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情出聲嗬斥:“放肆!殿下如何,豈容你質疑?”
“哐當!”
為首的老者揮出一道真氣,顧情被打得倒飛回車廂中,其餘侍衛隻覺一股涼氣在脖間繞了一圈,便失去意識,身體無力地倒向地麵。
明彧托住顧情,掀開車簾,見到三張完全陌生的臉。
“諸位這是何意?”
“一個親衛,也敢這樣同老夫說話?”他冷哼一聲,單手負在背後,姿態高高在上:“守陵人,隗鬆,請殿下回宮。”
明彧心下一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本王受了先帝的衣帶詔,出京辦事,還請守陵長老退讓。”
隗鬆眼皮一掀,“衣帶詔,哪呢?”
明彧定定看他一眼,將詔書從袖中緩緩抽出,遞給隗鬆。
隗鬆裝模作樣地打開詔書看了一眼,揚手一拋,鮮血澆築的詔書化作紅蝶,從指尖飛走。
俞劭壓低音量,驚訝地問道:“我靠,守陵長老這麼牛逼嗎,衣帶詔都敢毀?”
褚爻道:“說不定是假的呢?”
她可沒看見明彧取了什麼東西。
“皇室的兩位宗師都是守陵長老,他們當然囂張。”江旻看向褚爻,“能看出這三人的實力嗎?”
“應該不是宗師,且再看看。”
明彧看著滿地碎帛,怫然大怒:“隗、鬆!”
隗鬆漫不經心地說:“誰能證明它是真的?一份假詔書,毀了就毀了,倒是景陽王,偽造衣帶詔,其罪當誅!”
隗鬆正要動手,察覺出林間異常,伸手一指。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不敢見人?”
神樂脫手而出,斬斷真氣後,頃刻間飛至隗鬆麵前,褚爻迤迤然走到明彧身旁,淡定地打了個招呼:“景陽王,又見麵了。”
“薑爻?你為何在此?”
明彧向四周看去,試圖找出些彆的什麼人。
“你為什麼在這,我就為什麼在這。”
褚爻將問題拋還給他,見他東張西望也不阻止。
話音落,神樂飛回褚爻手中。
“哪裡來的老東西,半隻都腳踏進棺材了,還敢這麼囂張?”
隗鬆看著墜在空中的飄絮,氣得發抖。
那是他被斬斷的胡子!!
“找死!!”
俞劭從空中落下,按劍在手,“怎麼,我家若筠說的難道不對?身上一股腐臭味,不是棺材瓤子是什麼?”
隗鬆猛踏地麵,送出一拳,拳風似帶有萬鈞雷霆,直衝俞劭麵門。
俞劭尚未完全拔劍,隻堪堪露出劍脊,便被這力道衝擊得連連後退,跟蹠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褚爻托住俞劭,神樂展開,直刺隗鬆胸膛。
隗鬆絲毫不懼,雙拳交錯,迎上簫尾。
真氣碰撞間,激起滿地枯葉,“嘭”的一聲,落葉紛飛,雙方同時被震得後退。
隗鬆麵上驚疑不定,全然沒有想到會跟一個小輩打成平手。
隗鬆陰沉地盯著明彧,“到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幫手。”
褚爻轉了圈簫,“此言差矣,我們隻是路過的行人。”
他右後側的白袍老者走上前來,渾濁的眼睛不在任何一人身上聚焦,“爾等擅闖皇宮。”
另一人接上此話,聲音嘶啞,宛若朽木:“當誅。”
隗鬆頓住,深吸一口氣,“你們身上,也有奇楠沉香的味道……”
褚爻皺眉,她聞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奇楠沉香的味道,這些守陵人能夠追蹤明彧至此,難道就是因為宮中燃的奇楠沉香?
明彧雖感詫異,卻顧不得褚爻等人的身份和來意,質問隗鬆:“守陵人不得參與朝廷之事,是誰派你們來的?兩位宗師何在?”
“宗師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你們說本王偽造衣帶詔,可有證據?”
隗鬆眼中精光一閃,“最後陪在先帝身邊的人可不是你景陽王,衣帶詔怎麼可能是真的?”
白袍老者拍了拍隗鬆的肩膀,“不錯,什麼衣帶詔,不能在宮中宣讀,反而讓景陽王連夜出宮?”
“隗鬆,仇陸,和他們廢話這麼多做什麼,直接殺了便是!”
“張庚,這麼著急做什麼?”仇陸覷他一眼,對著明彧說,“要怪就怪你,偏偏在此時回京!”
“當!”
