想,她就可以把腦海中的知識化成實體……
實體化?
應該不能憑空創造物質。
她回望坍塌的酒樓,樓外陰暗的角落裡,一株桃樹枝乾斷裂,留下一地落花。
果然如此……
隻要有素材和知識,她就可以利用腦海裡的核心,模擬出她想要的東西。
她再度憑著記憶裡的感覺,運轉起腦海核心的力量。
男人離我遠點!
“轟——”
兩人一直黏在一起的手忽然分開,霜天曉瞬間被彈上一座高台。
隻有一道光鏈還連著兩人的手腕。
圍著高台的妖怪們摔下籌碼,仰頭看著這突然出現的人。
台上兩個正在打架的妖怪停下動作,一個石怪拍了拍霜天曉的肩:“哥們,正比武呢,你也來?”
楚江蘺搖了搖手腕,光鏈拽得霜天曉連連晃動,活像是在點頭同意。
唔……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