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抬頭,為東方七宿龍角星緩緩升起之日,故為龍抬頭,又稱青龍節、中和節。
風可雪在夢裡睡著的遨遊天際時,身體就被拽起來,不知誰搖曳一陣,見她沒有反應,焦慮道:“夫人,小姐還在睡呢,暫時搖不醒。”
“先準備熱水,放進去就醒了。”
“是夫人。”
窸窸窣窣,劈裡啪啦的聲音不斷響起,似乎在忙碌什麼事情,聽言語好像在為什麼重要的儀式做準備。
“生子準備了嗎?”母親又問。
這生子是何物?
“回夫人,已經準備好了。聖上下旨,中和節儀式和迎親儀式一起辦,您之前就交代過。奴婢都記下了。”
梅香十分靠譜,事情都安排地很好,要是交給小西,估計就忘了。
突然又感覺有人在脫她衣服,風可雪猛然睜開眼,眼前是通紅一片,紅簾紅帳,紅色的喜字窗花……
這才想起,今日是她的大日子。
可前世都沒有這麼早,婚禮不都在黃昏舉行嗎?
怎麼這回要這麼早就開始準備?
“阿雪呀,你可算睜眼了。”
巫簪柳一襲暗紅長袍禮服,頭戴百雀珠冠,墜著紅粉牡丹,寶貴的九支朱雀金簪都落在青絲裡。
“母親,你怎麼這麼華麗,金鐲子都帶了好幾個。”風可雪泡在浴桶裡,又將巫簪柳裡裡外外都瞧了一遍。
“你這雪丫頭,是真的忘了?你要嫁的太子,這儀式可不就是隆重的嗎?”
巫簪柳目光柔和,看著風可雪的眼神滿是不舍和留戀,撩起袖子想要替風可雪沐發,被音兒攔了下來,“夫人,你這身衣裳若是弄濕了,可沒得換。您先坐下休息罷,其餘交給奴婢們來。”
“好,好,好。為娘看著女兒沐浴濯發。”
沐浴好後,頭發在炭盆上烤了好久,終於是乾的差不多了。
穿上龍鳳呈祥百花金繡彩雲滾邊的大紅喜袍,踏上多子多福多財的貔貅瑪瑙履,頸上佩戴上九兩九重的金圈九鳳雪玉瓔珞,腕上是當日皇後賜的翠色瑪瑙玉鐲,有多了左右三個的金環鏈……
風可雪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這一身行頭,足夠讓她寸步難行的,現在還是沒有戴上鳳冠的情形。
“夫人,該您三梳禮了。”
梅香將沉浸在過往回憶的巫簪流喚了回來,她抹了把淚,拿起紫檀嵌銀梳,走到風可雪的身側,看著銅鏡裡的她,又一次紅了眼。
“母親,今日是女兒的大喜之日,您看哭什麼?”
風可雪心底也難受起來,本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如今看著母親這副模樣,她也有些忍不住。
“不哭,不哭,這是好日子,怎麼能落淚呢。”巫柳簪又抹了淚,“是熏香飄到了眼睛裡,熏紅的。”
“小西,把那熏香拿遠一點。”
透過銅鏡,風可雪看著小西將本就很遠的熏香又拿遠了幾分,她就明白,母親在逞強。
“好,就是熏香,把女兒的眼都熏紅了。”
巫柳簪拿起一縷青色,銀梳落到上頭,她緩緩地梳了下來:
“一梳梳到底,恩愛長久兩不移,情誼綿長守一生。”
“雪兒啊,到那邊以後若是受了委屈,儘管告訴母親,父親和哥哥。太子殿下更要親政愛民,太子妃也是民,怎可能讓你受委屈,若是他敢,就讓父親參他一本。”話雖是對著風可雪說的,不過是講給另一個聽的。
“知道了,母親,他是太子,是儲君,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怎麼敢呢?若是真的欺負雪兒,雪兒也會想法子欺負回來,雪兒可是皇上皇後欽點的太子妃。”
“那就好,那就好。”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連理共結舉案齊眉,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你是他的妻子,唯一明媒正娶的,我們南域的女子,曆代夫君隻有一妻,終生無妾,相守便是一生,如若違背,男方會毒發身亡。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皇,三宮六院是必不可少,為娘隻得給他破解之法,可若是他不能好好遵守,也會踏入黃泉。此事已對他一一講明,他也甘之如飴。所以啊,雪兒,至少三年內,他不能負你。”
“竟有此事?母親怎不早日告知?”