褚爻同時架住仇陸與張庚的武器,判斷出這兩人的武功都在隗鬆之下,於是騰空而起,“隗鬆交給我。”
隗鬆眨眼間,那柄長簫已化作萬千殘影襲至眼見,他一時沒能看破虛實,被砸中右肩。
隗鬆兩手都握上簫尾,狠狠下劈,想將褚爻從空中摔至地麵。
褚爻沒有支撐點,順著隗鬆的力道鬆開長簫,借著前翻,腳尖落於簫身,急速前踏,頃刻間來到隗鬆麵前。
隗鬆及時鬆手,對褚爻揮出數拳,哪知她雙腳踩踏的節奏和自己對上,耗完一套拳法後,再次躍向空中。
褚爻腰部發力,橫著身子翻轉一圈,手臂一伸,撈回神樂,把長簫當撐杆杵在地上,穩穩落地。
短暫交鋒後,褚爻占儘上風,此時還不忘奚落隗鬆:“枯株朽木。”
隗鬆獰笑,“我是奈何不了你,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褚爻看了眼另外兩處戰場。
俞劭同鴉青配合默契,隻要不被仇陸抓住破綻,再牽製上半個時辰也不是難事。
倒是明彧那邊有些吃力,顧情已經負傷了。
視線滑過站在馬車前方的身影,褚爻道:“能不能去幫忙?”
江旻歎了一口氣,“世風日下,醫師都得會打人。”
褚爻輕笑,衝隗鬆道:“那就先把你解決了!”
褚爻再次將長簫舞出殘影,隗鬆以為她要故技重施,冷冷笑道:“狂妄!”
哪想此招根本不攻上半身,而是掃向他的雙腿。
隗鬆失去平衡,腳尖離開地麵,褚爻撩簫打其後腰,又接崩式,“咚”地一聲,地麵被砸出一個凹坑。
褚爻不打算就此收手,再次掄簫砸去。
隗鬆見她來勢洶洶,急急翻滾一圈,手掌猛地拍向地麵,身體騰空而起。
趁其滯空,褚爻欺身而上,手中蓄勢,及至輕功可以達到的最高點,再重重揮下。
隗鬆將真氣彙聚在掌中,硬接了這一招,又兩手用力狠狠一壓,兩人加速下墜。
“俞劭!鴉青!”
鴉青見褚爻呈下落之勢,率先擲出自己的武器,俞劭倒翻踢開仇陸迎麵而來的一刀,默契地甩出長劍。
褚爻鬆開長簫,踩刀上借力,握住長劍高高躍起,為自己這一招蓄勢。
隗鬆驚恐地睜大雙眼,隻能看著那柄長劍離自己越來越近,刺穿他的眉心。
仇陸見己方減員,選擇丟下鴉青和俞劭,協助張庚速殺明彧。
江旻有心支援,擲出的銀針卻被儘數擋開,眼看張庚就要殺至明彧眼前,顧情橫劍架住了張庚的子午鴛鴦鉞,卻來不及避開仇陸的刀,背上不可避免地被劃開一道深長的傷口。
仇陸揮刀再斬,被趕來的褚爻攔下。張庚則調轉武器,殺向明彧。
“接著!”
褚爻將刀劍武器拋給俞劭和鴉青,拿回自己的長簫,支援明彧。
仇陸接了褚爻一招,虎口被震得發麻,知道在她手中討不了好,拚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頂著長簫的攻擊強殺明彧。
張庚用龍首勾住長劍,向兩側滑去,顧情果然移開左手,趁著劍身下垂,張庚割向他的脖頸。
“殿下小心!”
顧情下腰扭身,提劍上刺,被張庚一腳踢開,抱住明彧轉身,直直撞上仇陸的刀口。
“嗤!”
江旻再次甩出三根銀針,目標卻不是敵人,而是顧情。江旻用真氣推出一掌,仇陸的刀隨著他本人後撤,從顧情的胸口退出。
江旻扶住顧情後退,本該鮮血噴湧的傷口卻沒有血跡流出。
鴉青同俞劭趕來,牽製住張庚。
褚爻將明彧撥到身後,不讓仇陸越線分毫。
仇陸和張庚見大勢已去,竟有逃跑的意圖。
褚爻看穿他們的想法,喝道:“攔住他們!”
褚爻猛踏地麵,飛至兩人身前,神樂重重砸下,地麵轟然炸開,濺起一地塵土。
“當!當!當!當!當!”
子午鴛鴦鉞接連剁在長簫上,逐漸接近褚爻,仇陸平穿不成,回身攪探。
褚爻豎簫擋住這一擊,騰空踹開張庚,拉開身位,再由摟膝拗步變到手揮琵琶,一招卸了仇陸的刀,掄棍砸了他的腦袋。
與此同時,俞劭一劍送出,結果了被其餘人團團圍住的張庚。
明彧從褚爻強勢斬殺三位守陵人中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快步走向顧情身邊,被神樂抵住咽喉。
“薑兄這是何意?”
褚爻用大拇指摩挲著長簫的尾部,瞥了一眼眼顧情,“叫什麼‘薑兄’,我們很熟?”
明彧看著顧情胸前駭人的貫穿傷,心中焦急,卻也不得不冷靜下來,“你們是誰的人,想從本王這裡得到什麼?”
顧情舉劍砍在長簫上,長簫紋絲不動。
“殿下!”
褚爻看向江旻:“拔了。”
拔什麼?
明彧一怔,看不見江旻走到顧情背後做了什麼,隻見汩汩鮮血止不住地狂湧而出。
“顧情!”明彧想要蹲下扶住顧情,卻被長簫禁錮在原地,他看向這把無刃的、卻可傷人的長簫,狠狠閉了下眼,用力握上簫尾,做出妥協:“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