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磨硬泡、好說歹說,春花到底還是說服了尹天雪,讓她進入了房裡的密室。
本來尹天雪也想同春花一起下去,卻被她以打掩護和關注鐵衛隊動向的理由留在了房裡。
畢竟今晚禦劍山莊不太平,誰也無法預判鐵衛隊會不會去而複返。
等春花進入密室,跑到地底城的入口處,發現那裡正站著豆豆和龍婆。
“龍婆!”春花疑惑地看向一動不動的豆豆,“她被誰點的穴道啊?”
“是那個下去的年輕人。”龍婆歎息道,“少一個人冒險總是好的。”
在她心裡,那樣一個好好的年輕人,怕是再也上不來了。
真是可惜。
“哦。”春花點點頭。“省得我再點一次了。”
聞言,豆豆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她叫道:“春花你什麼意思啊?!”
“豆豆,乖乖的。”春花笑著用手摸摸豆豆的腦袋,那被打理得頗具風格的碎短發毛茸茸的,手感很柔軟,“等我和龍大哥上來。”
“這怎麼可以!你不能下去!”豆豆萬般不情願道,“而且為什麼你可以下去冒險我就不可以?!”
“因為你武功差啊。”春花直截了當道。
“……”這個豆豆還真反駁不了。
“帶著你下去拖我後腿嗎?”春花再接再厲會心一擊。
“……T^T”豆豆徹底無語。
“春花,彆做傻事。”這回出言阻止春花的人換成了龍婆。
她走到春花跟前,眼底滿是不讚同:“春花,我知道你和那血蟒有些交情,但它畢竟是個畜生,與它的主人尹仲同氣連枝,你要從尹仲手裡搶人,它不會放過你的!”
春花很理解龍婆的顧慮和擔憂。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與血蟒的關係,而尹仲在她們眼裡也並不是什麼好人。
當你的朋友出於關心而阻攔你去冒險的時候,你的內心是會很溫暖的。
天雪是這樣,豆豆是這樣,龍婆也是這樣。
春花的心裡暖洋洋的,她深刻地意識到她被那麼多人在意和牽掛著。
她的記憶裡並沒有母親這樣的角色,就連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的現代社會,她都是以孤兒的身份一個人行走在世上。
能夠得到像龍婆這樣母親一般的慈愛與關懷,是值得她珍惜的。
她萬分感激。
“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春花握住龍婆的手。
“既然知道,就更不應該一時衝動!”龍婆反問道,“那年輕人好歹是為了找自己的親弟弟,你呢?你又是為什麼?”
春花知道,龍婆對待她和天雪甚是慈祥,但關鍵時刻,態度也是一樣的強硬。今天若是不給她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她不會輕易放她下地底城。
說不定她倆會先一步在這裡打起來。
春花自然不會這樣對一個可親可敬的長輩。
她深吸一口氣,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逃不過了。
她望著地上緊閉的地底城入口,輕聲道:“這般肉麻的話,若不是事出緊急,我決計是講不出的。”
“因為我喜歡他。”
春花的聲音不大,甚至透著一絲難為情,卻在這間燭光晦暗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龍婆訝異,豆豆卻是驚喜。
“龍婆,”這一回,春花的口吻比上一次更為堅定,“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他。”
龍婆側頭望向春花,搖曳的燭火映照在她年輕的臉龐,連不見天日的塵埃都無法遮掩住她眼眸裡流淌的光芒。
炙熱的愛戀是如此的美麗絢爛,哪怕是流星一瞬的輝煌,都讓人心甘情願拿生命去交換。
她也年輕過,她何嘗不懂得什麼叫作飛蛾撲火?
