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悅沉默了。這時候再替趙勝前解釋什麼,似乎都不大合適。

倒是梅紅芸想更進一步,用手背擦拭了眼淚,咬牙切齒道:“我要聽聽他們到底說了什麼。我想他們今天下班後還會見麵的,我就守在那地方,等著他們約會。這次我要抓個現成的,不能再畏畏縮縮地逃跑!”

她拉住蘇心悅的手,“你跟我一起吧,幫我壯壯膽。”

蘇心悅思索片刻,點點頭。

如果趙勝前真是外頭有人了,絕對不能讓梅紅芸受這個委屈。放任不管,是助長歪風邪氣。

兩天後,兩人喬裝打扮,穿上平時壓在櫃子底下的舊衣服,腦袋上還叩了個帽子,小心翼翼沿著草叢往前走。

梧桐林這一片的確是個約會聖地,安靜,樹林又多,隻能聽得見鳥叫。一到秋天,樹葉飄黃,景色好看極了。片片落葉往下看墜落,鋪滿一條深深淺淺的黃色地毯,倒是很有秋日約會氛圍感。

梅紅芸光看這地方就氣得牙癢癢,恐怕他們經常來這約會,都成了所謂的“老地方”。

“兩人想著人少,避開耳目,得虧哪天繞路被我看了個正著!”

梅紅芸今天不抹眼淚了,換了一副戰鬥姿態,懷裡還特意揣了兩把鐵勺當做工具,關鍵時候怕打不過那男人。她有工具的話就不用怕他,隨意揮舞幾下就能震懾住她們。

等了一個小時,兩人腿都要蹲麻的時候,終於看見趙勝前出現,他身邊果然有個姿色靚麗的女人,披肩的長發,穿著一條裙角及腳踝的連衣裙,淡雅自若,看得出頗有幾分明媚,的確是男人們容易喜歡上的類型。

蘇心悅瞥了一眼梅紅芸,她這會兒氣的眼眶已經紅了。

兩人仍舊說說笑笑,從那頭走過來。

不知道是趙勝前從哪兒接上的那女人,但總之,今天又在這條道上壓馬路。

蘇心悅仔細觀察著趙勝前的表情,的確沒有平時那麼嚴肅了。作為財務科科長,他重任在肩,大多數時候都是難以接近的,蘇心悅在宿舍樓見他那幾次也不例外,完全沒有鄰居之間那種熱絡的態度。

如果說商渡是冰冷的話,那趙勝前就是嚴肅話少的男人。

但現在,他倒是不沉默了,和那女人說話很熟絡似的,相當自然,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這很難不讓人懷疑。

蘇心悅安撫著梅紅芸,生怕她待會兒過於惱怒,做出什麼太極端的事兒,傷到自己。

梅紅芸起身,就要從草叢上躍出去,恰好一隊保衛科的人來這操練,從她麵前經過,被蘇心悅伸手抓住胳膊。

“保衛科的人在呢,如果要打架,肯定會被他們阻止,你也打不痛快。我們不如回去,慢慢想辦法。”

梅紅芸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反正這次看清楚了,絕不是自己眼花,還偶爾聽到幾句蹦出來的“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放心,不會告訴紅芸”等等之類的話。這不是相好是什麼?

她要想個十全十美的解決法子,絕不能讓這口氣憋死自己。

不行,就離婚!

當天晚上回家,蘇心悅去買了點東西,到家時候比較晚了,剛到走廊上就聽見吵鬨聲從梅紅芸房間裡傳了出來。

糟糕!自己不在,梅紅芸沒個幫手。

她連忙把東西一放,看見趙勝前推門而出,滿臉寫著氣憤:“我都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說著就要離開,顯然是不想再聽梅紅芸的話,結果被梅紅芸一把抓住了衣袖:“你要敢走,今後就彆想回家!”

蘇心悅連忙上前,從另一頭堵住趙勝前的去路:“趙科長,紅芸的問題你確實得回答清楚。”

兩人爭執聲太大,鄰居也產生興趣。

這會兒,穀美玲也出來了,她老公正在照顧孩子,穀美玲身體虛弱好一些了,但還是不能快走,慢吞吞地走上前,說了句:“趙科長,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趙勝前搖頭:“沒有啊。”

“彆說你老婆發現了,我也確實看見了你身邊那個女人。你還用自己的糧票給她買東西,我看的清清楚楚。”

“天哪,你居然還敢把咱家的票給彆人,胳膊肘往外拐。這個負心漢!”

趙勝前神思慢慢回過來:“等等,你們說的是她呀?”