曾經母親也說過,但是用詞不一樣,並沒有說毒一事,隻是告訴她夜明厲三年內不會負她,她以為是夜明厲在母親麵前說了很多誓言,卻不想隻是因為怕中毒,也難怪他撐了那麼久,也難怪他不敢亂來,全是因為怕死。
“母親也是在嫁給你父親的那日,你祖母才告知的。”
巫簪柳摟上風可雪,將她的頭埋在心間,“為娘的寶,嫁過去,你要天天都樂樂嗬嗬的,可不要以淚洗麵呐。你爹就待你娘很好,都舍不得娘哭,若是見了我這會兒的模樣,他可心疼地不得了。”
風可雪回握住母親的手,下巴微微蹭著:“知道爹娘恩愛了。娘,您放心。”
“三梳梳到兒孫滿堂,執手偕老和睦一世,平安喜樂長長久久。”
“母親也希望你能多子多福,隻是生育之事太過痛苦,當年母親難產險些就要和你一同去了,好在太醫院的同族救了你我,才有今日的喜事。我的兒,往日若是遇到生育難事,找他便可,太子、太子妃之令,他莫敢不從。”
“母親孩兒明白。”
三梳禮完成,巫柳簪放下銀梳,握上風可雪的手,相看許久,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直至梅香提醒,時間不早了,母親才鬆開手。
隨著發髻梳理完畢,鳳冠金釵戴在頭上,珠簾遮住了視線。
鳳可雪的淚在眼裡打轉起來,她不能哭,不能哭,母親看見會難過的。
實則不行等喜帕蓋上在哭,頭微微仰了幾分,才將淚憋回去。
可等了許久母親並沒有給她蓋上喜帕,“母親?不需要喜帕嗎?”
“不需要,但是會更加麻煩。這珠簾就是太子要挑起的‘喜帕’。”
外頭嗩呐的聲音傳了進來,迎親的隊伍到了,這排場確實大,她在閨房都能聽到,之前可一點都沒有,都是管家進來提醒的。
“去吧老爺和少爺叫進來吧。”
隻見母親、父親和兄長各拿了一根紅纓絲帶,在她的鳳冠後側鼓搗一陣,外頭就傳來管家的聲音:“夫人!老爺!少爺!小姐!吉時已到!太子殿下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嗩呐鑼鼓的聲音更大了,風可雪被丫鬟攙著走出閨房,又踩著紅布踏出府門。
隻一眼,她就看到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夜酒樽,珠簾擋著,她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但是意氣風發是肯定的。他的身後是十二人抬著的轎子,再是鑼鼓隊伍,嫁妝隊伍,護衛隊伍……場麵宏大,幾乎是半個京城的人都來了。
“壓轎——”
“新婦上轎——”
“起轎——”
風可雪坐在轎上,沒有特彆的顛簸,這十二人抬的果然穩當,隻是這路線好像不是太子府的,好像是要去那裡繞一圈的樣子,怪不得要如此早開始。
是她大意了,她以為成親的流程都一樣,畢竟她都嫁了兩次,上輩子,和夢裡的上上輩子。可就是忽略了一事,夜酒樽是有名無權的廢物太子,那也是太子呀,太子的排場怎麼是區區的皇子可以擬比的。
中間去了幾處祭壇與寺廟,她與太子一同跪拜行禮,等一圈下來,果然到了黃昏時分,而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雖然出門前母親也給她塞了幾個果兒,可那些哪夠啊。
“新婦下轎——”
這一次下來,到的地方是一處紅色圍帳,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官員、侍衛和圍觀百姓,再看她的父親母親哥哥也在其中,又側頭掃向周圍,這裡是青龍街的一處廣場,離她家不遠。
“新夫新婦入圍帳——”
風可雪走進這紅色圍帳,裡麵擺放著的卻是新房裡麵需要的東西,她愣住了。
太子的新婚儀式是要在大庭廣眾下進行的嗎?