哎。
看來這人是留不住了。
“春花——!”豆豆背對著春花,被點著穴身體不能動彈,隻能儘力轉動眼珠道,“我就說嘛你肯定也對龍大哥有感覺!你倆根本就是兩情相悅啊嘿嘿嘿嘿——!”剛剛還哭得稀裡嘩啦要和春花一起下去救人的豆豆,轉眼就笑開了花。
這變臉速度把龍婆唬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春花輕笑,“還是豆豆聰明。”
龍婆上前將地底城的入口機關打開。
詭異鮮亮的光線打在春花的臉上。
“放心,”她自信道:“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縱身一跳,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洞口。
雙腳接觸地麵還沒站穩,春花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激烈打鬥與岩石碎裂的聲音,夾雜著蛇的嘶鳴與龍的低吟。
她隻覺整個地底城都在晃蕩,細碎的灰塵撲簌簌地落下,嗆得她直咳嗽。
來不及多想,她便足下輕點,朝聲音的來源奔襲而去。
來到地底城的中心,隻見一條通體泛著白光的巨龍正與血蟒纏鬥在一起,彼此撕扯攀咬,盤旋又碰撞,搞得周圍地動山搖、飛沙走石。
詭異的銀色水池邊還趴著一個男子,穿著童氏一族的衣服,看起來傷得不輕。
啊喲我去!不是……他趴在那兒乾啥呢?是在喝地上的血嗎?這血是誰的?
看這血量……應該是小紅受傷灑落的吧?!
這時,春花再次聽見了腦海裡血蟒的呼喊——
“花花!你快來幫我!救救!這人啊不對……這龍……也不是……這個龍人呃……這個不人不龍的家夥好難搞的哇——!!”
春花還是頭一次對童博的物種名稱感到困惑。
她仰頭,眼見酣戰的一龍一蛇這時拉開了距離,各自蓄勢,當即要再次衝鋒發起最後的進攻。
她心急如焚,大聲呼喊著童博與血蟒的名字,俯仰之間就飛身來到他們中間,麵朝血蟒,背對童博,瘋狂運轉內力彙至雙掌,竭力卸去了血蟒的一記猛衝。
因為慣性,春花順勢落在了童博的懷裡。
童博在見到春花的刹那便收了龍神功,而血蟒與春花心意相通,在她下定決心阻止爭鬥的瞬間就減緩了攻勢。
奇跡般的,眼看就要玉石俱焚的場麵,硬生生被春花打斷了。
“春花!”童博將春花抱在懷中,聲色俱厲道,“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兒!”
方才那千鈞一發之際,若不是他及時收了龍神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不敢想……他完全不敢想……
“你瘋了嗎!”他失去理智一般,怒不可遏道:“你知道剛剛多危險嘛!差一點!就差一點!你會死的你知道嗎?!”
春花錯愕地望著童博,眼前的男人完全失了方寸,不見記憶中的睿智冷靜,他胸膛起伏得厲害,竟是快喘不過氣來,連環抱著她的雙手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童博,冷靜。”春花起身扶住童博的肩膀,上下摩挲著安撫他的情緒,“冷靜點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看我,我什麼事都沒有……”話沒說完,春花便被童博再次拉入懷中,耳邊傳來童博強烈且急促的心跳聲。
他將她抱得很緊,緊到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不過沒關係,沒關係……
“沒關係,沒關係……”春花輕拍童博的肩膀,“這條血蟒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兩敗俱傷啊……”
不一會兒,童博的心跳逐漸平複了下來。
見童博稍稍緩過來了,春花鬆開了他,朝地上受傷躺臥著的血蟒望去。
“花花……小紅也好痛啊,小紅要抱抱……”