“你們誤會了。”

趙勝前卸下氣來,可算明白了她老婆在惱怒什麼,“她不是我什麼相好的,是我堂姐。”

這下輪到三個人震驚了。

梅紅芸眨眨眼睛,仔細思索,趙勝前有好幾個堂姐,她確實隻差一個去外地闖蕩的沒見過,但誰知道這個是她堂姐還是他找的什麼借口。

於是直接質問:“如果是堂姐,你為什麼不說呢?不還是有事瞞著我。我看並沒有像你說的這麼簡單的關係。”

“你們不信可以去問,她現在在勞資科工作,叫趙芸香,家庭成分進廠的時候也有做過填寫,一查便知。不是我不說,是芸香想等自己轉成正式工再告訴你的,畢竟現在還需要選拔考核,筆試還沒參加呢。她是想著到時候給你個驚喜,她還說如果咱們要個孩子的話,她剛好在,可以順便幫我們照顧。還不信?我把勞資科電話給你,你明天就撥過去問問。”

梅紅芸一聽,伸手在趙勝前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鬨出這麼大的誤會,你要早點說什麼事都沒有。堂姐來,我理應好好招待,現在倒好,還成了我的不是。這要是傳到她耳朵裡……”

“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這件事。等她轉正以後分了房子,你也能多個伴兒。”

蘇心悅和穀美玲也鬆了口氣。

第二天就是文藝彙演,商渡特意提前去理了個發,從辦公室櫃子裡翻出一件西服,這是那天他領證時穿的,最昂貴貼身形的傑尼亞品牌,造價昂貴,不是重大場合一般不穿。

換上西服,腰際的那顆紐扣一扣,整個腰身比一絕,孟明運看得忍不住嘖嘖:“我要是再年輕十幾年,也能擁有你這樣的身材,就好了!”

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稱讚:“廠長這件衣服好帥!滿眼都是腿,長腿怎麼長的。”

“廠長真會挑,穿這衣服跳舞不得迷死小蘇啊!”

商渡和蘇心悅約定在搭建的台後相見。

蘇心悅穿了一條適合華爾茲舞蹈的長裙,紅色裙擺層層疊疊,一動如綻開的蓮瓣。她自己用加熱鐵鉗將頭發卷成蜷曲狀,大波浪卷鋪滿後背。發頂是一抹和裙擺同色的紅色蝴蝶結,從腦後微微顯露出兩個流蘇來。

為了適應舞台,蘇心悅特意將妝容化得明豔,皮膚白皙,紅唇飽滿,腰肢纖細,任誰看見都挪不開視線,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色彩都被傾瀉在她的身上,成了全場焦點。

商渡一身西裝,站定在蘇心悅麵前時,也不由屏住呼吸。

“緊張嗎?”商渡伸出手邀請蘇心悅。

“當然不會。”蘇心悅頂了商渡一肘子,竟敢質疑自己?她台風可穩得很,根本不會緊張。

蘇心悅手指搭上,跟著他走上台。

第一個節目就是廠長夫妻的,為的是活躍氣氛,打開文藝彙演的局麵。

畢竟商渡一點兒也不專業,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那個工作狂,恐怕也沒多少時間去練舞。商渡一上台,興奮的呼喊就掀翻了天。

台下都是搬著小板凳上千名場內員工,音響一起,燈光一亮,商渡、蘇心悅閃亮登場。

蘇心悅的確沒好好教商渡這支舞,卻沒想到所有動作他都記得很牢,全程下來完全沒出一點兒錯。

一舞結束,掌聲雷動。

蘇心悅鬆了口氣,可算結束了這檔子事兒,不用總和這個男人打配合了,拜拜了您內!她從後台拎著裙擺就溜走了,妝都沒來得及卸。

之後的幾天,蘇心悅的生活終於恢複了正常,不用早退去找商渡的感覺真好,可以窩在家裡看電視,想看到幾點就到幾點!

為了透氣,家裡窗戶開著,突然一陣寒風起,將桌子上的手帕掀起一角。

這條繡花手帕可是蘇心悅特意在百貨大樓買的真絲質地,還挺貴,轉眼一瞬,隨風飄了下去。

蘇心悅看見,連忙到樓下去撿,結果這帕子越吹越遠,蘇心悅也跟著跑到了大路上。

住宅樓距離夜校也就隔兩條街,現在似乎是夜校下課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路上不止一個人,蘇心悅撿到帕子後,往遠處走了走,今晚給自己悶的豆角排骨吃的有點撐了。

剛繞過一個路口,就看見身材高大的商渡在人群中插著兜走過,他的身高非常矚目,幾乎一眼就看到。

他旁邊,一個女生快步跟上。

蘇心悅定睛一看,這不是林辛寒嗎?