直接宣告天下啊!
“今乃二月初二,中和佳節,又逢太子大婚,雙喜臨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中和佳節,賜百官戚裡尺,新朝衣……令休假一日。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今日成親,往後便可上朝堂,也得了新衣新尺,是也有風可雪沒有撈到什麼,不過她也得一起謝恩。
“文武百官,入堂百姓,互獻生子——”
法兒取出一個青色布包,和對麵的不言的黛色布包,交換了一番。
風可雪也瞧瞧打量一下,果然周圍的人都這麼交換了一下,她也想起來,裡麵是種子。往年都是小事情,幾乎不用參與,如今撞一起了,反而得宏大一些。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行三揖三讓之禮。”
夜酒樽對著她拜下,而她不用拜,等他起身後,她才能還禮,往複三次,便是這三揖三讓。本是帝王登位、大臣就封之禮,如今是行作結親之禮。
“行沃盥之禮——”
金盆盛溫水端了上來,風可雪將雙手輕輕放了進去,稍微清洗一番,又在下一個陳放帕子的銅盤擦拭後,這禮便結束了。當然,夜酒樽亦是如此。
“新夫新婦,入席——行同牢之禮——”
風可雪與夜酒樽一同對坐於紅席上,在法兒和不言的伺候下吃下了用一牲畜的肉。肉入肚的那刻風可雪,感覺自己活過來一下,可惜這美味的肉目前隻能吃一塊。
“行——合巹之禮——”
此時周圍百姓呼聲一片,聽得風可雪暈紅了臉,沒想到自己的合巹酒要如此展示。
兩盞溫酒端了上來,風可雪與夜酒樽舉杯共飲,各自喝下一半後,酒盞交換了一下,又一同喝下了另一半,喝完後將酒盞倒過來展示,而這代表這完全接受與尊重對方。
“行——解纓之禮——”
此時夜酒樽起身,來到了她的身後,觸上了她鳳冠上麵的紅纓絲帶,她這才想起原來早上的結纓是為了此時的解纓,這代表著父母兄長,將她交給了夜酒樽。可他們能甘心嗎,這紅纓他們有沒有綁得牢固些,可不能讓他輕易解開。
“果然,牢固。”夜酒樽嘀咕起來,“不過——”
隻聽哢嚓一聲,三根打了厚重結的紅纓被他剪斷,而又不知道從何處取出來三根完整的放到一旁後,夜酒樽又坐回原位。
“行——結發之禮——”
風可雪的一縷青絲被剪下,混著夜酒樽的一縷一同係上紅絲帶,展示眾人後,放入紅色錦囊之中。曾經她都會另外保管此物,如今她不想了,就讓太子爺收著吧。
“行——執手盟誓之禮——”
風可雪與夜酒樽一同站起來,握住對方的雙手。將那洞房前的情話,在百官與百姓前,宣了出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①風可雪對上夜酒樽的瞳眸,宣誓道。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②夜酒樽深情凝望著風可雪,盟誓著。
“禮成——”
“及時已到——起駕入宮——”
風可雪再一次被請上花轎,之後便是宮中的二段儀式,朝見太後,拜見皇上皇後等,又加上宮中的歌舞酒宴。
等時候差不多,天色暗了下來,她在欽天監的“送入洞房”聲下,被送入新房。
肚子是徹底的空了,她很想再吃些東西,也不知道夜酒樽何時回來。
而同時她也後悔了,早知道這麼麻煩,應該選個其他皇子或者是小侯爺郡王世子的,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已經成親了,還是在大庭廣眾下,還好這洞房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