她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
一條受了重傷的巨大血蟒,哀怨地盯著她,還時不時扭動一下自己哪兒哪兒都沾了血的身體,黏黏糊糊撒點小嬌,這視覺衝擊力還是不小的。
騷還是你騷,我的紅。
“童大哥。”春花輕聲細語道,“你去瞧瞧……童心?”她麵色古怪地望了地上的童心一眼。
老實說,之前聽童家兄弟和隱修說到童心,她一直以為那是個不到十歲的熊孩子,現如今才知道,原來熊孩子芳齡二十了……
“我去看看血蟒。”
“春花!”童博急忙拉住了春花。
“放心。”春花拍拍他的手背,“相信我,我真的和血蟒是好朋友,她一定不會傷害我。”她又歎了口氣,“要是我和你一起下來就好了,你們就不會打起來了。”
“不是你的問題……”童博剛想出言勸慰春花,嘴裡便被塞進了一顆丹藥。
“你快先調息一下,彆說那麼多了。”春花截住他的話頭,小跑到了血蟒身邊。
血蟒有些虛弱地抬了抬腦袋,溫順地將頭擱在了春花的手掌蹭了蹭。
童博在一邊觀察著鬆了一口氣,這才把全部心神放在童心身上。
“小紅啊,這次傷得有些重啊……”春花有點心疼地摸摸血蟒的大腦殼,又倒出一粒丹藥,思忖片刻,將剩下的療傷丹藥全部倒了出來。
開玩笑,這藥量和體型成正比的,血蟒隻吃一顆藥丸的話頂個屁用。
她抬手握著一大把丹藥就往血蟒的嘴裡塞去,又把童博驚出一身冷汗。
所幸血蟒一點兒都不反抗,春花的右手完好無損地從蛇嘴裡拿了出來。
這下童博是徹底相信這條巨蟒真的不會傷害春花了。
“小紅,這藥沒法讓你痊愈。”春花小聲問,“你之前都是怎麼療傷的?我隻會醫治哺乳動物,冷血動物我沒經驗啊……”
血蟒聽不明白春花的話,但卻能理解春花的意思。
“沒事的春花~”血蟒在春花腦海裡說道,“我吃過你的血,你的血可以給我治傷的~”
“想得美啊你!”春花一拳砸在血蟒腦袋上,“你什麼時候偷喝的我的血,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又想喝我的血?!”
“嗚嗚嗚……花花,你彆生氣嘛……”血蟒委屈得嚶嚶嚶了幾聲。
“彆給我裝可憐!我的療傷丹藥對你的傷有緩解作用,你鐵定死不了!”春花咬牙道,“等你傷好了,你給我老實交代怎麼回事,聽到沒!”
“哦……”血蟒吐了吐蛇信子,瞄了瞄春花,不敢多說話。
“那……”春花見這條蠢蛇怪可憐的模樣,不由心軟道,“那你的傷……”
“我也可以喝主人的血療傷的。”
“哦是嗎?”春花即刻安心一笑:“那沒事了,尹仲血多,你喝他的,多喝點。”
血蟒聽話地點點頭,把身子縮回了銀池歇息去了。
春花來到童博和童心身邊,沉聲道:“我們先上去再說吧,這裡尹仲隨時會回來。”
“好。”童博說著就要抱起陷入昏迷的童心,被春花阻攔。
“我來。”春花拉過童心。
“不用,我沒事。”
“你沒事個屁。”
春花白了童博一眼,二話不說扛起了童心就往龍婆密室方向走去。
春花早就看出了童博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隻不過硬撐著一口氣罷了。
他們三人來到地底城的角落,頭頂正是密室的入口處。
“童大哥。”春花見靠坐在地上的童博眼神逐漸渙散,知道一是因為他的確傷得不輕,二是她的療傷丹藥開始起效了。
“我沒事……”就算如此,他依舊不忘艱難地開口安慰春花。
“真是個傻瓜……”明明一點兒都不有趣,春花卻不知為何啞然失笑,然而眼淚又悄無聲息滾落了下來,“睡吧。”
她第一次知道,心疼一個人到了極點,是會心痛到流淚的。
童博的眼睛輕輕闔上,他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意識。
春花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了他的嘴角——那因為極力隱忍而遲遲沒有暴露的鮮血總算溢了出來。
她用指腹溫柔地替他抹去刺眼的殷紅,正要飛踏上石階,卻聽地底城裡又有人來了。