忍不住站定觀察了一會兒,這女人用的什麼把戲?不管了,如果她能收走商渡的心,就再好不過,男方自己提離婚,正中下懷。

然而她卻看到商渡眉頭皺了一皺,似乎認真在跟那個女人說些什麼,隨後拒絕了她手裡遞過來的一隻小盒子,加快了速度。

林辛寒顯得幾分失落,她容貌秀麗,很容易成為被人好感的對象,其他夜校下課趕來的男同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試圖搭訕,都被她不耐煩的甩開了,林辛寒氣鼓鼓的離開。

蘇心悅從草叢裡露出半隻腦袋,本以為隱藏的好,誰知商渡一個視線突然掃過來。

他似乎是在看宿舍的方向。

誰知一眼看到草叢裡的蘇心悅,蘇心悅快速趴下身子,以免露餡,但是她毛茸茸的發頂和淡黃色的裙擺已經讓她暴露。

商渡心一沉,為什麼看到這一幕,卻不上來阻攔?

蘇心悅轉過身快速跑回宿舍樓,生怕他擠上前將自己逮個正著。商渡也鬼使神差的朝宿舍方向走去。

蘇心悅剛進門,將那隻手帕放在桌上,窗戶檢查確定鎖好之後,突然聽見“吱嘎”一聲,有人推門而入,黑暗裡嚇了她一跳。

這一看寬肩大長腿的身形就是商渡啊!光顧著檢查窗戶,忘記檢查門了,就應該反鎖,讓這家夥沒辦法進來。

“你剛才看到我了?”商渡開口。

“沒有,東西掉了,撿東西呢。我哪裡跑了?”

蘇心悅哈哈一笑,“我對你的事兒可絲毫不感興趣,我在算賬呢。”

“算什麼賬?”

“最近家裡的收入支出啊,等等等等,哦,家裡不包括你。”

桌上的賬本攤開放著,商渡掃了眼,頗為驚訝。

“你的表格看起來很專業。”

蘇心悅心裡暗道,那當然,她穿越前乾的就是財務,後世的表格精簡細化,當然足夠專業。

“你彆誤會,剛才我隻是去上課。”商渡說。

衝自己解釋乾嘛?

蘇心悅往桌前一坐,一翹二郎腿,一副不耐煩的姿態:“行了,我知道,你可以回去了。不是看見我就煩嗎?我就不礙你的眼了。”

話音剛落,商渡左手“砰”的一聲將燈關掉,突然跨一大步閃現到蘇心悅身後,捂了她的嘴,讓她不要發聲。

蘇心悅嚇得冷汗冒出來,什、什麼意思,這家夥居然準備來硬的?書中的男主可以這麼道德敗壞的嗎?剛要掙紮,突然聽見商渡小聲的噓了聲,“好像有什麼動靜,彆說話。”

蘇心悅瞪大眼睛,果不其然,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這動靜不對勁,正常人回來的時候在走廊上走,不動不會這麼小心翼翼,而且現在這聲音是撬窗戶的聲音。

商渡轉過身,在蘇心悅被眼前,將手指比在嘴巴前,關了燈的黑暗裡,蘇心悅隻能看到他黑影輪廓和給自己的示意。蘇心悅點點頭,商渡輕手輕腳的開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哐當”聲音傳來,聽起來摔得很慘的樣子。

蘇心悅聽得驚心動魄。抓住了!不對,到底誰抓誰?萬一是商渡抓賊不成反被打……自己一個女生還是不要出去,冒這危險的好。

兩分鐘後,蘇心悅聽到走廊裡逐漸有腳步聲響起,熟悉的說話聲傳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聲音?”

“呀!廠長抓賊呢!”

“我去拿繩子,結實點的。”

“吱嘎”一聲,有人進屋拿繩子的聲音。

“這個點兒,大家夥都睡著了,真沒什麼人注意到,要不然就讓他得手了。剛好這家全家都跟著去了礦區,不在家,給他入室盜竊的機會。”

“這人這麼了解情況,說不定踩點的天數可不少。”

“嘶,聽著太嚇人了。”

“家裡有男人的,今後都靈醒著點。”商渡從趙勝前手裡接過麻繩,提醒大家道。

看來外麵安全了。

蘇心悅推門而出,看見那小偷已經被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但整個人還撅著屁股趴在地上,臉頰被按在地麵上都快要擠扁了。下一瞬,商渡提著他,像提著隻小雞似的。

這家夥身材瘦小,恐怕是方便走窗戶。

“這人是廠子裡的嗎?”

趙勝前仔細借著月光看了看,搖頭:“我沒見過。”

廠子裡幾千個人,廠長也不一定都認識。

“看來得到保衛科先自查,是不是廠內的人或者誰的親戚,自查以後,送到到最近的派出所。”

經過廠裡一番查找,並不是廠內人,應該是翻牆進入的外人,身材瘦小,方便攀爬牆壁,這簡直是個飛天大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